何許知道紙包不住火，可也沒想到會這么快就被何俊識破了。在弟弟的質問之下，他哪里還撒得了謊。這要是其他事情也就罷了，可這是關于母親去世的事情，事到如今謊言已經說不出口了。

    看著大哥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何俊心里越發有些慌了。

    “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何俊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大哥何許看著眼前的弟弟，他想回答，可話就卡在喉嚨上，怎么也說不出來。最終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了一句：“媽……走了……”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何俊猶如晴天霹靂，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這一刻好似有什么東西，一下子從他的身體里抽離了出去，腦袋一片空白。

    眼淚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從眼睛里流了出來，鼻涕也變得泛濫起來。從小到大，母親對自己的付出的種種猶如洪水一般，不斷的在記憶之中翻騰，每一幀就好似一副難忘的畫卷。

    從小到大，母親對何俊有多好，他自己非常清楚，無論是小時候自己要吃什么零嘴，母親都會滿足自己，長大之后寧愿不給大哥買工具，都要給自己買鋼筆。

    好多次都會聽到小妹的抱怨，說母親偏心，在家里對二哥最好。

    對于何俊來說，母親是誰也無法替代得了的。自己之所以能夠如此的堅持，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來自于母親。那位并不識字，卻教了他很多大道理的女人。

    本來還計劃著，等考上大學，爭取到獎學金，到時候去大城市邊打工邊讀書，等大學畢業就賺很多很多的錢，好好贍養母親……可這一切計劃，瞬間就破滅了。

    何俊痛苦的坐在地上痛哭，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而何許則是站在一旁陪著弟弟一起落淚，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沒有沉住氣，為什么要提前把這個消息告訴弟弟？

    一股內疚感，從他的心里慢慢升了起來。何許不停的在心里自責，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本來就不大的屋子里，充斥著悲傷的氣息讓空間顯得更加狹小。

    何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消化掉母親去世的事情的，他腦子里很亂，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頓時失去了原有的顏色，感覺自己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變得縹緲起來。

    他沒有見到母親最后一面，他非常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多陪一陪母親，為什么一心要想著高考。他甚至覺得自己自私到了極點，什么都只想著自己。

    夜晚的黃橋鎮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安詳，像極了一個沉靜的老人。何俊坐在橋頭，看著河水里的倒影，忽明忽暗的月牙兒時不時就會泛起漣漪。空氣有些許炎熱，讓本就心情復雜的何俊不由煩躁起來。

    明天是考試的最后一天，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緊迫感。雖然心里還是特別難受，但是他已經慢慢的接受了現實。

    現實是什么？

    現實就是不你的自我意識為轉移的就是現實，就好比現在的何俊，他希望母親能夠好好的活著，可現實呢？卻并不是，這就是現實。

    現實又客觀又真實又無法改變……

    即便何俊現在已經接受了現實，但是他的內心卻很不愿意去面對。他自我安慰自己，母親只不過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沒有疾病的世界。

    以前他對這種說話很不以為然，可如今他卻明白了，這種說法的真正意義。

    他緩緩的站起身，看著天空中的點點星光。何俊知道即便自己再難受，可他也不能自暴自棄。他也明白，如今痛苦的人并不是他一個人。

    難道大哥不痛苦嗎？難道小妹不痛苦嗎？

    他也知道大哥為什么會對自己隱瞞著這件事，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夠讓他們失望。

    母親雖然離開了，可自己還有大哥，還有小妹。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他們想一想。所以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學，一定要讓他們過得更好。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真正的含義是，只有窮人家的孩子才會經歷得更多。不經過風吹雨打又如何百煉成鋼？

    何俊怎么也忘不了這個讓他煎熬的夜晚，也就是從這一晚他徹底褪去了原有的青澀，變得更加成熟。

    高考過后，兄妹三人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舉行了母親的葬禮。這一天何家兄妹三人每個人都好似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三人都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葬禮結束之后，何樂選擇了輟學，在一家裁縫店做起了學徒。大哥更加努力的賣起了燒餅，至于何俊他也開始幫忙大哥一起干活。

    母親雖然去世了，可日子依舊要過。畢竟之前因為母親的病，欠下了不少的債務，這些債務都是許要兄妹三人去償還的。

    高考放榜的那天，一家人迎來了久違的喜悅。何俊不負眾望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重點大學，不僅如此還獲得了獎學金和助學金。

    這個艱難的家庭太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這晚一家人一起包了餛飩，大哥何許首次和何俊喝了一點白酒。兄妹三人在歡聲笑語之中暢享起未來。

    何許說，自己只要再賣幾年燒餅把債務還清，到時候何俊也畢業了，一家人也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何俊說，等大學畢業找一份好工作，會讓家里的日子更加好過。

    何樂說什么了呢？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一旁發呆。

    大哥和二哥都有自己的計劃和將來，自己呢？

    自己以后能為這個家做什么？

    一個個問題在她年幼的腦海中變得深不可測，讓她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