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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中忽地掠過周副院長的那句話:知道是誰出錢修的路? 趙一踞將車停在院墻旁邊。 下車的時候,他發現白墻邊上青苔跟陰雨留下的水漬痕跡,重重疊疊,院墻頂上本有瓦片,因為年久失修,七零八落。 臺階已經給踩的光滑變形,門邊上還剩下一個殘破的魚龍石鼓,本是一對的,這么多年也沒人在意,不知何時就少了一個。 趙一踞看著那有些模糊的石雕紋,又看看那兩扇斑駁的門,居然無法往前邁動一步。 正在這時侯,大門突然給推開了,有兩個人出現在門口,一個正是趙二伯,另一個卻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看著有幾分眼熟。 雙方打了個照面,二伯一驚之下先笑說:我才跟村長說了你們今天會回來,這不說到就到了? 村長把趙一踞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也笑說:都說一踞出息成大老板了,我還心想也見不到面呢,沒想到還是見著了。 他感嘆著:你們族里還是出人才啊,趙森是大老板,趙淼是教書先生,還有你們大姐 村長及時打住,假笑地看向趙一踞: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啊? 趙一踞突然發現男人的眼中帶著些許希冀:沒什么,就是太久沒回來了,帶孩子回來住幾天。 村長看一眼寶寶:這破地方有什么好住的?咱們村子里的這些后輩,但凡有點能耐的都跑出去了,城市里多好,沒人愿意回來,你看看這些房子,空著的多的是,都跑去市內買房子了。 趙一踞勉強笑笑。 這時侯趙二伯因見村長有意跟趙一踞寒暄,就先領了妻子跟女兒進門。趙一踞想借口離開,然而村長仍是一臉的相見恨晚,意猶未盡。 村長壓低聲音問:我之前聽你二叔說,你大姑有些不好,已經住院了? 趙一踞知道這些事情恐怕早就傳開了,但這會兒聽見了仍是皺皺眉。 村長的眼中掠過一點若有所失,從口袋里翻出一包煙,抽出兩根遞給趙一踞。 我戒煙了。趙一踞忙擺手。 村長不以為然,自己點了一根吸了口,才說:你大姑是個能人啊,你當然也知道,咱們村子這條路也是你大姑出錢修的。 趙一踞隱隱聽見宅子里妻子跟大家的寒暄聲,突然聽了這句有些反應不過來:是、我姑姑? 當然,你難道不知道?村長瞪大眼睛看著他。 趙一踞的口有些發干:我 村長卻沒有要刨根問底的意思,他走下臺階,看向前方那條寬闊的大道,吞云吐霧地說:當時她說要修路的時候,我以為她發了顛。滿村子的人都說趙家的姑娘錢多了燒手,還是因為沒結婚腦袋不靈光了 意識到自己多嘴,村長搭了搭煙灰,訕笑說:可不管他們說什么,全靠了這條路,那會咱們村里才發了財。 趙一踞知道這回事。 路修好后,村子的后山給鏟去了三分之一。 因為有外地客商發現這里的山石品質很好,是一種十分特殊的花崗巖,愿意出大價錢收購。 當時村子里有點門路的紛紛活動起來,趙一踞二伯家的趙森就是第一批得利的。 只是最近鄉里不再審批開采山石了,原本轟轟烈烈的采石工程才消停下來,可私底下仍有傳言,說有人還盯著這片山。 放眼看去,后山一片郁郁蔥蔥之外,袒露出了光禿禿的斷切面,就像是森然的白骨一樣,令人很不舒服。 趙一踞心里隱隱地有些發堵,他下意識地不愿意再說這個話題,于是隨意找了個借口跟村長道了別。 趙一踞進了內院,見妻子正跟二伯母對坐著說話,女兒寶寶卻在一個頭發雪白的老太太身旁。趙一踞認得這老人家是本族的一位老奶奶,忙上前先跟老人家打了個招呼。 趙二伯等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才讓趙一踞坐了,問:村長跟你說什么了? 趙一踞回答:閑話了幾句,沒什么要緊的。 二伯頓了頓,才苦笑說:自從你大姑出錢修了路后,村里好一陣背地里編排她癡傻了的,但說歸說,心里卻還是巴望著能得些好處,就說你哥哥吧,因為做買賣有點錢,村長來過好幾次。 趙一踞有些不大明白:來干什么? 還能干什么,當然是想讓他出點錢。趙二伯嘴一撇:話說的好聽的很,什么要立功德碑,什么你大姑那么有錢,小輩也不能落下,真當咱們家金山銀山啊。 趙一踞啞然,這才明白了之前村長眼里的希冀是什么意思。 要人出錢干什么?他問。 說的好聽了,什么修村子里的路,什么再建大工廠,趙二伯看他一眼:誰知道他們都花哪里去了,也許都塞自己肚子里呢。 趙一踞無話可說。 這會兒女兒寶寶正問四奶奶:我聽說河里有小魚的,我想去撈魚。 以前別說是小魚,什么魚蝦蟹都有,我們這臥龍灣原先是很有名的,據說它通著前方的海,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