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世界，空桑山。

    月色當空，牛蠻與道玄真人遙遙相對，分立兩端，山風徐徐，穿谷越嶺，青色長袍和墨綠色道袍隨風擺動，三千白發和青發飄逸出塵。

    “道玄真人！”牛蠻行一道禮，率先打破沉默，堪堪而道：“真人若不信我，而今魔教舊址在前，我欲進去探尋一番，不知真人可愿隨我前往？”

    話落，牛蠻作勢欲請，態度懇切，滿臉誠摯，好似真心實意的邀請。

    執掌青云百余載，縱橫天下三百余年，道玄遍閱諸事，牛蠻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心里清楚，腦中明白。

    他既沒有開口拒絕，也沒有點頭答應，雖然自信當今天下能讓他畏懼的已然不多，近乎寥寥，但牛蠻來歷成謎，實力與他伯仲之間，又不明正邪善惡，曠世大妖，短短時間，恰是成了其中一位令他忌憚之輩。

    這趟，照理他該答應，跟隨牛蠻一同前去，在他眼皮底下也好放心，縱然到時候牛蠻打什么歪主意，有他在一旁看護，也能隨機應變，及時阻止。

    但他身為青云掌門，不得輕易離山，坐鎮門中，震懾宵小，又事務繁忙，除卻抽出修煉時間，根本無暇他顧，這次外出也是天音寺主持三番四次相邀，嚴明嗜血珠將出，這才不得已出山一趟。而今在這里逗留，已經耽誤不少功夫，時間緊促，怕耽誤了大事。

    一時間哪怕是精明如道玄真人也有些舉棋不定，衡量不下，難以決斷。

    見道玄擰眉躊躇，似有憂色，牛蠻心中一動，感覺自己忽略了什么，卻又抓不住頭緒，索性也不做他想，先做好此時打算，于是，牛蠻再次開口說道：“想來真人事務繁忙，在下的請求有些過于唐突了，還望真人見諒。“

    雖是道歉之語，但牛蠻臉上并無誠懇之態，反而露出一絲慶幸，雖然一閃而過，但依舊被眼光毒辣的道玄真人捕捉到，心頭忍不住驚疑。

    只聽耳邊牛蠻的話再次響起：“真人高風亮節，世所共知。既然真人不放心在下，又無閑暇，我自是信任真人為人，也不好藏著掖著，索性與真人明言，也打消真人心中疑慮。”

    道玄神色一動，目光浮動，不禁多看了牛蠻幾眼，側耳仔細傾聽。

    卻見牛蠻似是想到了什么悲傷之事，神色忽然變得愴然，“我一路而行，穿千山，越萬水，橫跨不知多少疆域，見妖族子弟幾近凋零，感嘆我妖族生存不易，欲建立一處妖族勢力，為我妖族贏得一席生存之地。然在下囊中羞澀，無有多大積蓄，而今既然到了空桑山，遂欲往魔道舊址，尋一些或許昔年殘留的寶物，也好做些準備，聊勝于無。”

    牛蠻的話猶如一劑猛料，不僅沒有打掉道玄疑慮、顧忌，反而讓他更加擔憂，原本搖擺不定的念頭也瞬間下了決斷。

    天下也就那么大，原本的勢力劃分也是數次正魔大戰后才形成的格局，利益已然瓜分完畢，此時若突然出現一股妖族勢力，有牛蠻這等高手坐鎮，勢必會沖擊天下局勢，到時是怎樣的局面誰也說不清楚，青云門首當其沖，結果是好、是壞，誰也不敢斷言，這對以發揚光大青云門為己任的道玄而言。

    所以道玄真人立刻決定無論跟牛蠻進空桑山，闖昔日煉血堂舊址，以觀其變。至于嗜血珠之事暫且壓后，有天音寺神僧坐鎮，晚上一刻或許也無妨。

    “牛兄此言嚴重，誠心相邀道玄哪怕有千萬事在身，又豈有不應之理。”道玄雖是修道之人，但常與各派以及門中高層打交道，說起官話客套起來也是讓人如沐春風，“貧道適才不過是在想著似牛兄這般人物，豈能默默無聞下去，原本還打算，若是牛兄不嫌棄，我青云門尚缺一位長老尊位，沒想到牛兄竟有如此壯志，道玄欽佩，想來我那青云山不過彈丸之地，也不好委屈了牛兄高才，此事卻是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果然，道玄此話一出，牛蠻臉色瞬間陰沉，面目中顯露無可奈何的不愿，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悔恨，雖是很快被掛上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但道玄已將牛蠻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越發肯定牛蠻此行不懷好意，堅定了要跟其一起的念頭。

    “怎么？莫非是牛兄不愿與貧道一起？”

    “真人此話差矣！真人能夠一同前往，是在下的福氣，牛某自是歡迎，不勝欣喜。”牛蠻慌忙抱拳告罪，拳頭擋住眼眶的剎那，一絲笑意直達眼底。“如今天色已晚，傳聞這萬蝠古窟吸血蝙蝠數以萬計，常于夜間活動，我等雖是不怕，但也難免麻煩，還是天亮些再走吧。”

    說著，牛蠻盤膝而坐，閉目養神起來。道玄真人無法，何況牛蠻言之有理，也尋了一塊尚算干凈的空石，盤膝而坐。

    ......

    天光破曉，天際的第一束陽光生于黑暗，得見光明。

    空桑山漫天籠罩的黑幕似潮水般退去，月亮撒下最后一縷光亮，沉落山底。稀樹沙石成群錯亂的排布，這山依舊荒涼，仿佛近乎千年的歲月也沒有消磨盡當年正魔之戰的戾氣。

    牛蠻和道玄睜眼，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牛蠻一聲長嘯響徹山林云霄，音波席卷，神念掃視整座空桑山，隨后沖著道玄點頭示意，駕起妖云，一道虹光朝著半山腰不遠處激射而去。

    道玄見牛蠻腳下的妖云，目光一沉，窺見他不借助法寶就御空而起，行那飛行之術，驚異之色乍現，眼睛爆發出光亮，隨即召出昨晚對戰的仙劍，碧光一閃，朝著牛蠻遠去的方向追去。

    萬蝠古窟，空桑山煉血堂總壇所在地的第一道屏障，其內周年黑暗，不見日月，魔教曾專門蓄養異種吸血蝙蝠專門守護此地，雖歷經正魔大戰后，洞中蝙蝠死傷無數，但經歷數百年的繁衍生息，洞中蝙蝠的數量蔚為可觀，以萬計數，等閑不得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