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換骨溫莎九(9)
世人都道葉衍白眼狼,陳家日日有人拜訪,只是這拜訪里卻全無以往的恭敬之意。 而陳非繼位宗主后,在人前丟下這么一句話。 有我在一日,便是誰都動不得葉衍。 閩中陳家漸漸被各家孤立針對,被罵包庇罪人,甚至連下山買菜都能聽到那些老人家指著他們鼻子罵,為何不將葉衍凌遲處死。原本一直在閉關的陳家長老們,忽然出關,幾十人以長輩要挾陳非處置葉衍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事情僵持了半年左右,就在陳非即將說服長老時,葉衍逃走了。 葉衍從出事起便一直被關押在煉丹房,如今,煉丹房空空如也。 宗主。葉有汜他太不知死活了。 對呀。宗主信任他才留他下來,他居然逃跑了。這要致宗主于何地? 宗主信誓旦旦保下葉有汜,已經讓各大世家不滿了,如今就連圍獵大會都不帶著咱們陳家。以往可都是我們家承辦的。 宗主。不如我們發布追殺令,這樣還能撇清干系。 大殿主位上,坐著的黑袍人,眼神陰鷙,眉目間皆是戾氣,已經完全不復當年清俊之資,他靠在檀木雕刻,黑金紋飾的椅子上,背往后靠著,雙腿交叉疊起微微晃著,正拿著劍輕輕擦拭著劍身,一個眼神都沒給下面的人。 有一人見上面那位沒聲音,以為是同意了,喜形于色道:那宗主,我等就下去擬追殺令了? 陳非來回擦拭劍身,劍身精光發亮,從鼻道里哼出一聲,我記得你們是三年前有汜在劍術大會奪魁時加入我派的門生吧? 幾位門生面面相覷,不明白宗主是何意思。 方才那人再次開口道:是的。宗主。當年葉有汜是風光無限,可如今人人喊打。我們也當追隨大勢..... 追隨大勢,對你們二師兄喊打喊殺么?陳非打斷道。 這.....難道不應該么?他殺了師傅,您的父親。 陳非仰起頭,唇邊綻放出一抹危險而又誘人的笑,隨即他迅速斂色,退下吧。 十日后,閩中陳家對葉衍發出奪命追殺令。 而當事人此時正躺在一座破舊茅草屋的床上,額頭流著熱汗,眉頭緊皺,雙手一直不安分地動著,仿佛做了什么可怕的噩夢。 對不起,對不起.....無淵..... 而床邊坐著一位紅衣少年,他拿著一條布斤輕輕擦拭他的臉龐,小聲喊了兩聲lsquo;葉衍rsquo;。 此時門被推開,走進來一白衣人,他怎么樣了? 似乎陷入夢魘走不出來,你看能否給他來一針? 莫厭語走到床邊,伸手在葉衍太陽xue各扎了一針,床上的人滿滿平靜了下來。 白楓伸手給他蓋了蓋被子,便和莫厭語出去了。 兩人站在茅草屋后面的山崖上,漆黑的天空一絲光亮都沒有,風越來越大,吹得人眼睛疼。 莫厭語道:我不太相信他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白楓道:他從陳家跑出來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莫厭語瞇了瞇眼睛,道:如今我也只能先把他暫放在水霧城邊界這里。這里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沒人來的。 白楓看了他一眼,道:你為何會幫他?我還以為.... 以為我很討厭他?莫厭語聳了一下肩膀,其實并不是。相反,我很欣賞他。也很羨慕他。 羨慕? 嗯,羨慕他有陳老宗主一直護著,有陳無淵一直寵著,所以才如此調皮搗蛋天真爛漫。我父親早亡,我早早就擔起了家主的重任,甚至連我弟弟,我都不能寵著他,就怕萬一我不在了他無法應付??涩F在想想,葉有汜一直被捧在手里,突然有一天什么都沒有了才是最殘忍的。這也是我幫他的原因之一吧。莫厭語語氣很平淡,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 白楓垂著眼思考了一會兒,他那個張揚的性格,有時真的蠻令人討厭。但.... 呵.... 一聲冷笑傳來,兩人均看了過去,見葉衍站在屋檐下,看著他們。 原先肆意揮灑笑容,風光明媚且無比耀眼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眉眼間盡是陰森和戾色,面容蒼白無比,仿佛從地獄走出來的邪尊。 我令人討厭,我知道。不用覯閩公子再次提醒我。若是無事,還請覯閩公子先行離開。對我不滿大可向全天下宣布我在這里。反正無淵他....反正陳非也對我下了追殺令。說到后面,葉衍似乎有些自嘲,說完快步回去了。 葉衍回到屋內,看著滿屋的草藥,丹爐以及滿地寫著字的紙,抓了抓原本已經夠亂的頭發,還差什么呢? 他跑到草藥柜前,一味一味的聞著看著含著。 柏舟已經走了。 葉衍指尖停滯了一下,走了最好。反正留在這里也討人厭。 莫厭語走到他身旁,你是怕連累他么?就像你離開陳家,也是怕連累無淵么? 葉衍指尖停滯的時間更久了,忽然道:我還需要幾味草藥。 莫厭語見他沒有再聊下去的意愿,往外走去,下次會給你帶來。 門再次關上。 葉衍回頭盯著那扇緊緊關住的門,眼神忽明忽暗。 ☆、靜好 葉衍。 葉衍。 葉衍慢慢睜開了雙眼,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啞聲道:你....我..... 那人的聲音很溫潤,下次不讓你喝那么多了。 葉衍喝了口那人遞來的水,瞇了瞇眼,再次睜開時終于看清人,白...楓... 白楓此時不再一身紅衣,而是換上了同葉衍一樣樣式的黑衣,他眼里滿是擔憂,伸手在葉衍額頭上摸了摸,你覺得如何?頭還疼么? 葉衍盯著白楓的臉看,一動不動,這張臉和以前比沒什么兩樣,就是氣質也沒有什么變化,但他就是能在這張臉上看出他這些年來過得并不好。 不疼了。你一直坐在這里?葉衍問。 白楓沒點頭也沒搖頭。 重生回來開始,吵著鬧著過了這么些天,葉衍幾乎不想去回顧上輩子的事情,那時從陳家逃出后在水霧城躲躲藏藏那兩年,成功練出換骨丹后又被仙門百家吹捧了兩年,最后換骨丹沒了,不想做了,便又再變回被喊打喊殺的那段時光。 他害怕回憶到陳非,這個他最為虧欠的人。 背叛了他的信任,再也不敢洲水世。 但不論是何時,葉衍心想,他最想回到的地方就是洲水世,做夢都想回去。 有換骨丹撐著的那兩年風光歲月,竟然有一半都是眼前這人。雖然都是冷嘲熱諷。 我們明日去參加圍獵大會罷。你有請帖么?葉衍忽然說道。 白楓點頭,有。 葉衍拍了拍自己腦袋,自嘲道:你看我都問什么呢。你是覯閩公子。怎會沒有。 葉衍。 嗯? 我帶了蕭在身邊。 嗯。吹吧。 一曲罷。 葉衍坐起身,伸手,蕭。 白楓從腰間拔出白玉蕭給了他。 葉衍道:你以前罵我的時候就喜歡拿這蕭敲我。 白楓似乎被噎了一下,我不是。我沒有。你怎么忽然提起這個? 葉衍笑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白楓點頭道:好的還是壞的? 葉衍摸了兩把蕭還給了白楓,從床上下來,看著桌面上倒著的兩個空壇子,道:這具身體不行。就這兩壇也能醉。 葉衍。 嗯? 夢是好的還是壞的? 葉衍無奈的嘆了口氣,你這人。為什么一定要問呢? 白楓往前走了兩步,你還沒告訴我,陳老宗主究竟是如何死的。 此時屋內只有桌子上那根已經燃燒了一大半,蠟滴得滿桌都是的蠟燭在提供亮光,葉衍看著白楓那張沉靜且一半在陰影處的臉,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那年云仙山上,兩人躲在山洞里度日的時光。 葉衍反問道:我剛才沒有告訴你么? 白楓答:無。 難道我喝了沒幾杯很快就醉了?我這具身體難道是廢材?想了想,葉衍捂臉道:其實也算是因我而死。 白楓跟著走到葉衍面前,似乎是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葉衍被盯得不舒服,你別這樣看著我。要是我以前的臉也就罷了,畢竟是百家公認的美男子?,F在這臉,平平無奇。說了幾句想轉移話題,誰知白楓仍舊一句不說的看著他,轉開視線,走到窗邊看著遠處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連嘆三口氣,當時陳家發生了弟子變異的事情,我為了救他們。想到了煉丹這個方法,進了lsquo;煉丹房rsquo;不小心進了里面的密室,然后....... ...... 后面你不是來了,你也知道不用我說,就是這樣。 葉衍說完回過頭看白楓,不知是不是錯覺,白楓的眼睛好像有紅了,像是快哭出來一樣。對上視線,白楓看了一眼就躺床上歇著去了。葉衍摸摸鼻頭,怎么感覺白楓是瞪了我一眼?果然我還是討人厭啊~以前討人厭,現在還是討人厭。 葉衍脫了衣服也躺床上,白楓很自覺躺里面倒是讓葉衍詫異了良久。 耳邊傳來的呼吸似乎在刺激著他的耳膜,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葉衍正睜著眼睛轉來轉去的想事情,忽然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顆腦袋靠了過來,在他懷里拱了拱,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腰和胳膊,像是一只脆弱的貓。 誒??。?! 葉衍低頭看了看白楓,眉頭緊緊皺著似乎睡得很不安穩。忽然他嘴唇動了動,但聲音非常小,壓根聽不清,葉衍想問你在說什么,誰知白楓忽然一動,差點掉床下去,葉衍趕緊伸手把人撈了回來,手不敢放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葉衍慢慢閉上了眼睛。 臨睡前想著,為何抱著他,就好像比較睡得著呢? ☆、故人 翌日。 白楓是在葉衍懷里醒來的,一時有些楞神,腰上還有一只手臂,抬頭看向那張陌生的臉,眨了眨眼,臉頰微微發熱。再次將腦袋貼上胸膛,慢慢閉上眼睛。 葉衍睜開眼睛就看到懷中的白楓,一時神色有點不好,順手拍了兩下,醒了。白家不是辰時三刻作么? 白楓從他身上下來,揉著眼睛:...... 葉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你怎么臉這么紅?發燒了?說著手已經伸過去覆在白楓的額頭上,不燙啊。他起身將衣袍整理了一下道:話說回來。覯閩公子睡相可不太好哦~尾音稍稍揚起,眉眼相對的彎了起來。 白楓覺得自己臉更熱了,起床將早掉到地上的蕭收到腰間別著,奪門而出。 葉衍瞧著了,聳聳肩,這十年過去了,人變得無趣了。這要是以前估計能吵上三天三夜。 兩人一同在樓下用了餐后,啟程往神原山去了。 在路上遇見各家的修士,認識的不認識,白楓都得跟人家打聲招呼。還有些小輩見著白楓跟見了菩薩一樣眼睛發亮的纏過來,問這問那。更是遇見了一位意外人物,白非非。 說來白非非名聲鶴起時,葉衍早已身隕,自是不識為何人。但其人在同輩中的地位大概僅次于白楓陳非,眾所周知白楓年過三十卻仍舊孤身一人,而下山狩獵時卻時常帶著白非非在身邊,大有培養之意。 葉衍看見白非非時,白非非正靠在路邊的一個胭脂水粉攤子上調戲老板娘,秀眉高鼻,風流倜儻。瞧見他那一身紅衣知道是白家人,原先還打算看白楓教訓晚輩的好戲,結果那名少年瞧見白楓和他,幾乎是飛奔了過來。 公子。白非非道。 葉衍看了白楓一眼,見他有些歡喜的樣子,心想此人應當是白家內門弟子,不過之前在桑柔澗那幾天怎么沒見過? 白楓彎了彎唇,你怎今日才到? 白非非抬頭,語氣很是輕快,道:宗主和公子你平時都不讓我出門。所以這次就提早出來四處游玩啦。說完,他看向一邊站著的少年,疑惑道:這位是? 葉衍搶在白楓前頭,抱拳道:在下楓葉。敢問閣下大名。 白非非道:白非非。封公子氣度不凡,是哪派的入門弟子? 葉衍笑道:普通人罷了。 白非非看了白楓一眼,見白楓面無異樣便不再抓著葉衍問。只是說起了這次神原圍獵大會的趣事來。 說是廣陵玄家家主去世后,玄澤繼位第一件事就是向陳家求親。 陳家僅有獨子陳無淵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還當玄家是弄錯了呢。誰知后來是玄盈嬌帶著聘禮到陳家下禮,非說要娶陳無淵回家,陳家弟子豈容一個姑娘家胡鬧,便要將玄盈嬌打出去,誰知十幾個弟子加起來都不是玄盈嬌的對手,叫各家看了一個大笑話。最后還是陳無淵出面說若玄盈嬌可以打敗他,他便下嫁到玄家,玄盈嬌才滿意回了玄家。 而神原圍獵大會在最后結算各家狩獵數量時,還會進行一項友好的擂臺大賽,只交流,點到即止,純碎是為圍獵大會做一個完美的落幕。 誰想,忽然一年的擂臺大賽,玄盈嬌憑借女流和刷賴硬生生站在了最后,然后向陳無淵提出了挑戰。 每年如此,每次必輸。 白非非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今年早早就聽說了那姑娘已經到了神原。還挺堅持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感動無淵兄這根木頭了。 葉衍雙眼笑意盈盈,問道:非非兄。那莫厭陽呢?成親了沒? 白非非像是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莫厭陽那事在仙門內可是人盡皆知的,你居然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