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員非人[重生]稚楚(67)
像你這樣逃離宿命還不自知的人。 衛桓的雙眼垂下來,笑得溫柔而平靜,和平日里的他大相徑庭。 怎么會明白自由有多寶貴? 作者有話要說: 無啟原型是無啟國。出處是《酉陽雜俎》:無啟民,居xue食土。其人死,其心不朽,埋之,百年化為人。錄民,膝不朽,埋之,百二十年化為人。細民,肝不朽,埋之,八年化為人。 第60章 掙脫宿命 這句話一說出口,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你為什么會這樣覺得?玨老板開口道, 難不成在你眼里,妖巫就這么可悲嗎? 衛桓笑笑, 解釋道, 你也說了, 你們祖師爺為了逃離不死不滅的人生,甘愿自殺, 甚至立下規矩, 暗巫一派一代只許有一個妖巫,我一開始想著他可能只是想要守住這種獨門秘術, 怕人多流傳出去。 他背著手, 原地走著步子。 可后來, 連你自己都說,這招魂術是最陰損的巫術,你師父遲遲不教給你,卻給了一個無門無路甚至剛妖化的曼珠沙華, 那她究竟是想拋棄你, 還是想幫你? 張玨攥緊了拳頭, 沒有說話。這些事她不是沒有想過,可自從她被趕出無啟,這么些年,都沒有機會再次見到師父,跟無從了解這其中的真相。 真相如何,她也不愿去想。 她害怕想得太多, 到頭來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罷了。 當年的我,也是在沒有化成人形的時候就跟了她,玨老板抬了抬手,黑暗中飛出一只漂亮的小鳥,很多年以前,我飛過無啟大陸的時候,因為高溫暈厥,差一點就掉在火焰上被活活燒死,是她救了我一命,用妖氣讓我恢復,這些我都知道,所以她后來放我走的時候,我怎么都不愿意走,就想留在她身邊。 說著說著,衛桓的眼前出現煙霧,煙霧彌散之后,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美麗女子,她身后跟著一只小鳥,歡欣雀躍地飛舞著。黑衣女子輕輕伸出手,那小鳥便落到了她的食指,任她撫摸。 我的人形也是她給的,別的妖怪,如果不是血統強大的大妖子嗣,很難有漂亮的人形,可我的人形是她親手畫的。玨老板說著,幻象中,那個黑衣女子坐在畫板跟前,手持畫筆一點點勾勒出一個漂亮嬌俏的人型。 她小心翼翼將畫揭下來,用巫術將畫焚燒,綠色的火焰飛舞到天空之中,將那只靈動的小鳥罩住。 忽然間光芒乍現,那只小鳥變作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比那暗巫姬矮上一些,還不太會說話,只是時時刻刻纏著她,笑得像個孩子。 衛桓此刻也明白了。這個玨老板看起來精打細算,甚至脾氣有些古怪,可骨子里卻還是小女孩的心性,或許正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了。 你師父怎么死的,你知道嗎? 玨老板一揮手,幻境消失,暗巫向來壽命不長,甚至比人類還短,和一般的妖都無法相提并論。 果然如此。 如果我沒有猜錯,衛桓又道,你的師父恐怕也是不得已才成為暗巫,這也就是為什么她不愿意將你困在那里的原因。 玨老板沉默了一會兒,竟笑了出來,你這小子,說得頭頭是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他徒弟。 衛桓聳了聳肩,我只是在讀你的心思。 這話說得直白,玨老板收斂了臉上過于分明的神色,反問道,你知道她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 她頓了頓,拿起手中剛從燕山月這里得到的珍寶,仔細地打量欣賞,她說,你從小就貪得無厭,沒想到長大了還是沒有半點長進,你這樣的妖沒資格繼承暗巫,從今往后你再也不是無啟妖巫。她模仿著師父決絕的語氣,一字一句。 外面天高海闊,數不盡的金銀財寶等著你。別再回來,我不會再認你了。 天高海闊。 別再回來。 明明只是短短幾句乍聽來冷酷的話,衛桓聽來只覺得感慨,看來他的猜想并沒有錯。 她是什么時候死的? 玨老板吸了一下鼻子 ,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什么時候?讓我想想hellip;hellip; 她明明只是說要想,可是卻轉過了身子,她面前很快出現一個三層的柜子。玨老板打開第一層,翻找了一通,一無所獲,又這樣翻箱倒柜,越找越著急,嘴里都開始念叨起來,東西呢?去哪兒了? 衛桓靜靜地看著她焦急的背影,沒有出聲,怕自己一說話會讓她更加慌張。片刻后,玨老板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臉上的神色松弛很多,嚇我一跳hellip;hellip; 這是什么?衛桓走近一步,看見玨老板將盒子打開,里面是碎掉的命靈碑。 每一只妖都會有一個命靈碑,妖心一死,命靈碑也就碎了。 這是她的,就在五年前我收到一個盒子,沒有寄件人的姓名,打開來就是這個。 張玨將里面的碎片一個個重新擺好,我一開始以為是那個野花故意氣我,她可能心里在想,你看,現在是我當上了暗巫姬,你什么都不是,連你的老師也都死了,我就是唯一的無啟暗巫了。 她將那種刻薄的神色學得惟妙惟肖,可說到最后,掛在臉上的笑容卻從得意漸漸變成了苦澀,喃喃道,我一直覺得是這樣。 她就是氣我,就是挑釁hellip;hellip; 衛桓看著盒子,盒子里的命靈碑碎得徹底,可上面卻還罩著一股橙色的妖氣。 你如果真的一直這么覺得,你早就把她的命靈碑扔了。衛桓直接戳穿了玨老板一直以來的偽裝,你和你師父,都太愛說謊了。 她說早把你看透了,說你貪得無厭。如果是真的,你現在不會藏在一個小小街市里賣玩偶,還不讓客人泄露你的蹤跡。憑你的巫術,你早就去投靠那些權勢貴族,過著上層階級的生活了。衛桓拿起盒子,你也說謊,你說你怨恨她,可你偏偏用自己的妖氣護著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命靈碑碎片,人都死了,還留著這些有什么用。 被戳穿的玨老板掩飾不住臉上激動的情緒,奪回他手里的盒子,和你沒有關系。 衛桓笑起來,當然沒有關系,我呢只不過當個吃瓜群眾,閑的沒事發發牢sao,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好了。 你就是胡言亂語,她只是單純想趕走我罷了。 你說得對,你說的都對。反正我也都是胡亂猜測。衛桓看著她將手中的盒子變走,又道,哎,你知道我現在在猜什么嗎? 玨老板仍舊不說話。 我想你的師父或許在趕你走之前,就知道自己壽命不長了。 語畢,他看見她的手顫了一下。 衛桓覺得唏噓,也許她真的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你陪在她的身邊,從普通鳥雀到一代妖巫,在那個幾乎已經成了空城的無啟,這么多年一直是你們相依為命。可她到了生命快要終結的時候,卻把你趕走了。玨老板,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衛桓望著玨老板低垂的雙眸,看著一滴眼淚從她的臉頰滑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他不信命,所以選擇反抗。 可有的人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不做掙扎,承擔因果,但卻把逃離命運的唯一希望給了另一個人。 就連死訊,都要處心積慮計算時間。只是怕她知道的太早,還放不下。 放不下,就會回來。 看著玨老板悵然若失的面孔,衛桓淡然道,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 說罷,他啪一下,模仿打板的樣子拍了下手,CUT!弱小人類腦洞劇場落幕,我也不打擾大美女了。 他開始換話題調氣氛,給彼此找臺階,你可得記住我說的那個承諾啊,如果我把那個封印妖魂的容器帶過來,您可一定給我給解除封印啊。 交代完,衛桓瀟灑轉身,正準備結界穿越的時候又被玨老板叫住,等等。 怎么了? 衛桓轉回頭看她,只見玨老板這時候竟一臉坦然,不緊不慢道:你就是那個被招魂的家伙。 你在說什么?衛桓裝出一副震驚模樣,你說我被招魂?剛才九尾問的難道不是招妖魂嗎,我區區一個人類,要是被招魂也是人類的亡魂才對啊。 她猜到衛桓會嘴硬,于是默默攤開右手,手中出現一面鏡子,就是她之前變出來的那個,這是化真鏡,照物化真,如果是照妖會出現原型,照人則會出現上一世,我剛剛照過你。說著,她將手中的鏡子對上衛桓。 你看,里面什么都沒有。 鏡子分明對準了他,但反射的鏡像之中卻是一片空蕩蕩的黑暗。 你不是人類。玨老板手中的鏡子消失,雖然燕山月出手阻止,但我還是看到了。我本來還奇怪,你明明就是人類之軀,為什么會沒有前世。 她都拆穿成這樣了,衛桓也懶得再做什么多余的辯駁,是,我的確不是人類。 玨老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當衛桓還準備繼續說的時候,她又一次伸出了自己的爾康手,哎哎哎,別說了我不想聽。 這個女的怎么這么奇怪?衛桓一臉無語。 這世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特別是這種都不需要付出代價交換的信息,最危險。玨老板袖子一甩,大大咧咧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說您傻吧,您有時候還怪聰明的。衛桓不禁笑出聲,一轉身離開了這個幻境,又一次回到了這個黑咕隆咚的玩偶商店。 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衛桓飛快地從玩偶店里跑出來,心想著都過了這么長時間了,沒準兒其他三個早就走了。 沒想到的是,剛一推開店門,他就看見七組剩下三個并排坐在商店外頭的臺階上。景云手里拿了一大把烤串,自己沒吃,只是一串接著一串給揚靈遞過去。揚靈吃得正香,手里一大把吃剩下的簽子。燕山月坐在最邊上,手里拿著一杯飲料默默喝著。 來來往往的小妖都紛紛側目看他們,畢竟在這個窮鄉僻壤,能見到山海的學生可不是件容易事,何況是九尾、畢方和重明這樣的罕見大妖怪,那就更加難得,多瞅幾眼也是好的。 哎呀,我可太感動了。衛桓從他們的背后走過去蹲下,快給我兩串。從景云手里弄過來兩串烤串邊嚼邊說,我還以為大佬你要先走呢,你也不說進去救救我,真不怕那個張婆婆把我給賣了啊。 沒等九尾開口,揚靈就直接截了話頭,你又不值錢。 嘿你這小丫頭片子,怎么說話呢! 景云抓住衛桓手里的簽子,小心小心,別扎著。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拽著簽子一使勁兒把衛桓整個人都給拽了過去,哎哎哎我去!他的身子壓住了揚靈的小腦袋,揚靈差點就要直接爆蓮火,場面一度混亂不已。 燕山月淡定地咬著吸管喝完最后一點飲料,空杯子被狐火控制住,離開她的手慢悠悠飄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仿佛和其他三個不是同一世界的她終于站起身,劃出結界光圈,將自己連帶著這三個扭打在一起的小朋友統統帶回山海。 景云和揚靈為了趕緊吃完烤串,站在炎燧和扶搖的結界之間不動彈。燕山月打了聲招呼,先進入了炎燧結界,衛桓當然知道她這樣做是什么意思,于是跟著燕山月就進去了。 果不其然,燕山月就在結界里面等著他,你準備什么時候去無啟? 衛桓背著手,腳踢了踢地上的火石,你怎么知道是我要去,不是我那個想打探招魂術的朋友? 燕山月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了一等,她知道衛桓已經開始懷疑了,或許就是因為之前自己試探的那些話,也有可能是因為在玨老板那里露出的馬腳,也好,她也懶得再繼續打啞謎。 她走近幾步,壓低聲音對衛桓道,你記得你欠我的第一個要求嗎? 衛桓一下子就明白她要說什么了,不由得笑了出來,還真不愧是狐貍。 燕山月自然不否認,直接開口,我早就覺得你不是人類,只是我沒有證據證明我的猜想。所以,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既然我們是可以相互幫助的隊友關系,公開透明應該是基本原則。 衛桓聳了聳肩,你猜都猜了,還要把這一個要求浪費在這個問題上嗎? 燕山月眼神執著,求證真相永遠不會是浪費。 這句話說出來,倒是讓衛桓對面前這個比他小上一輩的女孩子有了更多敬佩。 好吧,我告訴你。衛桓直視她的狐貍眼,你猜的沒有錯。我的確重生了。 即便這個答案在她心頭盤旋已久,但在得到確認的那一刻,燕山月心里還是有著極大的撼動。 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全山海唯一一個人類,竟然真的就是過去出身名門的天之驕子九鳳。盡管聰明如她,從這個人類的一舉一動中觀察得到各種各樣的蛛絲馬跡,又在對云永晝的試探中得知更多。所有的線索組合起來,她推測出自己認為最有可能的答案。 可這個答案也足夠荒謬。 一個背叛妖域被折辱至死的大妖怪,竟然在七年之后以人類的身份敲開山海的大門。 見她不說話,衛桓猜想她大概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畢竟像他這么一個油嘴滑舌的家伙,沒準兒就是給了臺階順腳下了。 可他卻看見燕山月忽然對他笑,很難得,像一個小女孩那樣明媚的笑。 你記得嗎,我小時候遇到過你。 她說的話,衛桓完全沒有半點印象。瞧見衛桓臉上的困惑,燕山月心里也早有準備,她的食指微微一動,這讓衛桓想到第一次去找燕山月討要反魂果的時候,同樣的,她又造出一個幻境,將自己和衛桓圈在里面。 周圍的景致已經不再是炎燧,而是一個人滿為患的地方,這里的人們似乎都在往一個方向逃著,天際被火光映得通明,衛桓逆著人流張望,竟然在天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hellip;hellip; 是你。燕山月的語氣聽不出太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