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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梟起青壤在線閱讀 - 第184節

第184節

    聶九羅怒道:“怎么了?”

    炎拓一臉真誠:“我突然想起來,你這兒這么多雕塑,要是打壞了可怎么辦?我是不是得先搬一搬、給挪個地方啊?”

    聶九羅沒好氣:“搬搬搬!”

    炎拓開始慢條斯理地搬雕塑,他準備先耗耗聶九羅的氣焰:一鼓作氣,再衰三竭嘛,誰說過招就得純以力搏力來著?兵不厭詐。

    聶九羅可沒興趣幫他一起搬,她高漲的戰意被截停,滿心不快,盤腿坐在工作臺面上,看哪一處都不順眼。

    好不容易才等到炎拓全部搬完。

    這一次,聶九羅打算來個偷襲,她覷著抽了紙巾擦手的炎拓,裝著漫不經心,身子悄悄轉了個方位,正待悍然而起、打他個措手不及……

    炎拓忽然開口:“哦,對了,阿羅,還有件事。”

    很好,第二口待發的氣又生生瞥回來了,聶九羅氣急敗壞:“炎拓,你想死吧?”

    炎拓奇道:“這說的什么話呢,我又不是故意打岔的。”

    “我是想著,咱們是不是動手前訂個約定,只徒手,不動真家伙。你這工作室里,又是鑿刀又是斧頭,哪一個都是兇器,真見了血,不吉利。”

    屁事可真多,聶九羅忍了:“不動就不動,我徒手也能弄死你。”

    炎拓:“打個架而已,弄死沒必要吧。那我把工具收了,省得你情急之下抓起來就用。”

    他又煞有介事地開始收工具,聶九羅陰惻惻地下了工作臺,嫌腳上的拖鞋礙事,一左一右都甩飛了事。

    炎拓眼角余光瞥到,心說不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來她這是成功被他惹毛,要動真格的了。

    這樣也好,不破不立,要打就酣暢淋漓打一場。

    ***

    收好工具之后,外頭恰起了炸雷,隆隆聲像是從屋檐上碾過去的,炎拓就在窗邊,下意識抬頭,往關闔的窗子看了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風聲忽至,聶九羅的一只手已經搭上他右側肩頭。

    炎拓急垂眼間,瞥見她纖長的手指和指尖橢圓的光潤甲面。

    他的腦子里掠過一個念頭:這要涂的是大紅指甲,還是怪嚇人的。

    見招拆招,炎拓右肩急沉,想把她的手給甩脫。

    然而精于格斗的人,于這些常用的拆招套路實在是太熟悉了,聶九羅偏不如他的愿,手隨之急下,然后一個用力勾抓,指甲隔著衣裳嵌進炎拓的肩rou。

    炎拓平時,還真沒怎么注意過她的指甲:一個做雕塑的,干嘛要留指甲呢,不嫌干活的時候不方便么?

    他心一橫,屈肘就往后撞,不過沒敢使太大力度。

    聶九羅又先他一步料到了,她右手死抓不放,左手也順勢搭上炎拓左肩借力,同時一腳蹬住旁側的墻面,幾步往上疾走,居然硬是把整個身子斜拗上了墻。

    這么一來,炎拓的肘擊全然落空。

    這還沒完,聶九羅并不準備真的上墻,她只蹬走了幾步就抱撲到炎拓身上,兩腿絞掛住他的腰,然后猛然撒手,倒掛下身子,兩手倒抱住炎拓的腳踝之后,往旁側大力一掰。

    炎拓下盤沒立住,整個人被她帶得滾摔地上——當然,這滾摔也有部分是主動,目的在于順勢卸去力道,以免摔得太狠。

    落地的剎那,炎拓算是總結出來了:聶九羅這就是狗皮膏藥式的打法,只要讓她近了身,再想甩脫可就難了。

    炎拓翻身而起。

    聶九羅倒也不急于追擊,她不緊不慢支起身子:“這要是三局定輸贏,我已經贏了一局吧?”

    如果按賽場規則、觸地得分的話,的確是她贏了。

    炎拓點了點頭。

    這就算贏了啊,聶九羅嗤之以鼻,覺得這架打得真是輕松,只隨便熱了個身就獲勝了。

    第二局。

    兩人都沒急著先動,審慎打量對方的站位和身周環境,現代競技格斗,屬于“一觸即收”式,真正動手的時間其實很少。

    過了會,聶九羅先不耐煩:“上次是我攻,這次你先攻吧。”

    炎拓說:“行啊。”

    他徑直走到聶九羅身前站定,抬手先做了個要開扇的架勢,聶九羅正待瞪眼,他又縮了回去,口中喃喃:“這樣不好。”

    繼而給她預告:“我推你肩膀哈。”

    說著抬起手掌,敷衍似地往她肩頭推了過去。

    聶九羅氣不打一處來:這是瞧不起她嗎?還給先來個提示?

    她牙關一咬,猛格開炎拓的手臂,另一只手順勢而上,五指成鉤,直鎖他咽喉。

    炎拓倒也不躲,候著她手挨上他喉嚨,腳下出其不意猛鏟。

    聶九羅吃了這一鏟,腳下沒立住,身子頓時撲跌,但她倒也不慌,想也不想,抬手就去抓炎拓的腰間。

    炎拓無語,這也是她的老伎倆了,之前有一次,她就是抓住了他的腰帶、臨時變招的——但那次,他是系了皮帶的啊,現在大半夜的,穿的還是睡衣,這一抓,褲子可就保不住了……

    他急中生智,兩手探出,狠扣住聶九羅的腰,說了句:“出去吧你。”

    說話間控起她的身子,往旁側用力一丟。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殺招,以聶九羅的本事,幾個跨步也就能穩住身子了,但糟糕之處在于,丟出去的方向,是窗戶的方向。

    更要命的是,那扇窗戶,起先是開著的,他怕風太大,順手給拉上了,卻沒扣死。

    聶九羅這一撞過去,窗扇應聲而開,她身后失了倚靠,整個人剎那間倒翻了出去。

    天邊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又陷入一片漆黑,只余雨線不絕。

    炎拓腦子里全懵了,仿佛顱頂開了個蓋,三魂七魄都飄走了,他疾沖到窗口,喊了聲:“阿羅!”

    窗外是覆蓋著檐瓦的斜坡頂,借著屋內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檐瓦都被雨水洗得锃亮,坡面上卻空無一人。

    炎拓的耳畔嗡成一片,支在窗臺上的手臂隱隱發顫:聶九羅人呢?被他從窗戶丟出去、又滾落坡面摔下去了?

    他這是作的什么大死,大半夜的不睡覺,非要打什么幺蛾子的架?

    炎拓喉頭發干,正想狂沖下二樓去看,窗外邊側,突然探出一雙手,靈蛇般纏掰住他頭頸,狠狠往外一拽,低吼了句:“去死吧你。”

    炎拓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拽翻摔落在坡面上,坡面有斜度,他止不住勢,一路往下斜滾,到檐邊時還是沒止住,直栽下去不說,還帶下了十來片覆瓦,噼里啪啦砸了一地,把檐下的感應燈都給激亮了。

    好在,一來只是二樓,小樓的挑高又不算很高,二來炎拓栽下去時,一只手及時扒住了檐邊,身子先豎著垂下去再落地,大大縮減了危險距離。

    他踉蹌著落地站定,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急抬頭時,就見一身透濕的聶九羅,直如索命的閻羅,兇神惡煞般從檐邊向著他、急撲而下。

    這種時候,最好的應對自然是閃躲,但炎拓怕她摔著,急忙張開手臂去接。

    一接正中,濕漉漉抱了個滿懷,不過,一個大活人從二樓沖撲,勢頭太猛,炎拓壓根立不住,騰騰騰急退幾步,退入遮雨的檐下,向后栽倒。

    即便在倒地的身法上做足了準備,這一栽還是撞到了后腦,直撞得炎拓眼前金星亂晃。

    恍惚間,他看到上方的聶九羅,忽然生出錯亂感來,仿佛回到了上一次時,同一地點,惡戰的末了:她翻坐在他身上,右手一扯,把左腕的環圈扯繃成一條森然銀亮弦線,向著他脖頸便套。

    自己當時,是怎么應對來著?

    想起來了,她的大腿上有插刀的綁帶,上頭插了把匕首,當時他無意間摸到,翻手就用匕首的尖抵住了她的心口,逼得她不得不休戰。

    炎拓下意識撫向她腿側,入手細軟膩滑,卻摸了個空。

    他聽到聶九羅惡狠狠的聲音:“我早就說過,要把這東西塞你嘴里,讓你生吞下去。”

    炎拓莫名其妙:“你要把什么東西塞我嘴里?”

    ***

    其實放完這狠話,聶九羅自己也愣了。

    她手里其實并沒有攥著東西,也就不存在什么把“這東西”塞進炎拓嘴里、讓他生吞下去。

    檐下的夜燈昏黃,因著電壓不穩,光線還一跳一跳,細密的雨線從檐邊嘩啦掛下,仿佛在織就寬大的雨簾。

    聶九羅渾身都濕透了,發上的水珠慢慢下滾,在黑亮的發梢處匯集,待發梢掛不住這重量時,嘀嗒一聲,落在炎拓身上,瞬間就被輕暖的棉質衣料給吸附掉了。

    她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小院。

    這是她的小院,只是,盛放著的花對比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換了一撥了。

    那時還是冬春,她記得院里開花的是鐵筷子玫瑰,還有報春,山茶。

    現在是……秋季了嗎?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棵雖在雨里飄搖、卻滿枝盛意的桂花樹。

    盧姐又可以做桂花糖醬了吧。

    過了好久,她才低頭去看炎拓。

    看到她的眼神,炎拓就知道,一切錯位的,應該都歸位了。

    他的身體慢慢松弛下來,唇邊揚起微笑,問她:“你要把什么東西塞我嘴里、讓我生吞了?”

    又說:“我怎么從來不知道這事?阿羅,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暗搓搓記恨了多少事、準備整治我呢?”

    聶九羅也笑了。

    她才不會告訴他呢,那時候,他在她沙發坐墊下藏了個彈扣,騙她說是炸彈,會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那之后,她就發誓要把這玩意兒塞進炎拓嘴里,讓他生吞下去。

    再后來,彈扣是不知道丟哪兒去了,但事情,她原來一直都牢牢記著。

    聶九羅笑著笑著,輕輕伏下身子,兩手環住炎拓的脖頸,湊向他耳邊。

    炎拓只覺得,熟悉的氣息,混著秋夜雨水的沁涼充盈鼻端,冰涼的濕發柔軟地覆上他的臉側。

    再然后,聽到她低聲說:“好久沒見你了,炎拓。”

    炎拓笑起來,眼底漸漸溫熱,他伸出手,摟住聶九羅的身子。

    她溫馴的時候,總是顯得尤為單薄,單薄到他舍不得多施一分一毫的力氣。

    他說:“我也是,好久不見了,阿羅。”

    ***

    兩人都沒注意到,盧姐房間的燈亮過,窗簾還微掀了一下。

    再然后,燈就滅了。

    盧姐是被落瓦聲給驚醒的,這一夜,原本就風大雷烈,她睡得不大安穩,瓦片砸落的時候,猛然睜了眼,還驚出一身冷汗,以為是有賊趁夜亂入。

    于是她撳亮了夜燈,卻不敢貿然出去,先悄悄掀開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