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十章
“阿櫻……阿櫻!”百里鳳燁的眸子也是沉沉的,他一把拉過夏櫻,緊緊地抱著她,“你若想哭,你便哭吧……” 夏櫻在百里鳳燁的胸口搖了搖頭,“不,我沒事!” 百里鳳燁的指間一涼……是不是只有面對著那個人……你才會哭? 而在鳳燁面前,你只會說……并肩與共,卻永不貼近? 這樣的氣氛很容易讓人悲傷! 便是百里鳳燁也感覺到了深深地挫敗! 她就在他身邊啊,他們那么近,可是,她會把命給他,她會把她的后背給他…… 卻無法把她的軟弱,她的無助分擔給他啊! 除了夢里,她只在一人面前哭?可那個人……從來不叫百里鳳燁。 “百里鳳燁……你哭了么?”夏櫻驚呆了! “哭?”百里鳳燁摸了摸臉,“沒有啊。” 夏櫻也撫上他的臉…… 是的,沒有淚水…… 昏暗的洞里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剛才有那么一瞬時,夏櫻感覺到……身邊的那個人是那么的悲傷。 那樣的氣息使得夏櫻甚至以為……他流淚了,有那么清淺的淚水……從那那雙鳳眸里流出來…… 夏櫻捧著百里鳳燁的臉,“你很難過!” 百里鳳燁皺眉,“難過?阿櫻,是你難,是你想哭吧!” 他開始笑,只是……夏櫻卻依然能感覺到一份窒息的疼楚,“不不是,百里鳳燁,不是我,你想哭!你若想,你哭哭吧!” 不知不覺的,兩個人又各自回到了問答的原點,只不過……發(fā)問的對像變了一個人罷了! 那個紅裝男子搖頭,“鳳燁不會,阿櫻……你不也不愿在鳳燁面前流露悲哀么?” 百里鳳燁說這話,竟是負氣的。夏櫻不知道因為什么,緩緩地從他的臉上縮回了手。 她慶幸這個洞里是那么的昏暗,她慶幸她看不真切百里鳳燁的表情……否則,她也會發(fā)瘋的! 他們互相安慰,卻誰都沒法讓對方放到堅強的外裝…… 為什么那么近……他們卻像隔了層東西? 百里鳳燁有些無力,緩緩閉起了眼睛,夏櫻也有些無助,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然后! 便是沉默! 整個世界……如,墜深淵! ************* 司白站在南薰殿前的那顆桃花下……什么也沒有做,就那么閉著眼睛。 桃花開的極美,可惜,卻是雨天,陰陰綿綿的雨細細地下…… 沒有閃電,沒有雷鳴,就那么細細索索地,不急不緩地,這天地的氣息,讓人無法喧囂心里的感覺! 她走了! 不在這里了,連看看她都不再可能…… 細綿綿地雨水把那桃花一點點打落! 司白的身上已經濕了,桃花在地板上堆了厚厚地一層,他那一身雪白地卻繡著桃花的錦衣,如今兩肩也堆起了粉色的桃瓣,司白如同一具雕像般站立著,一動不動…… 風雨打在身上,桃花飛舞而來…… 他像是要和南薰殿化成一體。 起風了,可是,沾了水的桃花瓣卻沒有辦法飄飛起來。 細雨悠悠,很難想像,那樣細細綿綿的雨水是怎么把這個人淋的全濕的…… 目之所極的,處處是粉色的桃花,司白啟唇笑笑…… 月華!無聲地喚著這個名字,他終于抬了招手……想是扶住了那張冰白清冷的臉,他眸子溫柔,手上環(huán)抱著一片虛空,“你還好么?” 他自語著,如同真的在對那個額際掛了寶石的女子說話。 菀清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那個白衣公子自導自演著一場相逢,她聽他講,“月華……我依然是江湖盛名的桃花公子!”他笑的明媚,在這樣陰綿綿的天氣就顯得更加燦爛了,他的桃花眼里印著桃花,“不是忘了你我才能做回真正的桃花公子……桃花公子從來都是我,而你……從沒有離開我。” 是的…… 我擁有你!我擁有你這里整整一顆桃樹,哪怕你被腿上的九爪金龍束縛著,這一片天地的幻影,永遠屬于我,你帶不走,夏乾帶不走! 司白緩緩笑了笑,縱然如此,天地卻依然是冷的…… 菀清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她怕把這孿生哥哥的夢驚醒! 緊了緊領口處的貍毛,菀清執(zhí)了一把紫傘,涼颼颼的,像是比宮外還冷一些。 司白沉在自己的世界里,饒是有那么深厚的內力,卻始終沒有瞧見菀清。 站了足足一個時辰之后,他終于動了…… 垂頭便瞧見滿地的桃瓣,落在青瓦路邊,像是夜空的碎星…… 司白動動了手指,以指為氣,以花為筆! 他動作輕緩,一一寫道 覆雨過,花也落 滿地紅淚錯錯錯 有心栽桃夭 白茶荼蘼開 三心蕊寒礫中埋 覆雨過,花盡落 零落成泥歿歿歿 花開何結果? 望穿望斷望復望 復望復亡 看了司白的三個歿字,又看到他寫的復望復亡,菀清終于捂住了唇,低低地哭了…… 那把紫色的油紙傘應聲而落,司白這才看到了菀清,“你怎么來了?”他說話的時候,便急急地走過去,撿起了地上的油紙傘,輕輕地為她立于頭頂,“大夫說,若要小孩,你得好好養(yǎng)著身子……若是景瀾那護妻狂魔瞧見你淋雨了,非得把我皮都剝了呢。” 司白挑笑,一慣的風流,半點也看不出他的無奈,從他的臉上,更是看不到三心蕊寒的徹骨。 菀清哭的更兇了,司白一手拉著她,一手替她持著油傘,“進去換下月華的衣服吧……別凍著,我還想當大舅子呢。” “哥!”菀清喚了一聲,抬頭瞧著那桃花公子滿含情意的眸了,“哥……你去找她吧,你知道月華在哪里的,你去找她吧!” 司白搖了搖頭,“那次分別是三年,這一次……她想躲我多久,便是多久……我必須讓她知道,我說的今生今世從不是虛言,她以為十年不見我,二十年不見我,我便會記不清她的眉眼……不,不可能的,時間會證明一切,我得讓月華知道,她錯了。”他的眸子悠悠,放開菀清的手輕輕地替她擦淚,“別哭……景瀾想要你做世界上最快樂的人,所以,小桐,你不能辜負他。” “我知道,我知道。”菀清咬著下唇,“哥……可我心疼你!”頓了頓,菀清傾世的容顏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說了出來,“哥哥,若是月華姐也想證明……是你錯了呢?為什么你不試著遺忘?” 司白刮了菀清的鼻子,“遺忘?我非不愿意……一日回憶百次初見,我非要把她刻在腦里心里,想忘也忘不了……哪怕她此生不見我,我也是當年為她植花的桃花公子。” 菀清一下子撲到了司白的身上,緊緊地抱著他,“哥哥……你去找她吧,你別這樣……我害怕。” 司白哭笑不得,一連去推她,“別別別……要抱去抱你家景瀾去,我身上全濕了,你不怕風寒么?” 菀清卻抱得更緊,“你總是裝開心,你總是裝花心……我怕,哥,我真的怕你寒了心。你若要一個結果……” 司白一楞,轉身,隔了老遠便看到了他自己以桃花為筆寫的那些東西…… 難怪她會哭啊!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句子……連他自己都有些撐不下去了。司白淺嘆了一口氣,寬敞的衣袖一拂,便把那詩不詩,詞不詞的東西掃平了…… 好像……天地初開,唯有桃瓣一樣! 落花下,那心寒也只是那么一閉眼的功夫…… 現在,落花如錦!端的是富麗繁華! 哪有什么落花殤…… “讓你不哭,你還來勁了?”司白無奈,像小時候一樣,一下子便把孿生小妹打橫了抱起來,“你看你,哭的像花貓……你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最寵你的丈夫……你過好的你自己的日子,別人的一切與你何干?”司白哄著她,“小桐,我從沒有寒心過,真的,有時候,我覺得……只有分別,我才能真正擁有她。相信我,為她種出這么一顆長盛不衰的桃樹,我是歡喜的。你知道么……在這里,她每一個虛影都屬于我。” 菀清抬起頭看著哥哥的下巴,那雙桃眼里……真的是歡喜的! “小桐,你不懂的。”細雨綿綿,打濕了司白的臉,“當然……哥哥乞求上蒼,讓你永遠不懂。” “放我下來。”菀清搖了搖頭,溫婉如初,“我不哭!” 司白這才放她下來。 菀清的鞋面踩住了那些粉紅色的落花,以至于她不忍心再多踏一步…… 這些碎花,伴著這每一絲的落雨,都是他的心血一點點熬出來的,每走一步,如同踏心剔血,菀清都覺得殘忍…… 有時候,菀清會想……同是雙生子,她是極盡了他們兄妹倆所有的運氣,她自私的把哥哥的養(yǎng)份全都搶走了。從娘胎起便是如此。 從小,她在皇宮里處處受寵,錦衣玉食,人人景仰。而她的雙生哥哥卻在破廟而居,化緣以活。 后來,他為了讓她達成心愿,嫁給自己所愛的人,他隱忍不言,陪他一同來到這個地方。 她何德何能,讓司白和景瀾如此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