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白琴裹緊身上的銀袍,手中的卷軸如此之厚。 白楠將頭湊了過去“緋顏?叔叔是木落jiejie說的很危險的那人么?” 白琴沒有回答,冰涼的手指緩緩地覆上了卷軸,慢慢地拉開卷頁,燕回雋秀的字跡帶著淡墨的香氣,茫然地訴說一段久遠的往事……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緋顏不停地拍打著木門,他的身后是茫茫的白雪,那年的雪下得極大,在緋顏的記憶里那雪足足堆到他的膝蓋……或許只是因為十歲的他還沒有長高,記憶里,他在雪地里每邁一步都是那么吃力,身后的腳印不過片刻便又被風雪給淹沒了。 春天里,桃huā滿開的時候,從家里走到這里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而已,可是,這個雪天,他卻走了一個時辰,才見到那個小小的木屋。 風雪呼嘯著,使得緋顏拍門的聲音很快淹沒在風雪之中。 他的手腳都已經完全凍僵了,連眉毛和頭發上都已經結出了碎冰。 木屋非常簡露,許是因為透風,木門之后被人有厚厚地稻草堆積著。 “淳哥哥!”緋顏沖著屋子里大喊,一雙手拼命地拍著木門“開門,我是顏兒!” 木屋里隱隱傳出一個女人的咳嗽聲,女人說話的聲音雖然虛弱,然而每一個字里卻透著那么陰毒的惡意“不準開門……我說了多少遍,不準與那個小娼、婦的兒子說話。” 緋顏的手一頓,漫天的雪都不及心口處那一抹疼意來得冰冷,五歲之前,他還不知道娼、婦是什么意思,只是每一次聽見別人叫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緋顏母親的臉上都會出現一抹錯愕,宛如一株被放在冰雪中的桃huā一般…… 漸漸的,緋顏長大了……也知道了那兩個字代表著干什么。 似乎發現門外敲門的手頓住了,再沒有一點聲響,姚尹淳一皺眉頭,帶著幾分抱怨地對著床上的女人說道“娘,顏兒還只是一個孩子!” 沒想到兒子會用這種口氣與她說話,女人瞪大了眼睛,掙扎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將放在床前的桌子猛地推翻“果然是娼、婦的兒子。” 屋子里噼里啪啦的聲響把緋顏嚇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縮,整個人便坐到了雪地里。 “淳哥哥!”緋顏又喚了一句,低得只有他一個人才能聽得到。 “不許開門!不準把那蕩、婦的兒子放進來。”女人的聲音如此尖銳,風雪的呼嘯聲怎么都沒有辦法將它蓋盡。 緋顏縮在雪里,將自己整團地抱住,眼淚就這么不知不覺地掉下來了,在低溫下,他的眼淚,每一滴都像刀子一般,割得臉生疼。 “啊……”屋子里的女人尖叫著,連人帶被從床上滾了下來“你回來……你是不是要也像你爹一樣,死在那對娼、婦母子的手上?” 十五歲的少年垂下眼睛,雙拳死死地捏在一起,縱是大雪天,可是,少年身上卻穿得十分單薄,大塊大塊的補丁異常顯眼,看著容顏憔悴的母親好一會,姚尹淳這才道“爹的事,跟傾姨和顏兒沒有關系!” 話沒說完,少年臉上便被女人狠狠地打了一掌,女人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因為這一掌而搖晃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摔倒一樣…… 緋顏呆呆地看著那道合起來的小木屋,苦笑著,將自己深深地埋在了白雪里! 淳哥哥也不會開門吧! 可是,為什么……他的目光里卻還帶著那么多的期翼?緋顏朝著木屋伸了伸手,下一刻,又咬住了下唇。 身子已經被凍得不聽使喚了,緋顏認命地閉上眼睛…… 然而,屋子里又有動靜了,咯吱一聲,木屋后的稻草被移開,姚尹淳居然打開了門,聽到聲音,緋顏剛才合上的眼睛猛然睜開,那速度竟比獵豹還要迅猛有力! “顏兒!”看見蜷縮在雪地里的少年,姚尹淳快步走去,將他從雪里撈了出來。 一下子,緋顏便哭出了聲來,止也止不住,像是溺水之人手中唯一的浮木一樣,緋顏勾著姚尹淳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淳哥哥!” 將緋顏頭上身上的雪全都拍了干凈,姚尹淳粗糙的手帶著繭子,一下一下地替緋顏擦著眼淚,那雙手擱在臉上分明有些疼,然而,不知怎么地……十歲的緋顏卻是那么的依戀那手的溫度。 “滾!你跟娼、婦的兒子走吧,再也別進來了!”女人又哭又罵,緋顏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姚尹淳的神情,仿佛怕被拋棄一樣,一雙凍得通紅的手緊緊地抓著緋顏姚尹淳的袖口“淳哥哥!” 回望了木屋一眼,姚尹淳嘆了一口氣,沖著緋顏笑笑“顏兒放心,淳哥哥會照顧你的,絕不會拋棄顏兒!” 因著這句話,緋顏臉上明媚如畫,眼中的擔憂驀然盡散。 “走,顏兒冷嗎,淳哥哥知道有一個山洞很暖和的!” 合上了木門,姚尹淳對著屋子說道“娘……等將顏兒送給傾姨后我再回來,你記得喝藥!” 十五歲的大男孩和十歲的小子手牽手地走在雪地里…… 緋顏突然覺得無比滿足“淳哥哥,顏兒長大了就嫁給你好不好!” 噗哧笑了一聲,姚尹淳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顏兒又不是女孩子!” 別了別嘴,緋顏不以為意,鳳眸之中帶著依戀“我才不管!” 姚尹淳帶著緋顏到了一個避風的山洞,又拾了柴火燃起了火焰“顏兒,還冷嗎?” 緋顏搖頭,狹長的鳳眸與她母親一樣,好看極了。 緋顏緊貼著姚尹淳,死死地抱著少年的手臂,一步也不肯放開,兩人便坐在了火堆旁,暖黃色的火光拍打在臉上,忽明忽暗,緋顏的心便這么靜了下來。 “淳哥哥,那你冷嗎?”緋顏貼心地握住少年的手。 “不冷!” 緋顏一聽,不由地蹙起了眉毛“亂說,怎么不冷?”指著姚尹淳被柴火劃開的薄衣,那里面分明已經被凍得發紫了“淳哥哥,你拍著!” 說置,緋顏便解下了自己那件火紅色的火狐披風,笨手笨腳地披到了姚尹淳的身上。 在他們這個貧窮的小山村里,別說火狐披風了,便是連紅得這般正的布料也見不了多少,每一個人的衣服,不管什么顏色,總是灰蒙蒙的,青得不如草,藍得不似湖,連黑色也不及木炭…… 然而…… 整個村子里,唯有那么兩個人是特別的,他們身上有衣服,總是那么明艷,紅得如時赤水紅蓮。 緋傾歌是十年前來到他們村的,聽說,那個女人是出現在山崖之下的,被去山下拾柴的程九見到時,緋傾歌全身都是血,頭上綴著幾株鄉下人從來沒有見過的明珠簪子,如同她的名字一樣,緋傾歌的美,絕不是他們想像得到的。 不同于他們鄉中女人干癟的皮膚,緋傾歌的臉嫩得像是泡在水里一樣,一掐便能出水似的。 程九從沒有見過那樣美的女子,極盡了家當才把緋傾歌從鬼門關里救了回來,緋傾歌卻并不歡喜,又幾將三番尋死…… 那樣美好的人,她與這個山村是兩個世界的人,怎會甘心委身于程九那個莊稼漢,然而…… 程九最初的耐心漸漸在緋傾歌一次次尋死之后磨平了,他強要了緋傾歌……后來才有了緋顏,最初,緋傾歌試過要打掉孩子,可是,倒底狠不下心來,或者每一個母親對自己的骨血都是疼到心坎中的,有了緋顏之后,緋傾歌不再尋死,竟真的嫁于程九。 緋傾歌把自己的簪子拿給了程九,讓他去城里當掉…… 沒有人想得到,那居然當了一萬兩銀子,這筆算目,對于他們那個小村子里的人來說,便是幾輩子都用不完的,程九用這筆錢蓋了新房,又多買了幾塊田,還剩下好多……一夕間,成了這村子里最有錢的人家。 每一個人都說程九命好,不僅拾了天仙老婆,還抱回了財神,每次聽人這么說時,程九便呵呵的笑笑,一個勁的點頭。 緋傾歌無疑是村子里的一個異類,不但長的漂亮,還知書達理,能歌善舞。 她開始教村子里的孩子們識字,用那一萬兩銀子資助他們,想讓村里出幾個人去科考…… 五年前,他們這村里還真的有一個考中了探huā。 緋傾歌對緋顏更是用心,教他所有她知道的。 無論在哪里,過于美艷卻總是禍不是福! 村子里的男人們,一個個地將目光投到了緋傾歌身上,連夢里面都喚著她的名字…… 姚尹淳的父親姚葛便是其中一個,對于他母親,姚尹淳從沒見過他眼里出現過那樣渴望的眼神…… 那天,姚葛試圖在程九離開后,對那個女人下手,可是,他小看了緋傾歌,他跟本沒得逞,反倒被返家的程九發現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親居然打起了架,程九紅著眼將姚葛帶去了城里的衙門,又因著手頭上剩下來的銀子,程九買通了知府,居然判了姚葛死刑! 姚尹淳的母親便因此恨上了緋顏和緋傾歌!(未完待續。 最快更新,無彈窗閱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