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在景楓的和夏櫻的注視下,春雨慢慢地躬下了身子,有些怯怯地說了句,“奴婢見過主子。” 百里鳳燁瞇起眼睛淡看了春雨一眼,前些日子他去尋找林阮思時,夏櫻這里發(fā)生了什么,百里鳳燁并不十分清楚,然而,當(dāng)與春雨的這一個照面下來,百里鳳燁心中立刻便有底了,‘主子’可笑,連她的主子司徒青憐都叫夏櫻為皇后了,為何她卻只道主子二字?可見,這個丫頭的心,全都在司徒青憐身上,說起來,倒也算是一個忠仆。 或許是躺了很多天了,夏櫻微微活動了一下筋骨便能聽到幾聲咔嚓咔嚓的響聲,知道的,便明了夏櫻是身子僵硬,不明白情理的,還當(dāng)夏櫻是有意露出這種聲音,想到打人呢。 春雨一直是司徒家的人,這一點(diǎn),她沒有想過能瞞得住景楓,畢竟景楓如果連這些眼線也沒有的話,那么,他這皇帝早就沒有辦法當(dāng)下去了,可是,即使知道,景楓也不會對外公布過春雨的身份,一來,春雨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丫頭,觀注她并不沒有多少意思。二來,景楓有多少眼線,他的眼線遍布在哪些地方?這些,景楓都不想讓旁人知道,若是當(dāng)面揭穿春雨是司徒家的人,那么,或許就能讓有心人推算出景楓的勢力,這一點(diǎn),對于景楓而言可是相當(dāng)危險的。 所以,春雨一直都是躲在暗處,暗只為司徒青憐做些事情,雖然……司徒青憐也不會刻意地吩咐春雨一些事,但是,春雨為了司徒青憐能好好地掌著那枚鳳印,背地里卻還是瞞著司徒青憐,沒少干了些宮斗中見不得人的事。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原本,只要沒人開口,春雨便能一直在暗處,畢竟,整個華禇中,見過春雨并且知道春雨底細(xì)的人,只有景楓一個而已。 在這后、宮這中,守在暗永遠(yuǎn)都比在照在明處要來安全些,并且可以做的事也會更多一些,可是。春雨卻想不到,這一次,司徒青憐卻鐵了心要將她帶出來。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眾目睽睽場合下。 夏櫻是一個安全意識特別強(qiáng),同時也沒有什么安全感的人,在她身子基本能動之后,她的龍淵劍便一直在手。此刻,夏櫻往玄黑色的衣服上撕了一塊布條,不緊不慢地擦拭起龍淵的利刃,“還主子呢?本王可不敢當(dāng)!” 從夏櫻此刻的自稱中便能知道,比起當(dāng)妃子,夏櫻更擅長的還是當(dāng)王爺。 景楓淺笑著。淡淡地?fù)u了搖頭,也沒打算要將夏櫻的稱呼給改回來。 在軍營時,夏櫻便已經(jīng)知道春雨不單純。原本還打算好好地調(diào)查一番,看看究竟誰才是春雨的主子,究竟誰才打算監(jiān)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說起來,若真有那人,那么。她的本事可真不算小,畢竟。早在伊尚果和吉爾尼影憑知道景楓的下落之前的好一段日子,春雨便已經(jīng)埋伏到了夏櫻身邊,若是這般算來,那人比伊尚果更先探得與景楓有關(guān)的事,那么,她背后的勢力可一點(diǎn)不小于伊家……若真要與夏櫻為敵,那么,夏櫻果真不得不防啊。 “……”春雨咬了咬牙,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琉璃玉裙我很喜歡,有我要的線索,這點(diǎn),算我夏櫻先謝過了。”淡淡地掃了司徒青憐一眼,夏櫻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不管你把春雨帶到我面前究竟為何,我都不想管,你們?nèi)A禇的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guān),除非……”夏櫻眼神一冷,帶著一種千軍萬馬的肅殺之意,若是膽小的,準(zhǔn)能嚇破膽子,這一點(diǎn),司徒青憐對夏櫻倒頗為欣賞。 夏櫻冷眼,見司徒青憐臉上的微笑一點(diǎn)不變,還是一樣的和煦,便閉上了眼睛,將那肅殺之氣收了回去,轉(zhuǎn)而用非常平凡的語氣說說道,“除非……這華褚皇宮里,有人想要我夏櫻的命。” 百里鳳燁輕嘆了一口氣,狹長而又略帶微紅的鳳目之中染了薄薄的笑意,夏櫻這家伙,毒素還沒有全清,這才剛一能動,便這般富有生機(jī)了。 司徒青憐剛要說些,景楓便用力一甩湖藍(lán)色的衣裙,幾步來到夏櫻身邊,冷哼了一聲,“哼!” 若換成旁人,早就跪下了,可是,夏櫻卻楞是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景楓只好作罷,嘆了一口氣,景楓抬右手,輕輕地執(zhí)起夏櫻的一縷黑發(fā),撒在湖藍(lán)色錦段上的發(fā)絲,一絲一縷的攤開,像極了水中的浮草……湖水與水草,像是癡纏相交一般,景楓心底一酥,捧著的那抹發(fā)突然間像成了熊熊烈火,若他再不放手……那么,真有可能會被這火燒灰燼的。 瞳孔一睜,景楓嚇了一跳,眉宇立刻皺了起來…… 下一刻,夏櫻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景楓手里攢了幾根黑發(fā),剛才,他竟生生將夏櫻的發(fā)絲給找扯了下來。 “阿櫻!”百里鳳燁風(fēng)也一般地立到夏櫻身后,“怎么了?” “我沒事!”夏櫻揉著頭皮,沖百里鳳燁搖了搖頭,投給百里鳳燁一個安心的眼神。 景楓這才算是徹底回過神了,連忙將手松開,眼睜睜地瞧著手中的那縷僅有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一根根地飄走,最后,什么也不剩,景楓抑制不住的感覺到一種……空洞!心里面空落落的。 那些發(fā)絲一根根遠(yuǎn)離了景楓的視線,這一刻,他仿佛——窺探了,某種……宿命。 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景楓看著夏櫻,唇邊蕩起了微笑是司徒青憐從未見過的和熙,春雨心里一緊,而司徒青憐卻在此刻放低了防備…… 景楓是不會有這種笑的,若是他真的表現(xiàn)出了一種名為和熙無害的笑的話,那么……他心中必有算計(jì)! 靖安王爺于景楓……也不過如此而已! “櫻,抱歉!”景楓干咳了兩聲,臉上是一付歉疚的表情,“弄疼你了,朕……呃,我不是有意的。”頓了頓。景楓又道,“你沒聽青憐叫你么?以后,你便是華禇的皇后,你說我華禇內(nèi)誰敢謀害我堂堂皇后?還有……你怎么可以說,華禇的事與你無關(guān)?以后,莫讓我再聽到此類言語。” 夏櫻與百里鳳燁哪會不知道這不過是客套話,別說皇后了,在這異國他鄉(xiāng),身邊連一支親衛(wèi)軍都不沒有,就算是皇后又何?若是自己沒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那么……也許他們比起華褚皇宮里,最普通的答應(yīng)還要容易傷害。 “皇上!”司徒青憐瞪了景楓一眼,說不出的嬌憨。眼中是滿滿的少女情懷,是鄉(xiāng)野山村中才能出現(xiàn)的單純清澈,“臣妾也有事與皇后說,您都打段青憐好幾次了,還讓不讓說……” 景楓輕聲笑起。將司徒青憐攬到了自己的懷里,“是朕的錯,是朕的錯!青憐,你且說且說!” 司徒青憐回景楓一笑,這才將目光重新投到夏櫻身上,“皇后娘娘。春雨是本宮的人,在此之前,春雨伺候過你。并且,將你所有的行蹤都通過老鷹匯報給我。” 沒等司徒青憐說完,夏櫻便并問道,“你監(jiān)視我!” 司徒青憐一陣委屈,并沒有立刻辯解。反倒是春雨,連忙開口解釋。“胡說,與皇……與娘娘沒有干系,完全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夠了!”司徒青憐寒下臉,喝止住春雨,繼而復(fù)又望向夏櫻,“青憐就知道皇后會這樣以為,或許,皇后心里還會這樣猜測——她知道我遲早全查出春雨的下落來,所以現(xiàn)在提前坦白,她司徒青憐以為這樣也許還能得到我的一點(diǎn)信任?” 夏櫻面無表情,擦龍淵劍的手卻停了一下,然而,就是這一下,讓司徒青憐淡淡一笑,“想來,青憐是說準(zhǔn)了皇后的心里!”轉(zhuǎn)眸一笑,司徒青憐在景楓的胸口畫著圈圈地打轉(zhuǎn),“陛下,你早才說對不起青憐,如今也不許怪罪臣妾啊!” 景楓不言,卻沒認(rèn)了司徒青憐的話。 “是的,春雨是青憐的好jiejie,她真心待青憐好,所以,對她的做的一切,青憐都非常感動!”司徒青憐凝住表情,非常鄭重地夏櫻福了個身子,“但是,皇后娘娘,在這里,青憐還是得說一句,在此之前,青憐真的沒有指示過春雨任何形為,無論皇后信不信,我,司徒青憐說的所有的話,全都問心無愧,若是皇后要責(zé)罰,那么……青憐愿替春雨擔(dān)了。” “你明知道我不敢罰你!”夏櫻輕瞟瞟地別過眼睛,“我說了……除非有人想要我的命,否則,別的我都不管,你問心無愧也好,不安天地也罷,那都是你的事情。” “如此,青憐便當(dāng)娘娘是原諒妾身了。”司徒青憐撫了撫頭上了發(fā)釵,脂膏一樣的皮膚隱隱傳出一抹清茶的味道。 旁的女子用香,多以花香居多,而這司徒青憐卻以茶為香,聞起來,倒叫人舒爽……算起來,從司徒青憐的言語舉止中也算得在奇女子的行列里了。 春雨垂著頭,喉嚨頗有幾分哽咽,她一直都知道司徒青憐非常冷漠,哪怕她看似溫和,可是,能走進(jìn)她心里的人卻少之又少,卻不料,司徒青憐卻會為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揉了揉太陽xue,夏櫻瞧著景楓,“我累了,要休息,以后我住哪里?” “看吧!”司徒青憐嬌嗔的一別嘴,“臣妾早就問皇上,皇后和百里世子的宸宮要安置在哪里,皇上一下不回青憐,現(xiàn)在好了,都趕不上布置了,實(shí)在太過于怠慢貴客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百里鳳燁老是覺得在說‘貴客’二字之時,司徒青憐的余光一直是注視著夏櫻的,仿佛是在告訴夏櫻,就算她份位再高,她也不過是一個貴客而已,想在華禇掙穩(wěn)了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輕點(diǎn)著下巴,百里鳳燁的一雙眸子里頗帶了幾分疑惑,藏在那火紅的袍子中的,不知是何種心事。 “是是是!”景楓拍拍司徒青憐的手背,連嘆,“是朕之錯,當(dāng)時朕不該沒回你,現(xiàn)在,只好讓櫻先去住下了。慢慢地再收拾番新,畢竟,朕之華禇后者,所居之地怎可隨意!” “沒錯!”一向?qū)Τ源┎⒉恢v究的夏櫻,此刻卻比誰都熱情地回應(yīng)著景楓,“我住的地方一定要豪華,我希望我的房間里,能有玉石堆砌的地板,黃金打造的床,院子之內(nèi)要有各國之奇花異草。書房里要掛四國之家名畫……我所穿所用的布匹得完全用蜀錦,吃飯吃水的碗筷杯子,全用銀器。防止有人下毒!好了……暫且就這些吧!” 不料,景楓不但沒有生氣,反倒仰頭哈哈大笑,“櫻,你這是想當(dāng)誤國jian妃啊!” 在夏櫻說出她的要求后。連百里鳳燁也略為吃驚,就算在邊塞苦寒之地,就算在破舊的柴房之中,夏櫻也能倒頭就睡,如今卻要這般豪華的屋子,五六的鳳里白不是白當(dāng)?shù)摹0倮秫P燁了解夏櫻的脾氣,在那樣金銀寶玉堆砌的屋子里,夏櫻可能才會不習(xí)慣吧。百里鳳燁略一想也很快明白過來……華禇是當(dāng)今四國中國力最為強(qiáng)盛的國家,夏櫻這般做不過是想掏空華禇的底子! “好!”景楓連連點(diǎn)頭,“櫻,你要,我便給!你且看好……看我究竟能不能成為那為美色而誤會的帝王。也且看你究竟能不能成那妖妃jian后!” 景楓眼中帶著一抹明亮與凌厲,這……才是一個王者的目光。夏櫻一陣驚心,隨后,便又聽景楓說道,“櫻,我保證——你一定會失望的!所謂財(cái)富,若不用,又從何而來?若與你……別說是金置的屋子,便是金鑄的山,我也與你要來。” 司徒青憐凝眸,這樣的意氣豐發(fā)的華禇新君啊!她此身,從一生下來,便注意要與一位皇子成親,當(dāng)年,她果真沒有壓錯注,若非得嫁一個帝王,那么,還好是景楓得到的華禇帝位。 “櫻,你且先住于桫欏殿吧,至少百里世子……便在建鱗宮吧!” 桫欏殿?司徒青憐微合了眸子,桫欏殿……桫欏殿!那可是景楓生母所居之地啊,那里已經(jīng)空置了將近十四年的時間,如今,景楓竟想要夏櫻居于桫欏殿,景楓的生母是在桫欏殿中慘死的,如今,換夏櫻住進(jìn)去,不知道會有怎樣一個結(jié)果,司徒青憐長嘆了一口氣,桫欏殿,一直被宮人們視為不祥之地! “不行!” “不行!” 百里鳳燁和夏櫻的兩道聲音一同響了起來,合二為一,另生為一種獨(dú)特的聲調(diào)。 百里鳳燁,夏櫻萬事淡沒,他說不行,是想呆在夏櫻身邊,隨時保護(hù)著她,而夏櫻,那樣一個隨性之人,為何亦不愿住于桫欏殿內(nèi)呢? 夏櫻一襲玄衣,堅(jiān)定地立在百里鳳燁身邊,字字句句,沒有一點(diǎn)含糊,“我與百里鳳燁一道來,自要住在一個地方,更何況,百里鳳燁是我的夫君,我們更該住在一個地方!” 景楓一瞇眼睛,神色頗有幾分不善,在那個冰雪結(jié)界里,夏櫻發(fā)燒說糊話,景楓早就知道她與百里鳳燁跟本就有名無實(shí),夏櫻實(shí)則還揣著一封休書,如今,卻在眾人面前說出百里鳳燁是她的丈夫,實(shí)在有傷景楓面子。 百里鳳燁垂頭不語,可是……沒有人知道他此刻是怎樣的一份心情,是喜是悲?是歡是愁?這天下間,是否還有言語可以探得明了他此刻的心境! 景楓轉(zhuǎn)念一想,很快將那絲不滿打消了……夏櫻這樣的人,自會有她的堅(jiān)持與底線,百里鳳燁……得不到她!在她夢里,還有一個叫沐煜的男子! “好!”景楓點(diǎn)頭,“那么,你與百里世子便先住在桫欏殿吧!” 說罷,景楓轉(zhuǎn)身……朝著龍宸宮的方向離開了,春雨和司徒青憐連跟在景楓身后。 “皇后娘娘!你初到華禇,對皇宮不太熟悉,讓奴婢帶您去桫欏殿吧!” 點(diǎn)了點(diǎn)頭,夏櫻手握龍淵冷冷一指,“帶路吧!” 百里鳳燁紅袍迎風(fēng),飄動中,說不出的朝氣,就連他的一雙鳳目,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喜悅,“阿櫻,你覺得司徒青憐怎樣?” “不知道!”夏櫻回答的很慢,在答之前,的確是經(jīng)過一番思慮的,“你覺得呢?” 百里鳳燁輕撫住鳳目,唇邊帶起幾分邪媚,“要么是這后、宮中的異類,要么,便是難纏的對手,鳳燁私心里倒希望她是前者,這樣,司徒青憐也不失為一個可以結(jié)交的奇女子!” “……” “鳳燁聽她說無愧于天時,還有那么幾分真意,實(shí)在不像裝得出來的。”百里鳳燁揚(yáng)了揚(yáng)紅衫,淺然一笑。 夏櫻動了動脖子,“的確不像有假,不過……百里鳳燁,我即將性命交托于你,往后的日子,可沒得你打退堂鼓的念頭。” 百里鳳燁身子一僵,遂又笑如花開,風(fēng)華絕代,邪媚之氣不減反增,“說什么呢!鳳燁此生與夏櫻,絕不會有那么一天!” 多年以后,當(dāng)夏櫻再一次回響起這句話,只會覺得——如雷貫耳!振聾發(fā)聵! 最快更新,無彈窗閱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