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不到的美人面前，男人也懶得多給好臉色。

    院長不至于為難童晚心，但也不會太熱情。

    童晚心挺喜歡這樣的距離的，反正她又不指望能在求恩醫院當醫生發財。

    車一路疾行，到了半夜趕到了和田市。

    這是一棟位于海瀾別墅區最深處的獨立別墅，此刻大門口站著兩個穿著藏青色西裝的男人，等他們的車一到，馬上就打開了大門。

    這片地區的房子都是老房子了，當年戰爭結束之后，外國人撤離，留下了這一片精美的別墅。多是葡萄牙人在這里，房子的建筑除了顏色之外，多貼近巴洛克式，也融進了一些中式的色彩……說直白點，有點不倫不類。

    童晚心好奇地看向車窗外，只見長長通道，一直通往一棟白色的大樓前。樓有三層高，主樓附樓的屋頂稍有不同。正中間有個噴泉，正撲嗖嗖地往半空中噴水花，水池里有錦鯉。幾朵睡蓮飄在上面，一股濃郁的中西醫結合醫院的味道。

    門口也有兩個藏青色西裝的男人在守著，他們一下車，馬上就過來向幾人鞠躬。

    “只能進去兩個人。”其中一人直起腰，面無表情地說道。

    “為什么？我們是特地來拜訪步老先生的。”院長堆著笑臉說道。

    “先生怕吵。”男人看了一眼院長，平淡地說道：“請你們確定進去的人，其余的跟我去花園休息，已經備好茶點。”

    “領導請進。”童晚心馬上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進去吧，專心一點，別出差錯。”院長又哼了一聲，轉頭看著馬丁教授，顫著臉上的rou說道：“馬丁先生，辛苦了。”

    馬丁教授接過診療箱，叫上童晚心，慢步走上了臺階。

    客廳里面的陳設，相對于外面的場面來說，要簡單低調多了。正中間一組真皮大沙發，長茶幾，懸著水晶吊燈，再沒有別的裝飾。

    上樓之后，中間一間門前站著一名男子，手里夾著煙，狹長的鳳眸慢慢掃過來，唇角勾起了一抹邪邪的笑。

    步慕月！

    童晚心沒理他，跟著馬丁往房間里走。

    “童晚心，把里面的老頭子弄死了，我給你一個億。”步慕月在她一腳踏進去的時候，俯到她耳邊小聲說：“多好的發財機會，不要錯過了。”

    “那箱子里有藥，等下我給你一包，你多吃點。”童晚心瞇了瞇眼睛，笑嘻嘻地說道。

    步慕月挑挑眉，朝她臉上緩緩吐了一口煙，“你陪我吃，我一定吃。”

    “好啊，那忙完了這里的事，我請你吃十包。我吃維c，你吃腎寶。”童晚心打開他的手，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像他臉那么白的家伙，一定是用腎過度了，不用跟他客氣，一大把腎寶片灑過去，他就能快活似神仙。

    躺在床上的男人并不老，四五十歲的樣子，臉色特別難看，喘氣也急。

    “腦子里有塊淤血，被神經壓迫著，所在他現在看不清東西了。”步慕月緩步跟進來，低聲說道：“什么時候可以手術？”

    “我要先看看他的檢查結果。”馬丁教授找他要檢查結果。

    “沒有檢查結果，他倔得很，不肯去醫院。這塊淤血還是三年前受的傷，當時的檢查結果全被他給丟了。”步慕月撇嘴，冷笑道：“他要死，你們配合一點，弄死他。”

    童晚心瞪了他一眼，把他后面的話掐斷了，只向馬丁教授翻譯前半段。

    步慕月重新點了根煙，自己用英語把后面的話加進去了。

    馬丁教授楞楞地看著他，那表情簡直是要去報警了。

    “別理他，他腦子有問題的，我認識他，從精神病院放出來沒幾天，一受刺激就亂說話。”

    童晚心用阿拉伯語小聲說道償。

    馬丁教授聽得懂阿拉伯語，步慕月聽不懂！馬丁教授點點頭，恍然大悟，“那我們開始吧，給他先做個檢查。”

    童晚心打開診療箱，配合馬丁教授給病人檢查了一下基本情況。至于頭部里的淤血，一定要照ct才行。

    “醫療室已經準備好了。”

    一名男子走進來，用遙控器打開了右側的一扇門，里面居然有一間標配的手術室，檢查儀器也很齊全。

    童晚心突然很心塞，這些有錢人真是厲害，在家里就弄了個小型醫院。

    “開始吧。”步慕月拍拍手，推著小床就往里面走。

    “他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馬丁好奇地問道。這個人出價很高，院長一個勁地說是大人物，他才勉為其難地過來了。

    童晚心不知道呀！看步慕月那沒良心的衰樣子，可能是步慕月的爸爸。

    “他是我老師。”步慕月扭頭看了二人一眼，嘴角的邪笑揚起，“你們兩個最好認真點，出一絲差錯，我就讓你們永遠躺進土里去，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童晚心冷笑一聲，拉上了簾子，把步慕月擋在后面。

    他的身影靜靜地投在簾子上方，一動不動的，就像樹。

    這是童晚心第二次覺得男人像樹，另一個就是晟云寒了。她覺得晟云寒像樹，是覺得他站得直，可靠。覺得步慕月像樹就有點奇怪了，是覺得他像一棵長著纏人藤蔓的妖怪樹吧？

    病人病得非常厲害，要在這種環境下手術是絕不可能的，那得在無菌環境下進行才行。這只是一間檢查室，再往里面走，就是全無菌的手術室了。

    “認真點。”

    步慕月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準備好酒和牛排等你們。”

    金錢的魅力就在這里，別說建醫院，請醫生，你就算想給自己造個登月飛船都行。

    童晚心頭一回親自進行這么大的手術，除了她，原本在這里工作的幾名醫生和護士都來了，安靜地在一邊進行準備工作。

    馬丁教授足足準備了一個小時才動手。

    病人的情況已經很危急了，他們來得真的很及時。

    時間很長，童晚心拖著酸麻的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和馬丁教授都近乎虛脫。

    外科醫生這種事，很多女孩子都做不來。

    切切割割，鮮血淋漓還是次要的，關鍵是體力。這樣一站就是八個小時，高強度的精神緊繃和體力支撐，有幾個女人撐得住？

    童晚心算是嘗到滋味了，她想，還不如去和左佳佳一樣當男科醫生了，切切啥皮，治治啥疹子，還能聽一籮筐稀奇古怪的笑話，天天笑，肯定能延年益壽。

    收好最后一把帶血的剪子時，她看到了男人腳踝上的紋身。

    一只墨色的蜥蜴！

    她腦子里閃過一副畫面，她正在河邊撿石頭的時候，一個男人拎著皮鞋過來，彎腰叫她。

    那個男人的腳踝上也有這么一只蜥蜴……

    她努力回憶了一會兒，那男人的臉在記憶里很模糊，唯獨這只當時嚇到她的蜥蜴印象特別深。這蜥蜴原本應該是立體的，非常鮮活，像趴了一個真的在腿上一樣。但那時候男人應該年輕健壯，這時候他病了，瘦骨嶙峋，蜥蜴也是病怏怏的，像快死去。

    那一年，那個男人來過好幾回，都是遠遠看著她。

    她那時候六歲，很害怕他，總是躲得很遠，也不敢看他。

    男人給她買過一個小娃娃，她不敢要，直接丟了。

    男人還給她買過巧克力，她覺得他像人販子，也不敢要，甚至還嚇哭了……

    現在想一想，那人是她親生父親嗎？還是她美麗的母親的愛慕者之一？若只是愛慕者，應該不會總去看她。若是她親生父親，怎么不來相認呢？

    那個男的，就是面前躺著的這一個嗎？而且，她只記得紋的是蜥蜴，但具體蜥蜴長什么樣子，完全想不起來了。

    “看什么呢？”步慕月進來了，換了身藍色的衣服，戴著大口罩。

    “看男人。”童晚心垂下眸子，淡淡地說道。

    “那應該看這個，這個男人才應該是你注目的對象。”步慕月扳過她的腦袋，讓她看自己。

    “要點臉吧，長得像個胡蘿卜一樣。”童晚心冷笑，打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