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江湖兩相望,各自為安
蘇怡芳也哽咽起來,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小聲說: “孩子,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心眼小,忘不了那些……他能為了你們偉大的愛情……我老了,我只想過幾年安靜的日子,要不然,你們就等我死了之后再在一起……而且,你們現在正在熱戀,一旦感情平淡,這些事是忘不掉的,你敢保證,他會全忘了嗎?你也當是放過你自己……” “真的,別說了。” 她捂得越緊,連連揮手。 老人以死相逼,若真的逼死了蘇怡芳,她和黎穆寒能幸福嗎?被詛咒的愛情,還能不能開出美麗的花? “好孩子,你再好好想想,這舊怨始終是在心里堆著的,否則他怎么會總朝你發脾氣?”蘇怡芳又小聲說了一句,站起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這些話你告訴他也不要緊,因為這些話我始終是要和你說的。不如你就趁這機會,和他分開吧,你可以把一切推到我的身上來,我畢竟是他親小姨,他也叫了我十多年的mama,不至于真能把我怎么樣,你也能去過自由的日子,不會再面對我這樣的惡婆婆,壞婆婆。” 冉糖從指縫里看她,心里深深地悲哀,仇人愛上仇人,幸福總是曲折,是不是她真要像蘇怡芳說的那樣,抽刀斷恨,揮劍斬情,從此二人江湖兩相望,各自為安? 能嗎,冉糖? 蘇怡芳關上門,走了。 冉糖的手機響了響,是他發來的圖片,讓她選自己想吃的東西,各式煲湯,還有她愛吃的糕點。 她怔怔地看著這些圖片,想像他站在柜臺邊,彎著高大的身體,仔細地一張張拍過的模樣。 他從未說過爸爸放火的事,是不想說,還是不愿意碰到那個名字,那段事?他想起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和蘇怡芳一樣,恨得想一把火燒了她? 冉糖放下手機,雙手摸到頭上的紗布,一點點地摸到了腦袋上的傷口,這傷口一定就像蜈蚣一樣猙獰,如同兩家的舊怨,平常用頭發遮住了,頭發還梳得光鮮亮麗,可一旦掀開,那扭曲的模樣就丑陋傷人。 還要不要再試試? …… 門輕輕推開,黎穆寒拎著五六個紙袋進來了,見她睡著,便輕手輕腳地放下東西,過來看她。 冉糖的呼吸很輕,很淺,蒼白色的臉頰往里凹陷,像朵沉睡的睡蓮。 他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在她的臉上輕撫片刻,依例去給她打水擦洗身體。他做這些已經很熟練了,動作可以輕到不會驚醒她。 才轉身,就聽到她的手機震了震,他猶豫一下,看她一眼,拿起手機看,屏幕上還顯示著短信聊天的內容,是她和林可韻在聊天。 “你真想好了嗎?真喜歡的是魏嘉?我也覺得魏嘉不錯,起碼脾氣好,不像黎穆寒,總黑著臉,魏嘉多好啊,又溫柔又體貼,還不用你生兒子。” 他猛地抓緊了手機,抬眼看她。 冉糖已經被驚醒了,微擰著眉,看著他掌心里的手機。 “什么意思?”他把手機遞到她的眼前,低聲問她。 “沒什么。”冉糖抬手,找他要手機。 “你喜歡他?真的?”黎穆寒坐下來,揉了一把臉,又抬眼看她,沉聲問。 冉糖沒出聲,只垂下了長睫,手指在被單上揪著。 “這樣的話以后不要說。”黎穆寒又站起來,大步往洗手間走,腳步匆匆,很是有點像逃跑,驚慌失措地,似乎害怕冉糖會突然在他背后大喊一聲,我就是喜歡魏嘉…… 冉糖強忍著把那句話吼出嗓子的沖動,看著他走進了衛生間,又聽著水聲響起來。 她安靜地躺著,強迫自己鎮定。 她不得不正視蘇怡芳提出來的問題,若真是冉宋武放的火,這恨就一定深扎于黎穆寒的心底,所以他總是忍不住對她暴躁,最終又以愛的名義,平復怒火。 如今熱戀,他全心投入。可總有一天,戀情會平淡,她和他會像所有的夫妻一樣,要為了平淡的生活付出代價。到了那一天,他還能忍住心里的火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久了,或者躺久了,冉糖此時的心里充滿了忐忑,她不敢問黎穆寒是不是知道父親放火的事,也不想說蘇怡芳來過的事,說出來,都是煩。 她緊抓著手機,慢慢吞吞地翻身,她現在還只能稍稍側躺一小會兒,這些日子總是平躺著,躺了這么久,讓她感覺要把一輩子的覺都要睡光了。骨頭也痛,肌rou也痛,小腿一直水腫,這難受勁兒,讓她快要無法忍受下去。 所以,人一定要健康啊。 她想著雄糾糾氣昂昂的黎筱楓,忍不住的羨慕,那才叫活著,干自己想干的事,開拳館,日子虎虎生風。 而她還在感情里拉據糾纏,不得脫身,每日里被這些折磨得死去活來。 她好想試試忘掉這感情,會不會過得光鮮亮麗一些? 不然,當感情歸于平淡時讓她再受一次傷,她真的無法想像那種痛苦!冉糖不想冒險,她太渴望平靜的生活了,不要受苦,不要受罪,不要開刀,不要流淚,她想快樂一些! 她很不明白,為什么現在的她會離快樂這么遙遠,每每她一靠近快樂二字,便會伸來一只手,硬生生地掐斷那才萌起的快樂綠芽,讓她難過? 如果這日子不快樂,她為什么要過下去呢?讓她繼續低三下四,低聲下氣地討好蘇怡芳?可是,她做不到啊……時光如此珍貴,她卻在痛苦和歉疚里掙扎,為什么要這樣? 冉糖輕輕吸氣,又慢慢地躺平。 黎穆寒這些天都睡在沙發上,他出來了,直接倒在了沙發上。她聽著他翻來覆去的沙沙聲響,愈加難眠。 過了許久,她終于忍不住小聲問:“黎穆寒,你查到是誰放火了嗎?” 黎穆寒的呼吸明顯地沉了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沒有。” 冉糖微微側臉,看向沙發。他的長腿曲起來,手正從一邊去摸他的煙盒。冉糖把后面的話吞進去,伸手關燈。 “怎么問這個?”他摸到了煙,坐來看她。 “沒什么,就問問。”冉糖輕輕地說。 “睡吧。”他走過來,輕輕地摸摸她的臉,雙瞳里復雜的光一閃而逝,笑了笑,轉身出去。 冉糖心里如明鏡一般透徹了,這事是永遠不能提的,可她不提,不代表別人不會提。每年的忌日呢?蘇怡芳的恨和怨,始終會影響他,他們始終是一家人。今天能裝不知道,明天,后天,未來能一直裝嗎? 冉糖難以想像這男人克服心里恨時用上的勇氣,他用盡了一切來包容她。 可惜,她不是黎穆寒,她沒有那樣強大的心理,一次一次地承受自己承受不起的殘忍現實。有時候,愛情不能抵擋一切,真的。 上、書上、生活里,有那么多有關愛情的真言至理,一旦落進每個人的愛情里,卻總顯得那樣脆弱,根本不能幫助她闖過一個一個難關。 黎穆寒站在門外,也是糾結難耐,冉糖和林可韻說的對魏嘉喜歡,是真是假,是朋友喜歡,還是情人的喜歡?他不能罵她,也不能發火,他早就問過她是否愛她,答案是否定的,她不愛他,這現實卻是肯定的。 …… 冉糖準備攤牌是一個星期之后的事了。 她已經能扶著墻慢慢走動,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她頂著凌亂的短發,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來回。 她特別小心,她珍惜自己撿回來的小命,不痊愈,她絕不大幅度活動。 她又感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是那個總是大喊我會回來的灰太郎,她每摔倒一次,就會努力爬起來一次。 盡管世界待她如草芥,她仍要待自己如薔薇,開得漂亮。 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摔痛了一下下而已,只要能站起來,她就會往前走。 她一直沒提出院的事,是因為還在想今后住的地方,她想和黎穆寒分開,有蘇怡芳在,她和黎穆寒遲早還會暴發大戰,畢竟那是黎穆寒最親的人。 她也沒向黎穆寒提及過蘇怡芳的那番話,她完全可以體會蘇怡芳的心情,如果是她,她也不能忍受有那樣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還要獨占自己的兒子。爸爸的那把火,燒得太無良殘忍。她只是不想不通,為什么爸爸要放那一把火呢?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陣熟悉的香風撲來,冉糖扭頭看,只見一身淡藍色套裝的林可韻正帶著一位年男子大步過來。 “冉冉,這是崔律師,他國際法很通。” “崔律師您好。”冉糖和他握了手,又轉頭看林可韻,笑著問:“你這是干什么?相親?” “不是,我趕著去面試。”林可韻抬腕看了看表,匆匆說:“你自己和律師談。” “嗯。”冉糖揮揮手,看著林可韻上了電梯,這才轉頭看向崔律師,請他到房間里細談。 “我們是在美國結的婚,他有美國國籍。”冉糖小聲說著自己的情況,當然隱去了開始的那段,只詢問在國內離婚應該要走的程序。 崔律師聽完,點點頭,低聲說:“你這種情況只能通過法院了,民政局是不給辦的。不過,你想起訴離婚,首先得要有婚姻書來證明你們的婚姻關系存在。” 冉糖輕輕蹙眉,那書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難道找他去要?她又問了些細節,頓時感覺困難重重。 “冉冉。” 門從外面推開,冉糖一轉頭,看著黎穆寒拿著一束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