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丫頭，你怎么不乖，為什么跑這里來？”冉宋武輕拍她的頭，溫和地問她。

    “我想你了，爸爸。”

    她緊緊地抱住冉宋武的腰，不愿意再松開，失去冉宋武，失去冉宋武給她的家，她過得辛苦又艱難，她好累，她一秒也不敢松懈，害怕一停下來，又被全世界拋棄。

    她不想再過一連三十天吃方便面的日子，一天一盒。

    她不想被房東掃地出門，把她的東西丟得滿大街都是，讓人看著她去恥笑。

    她不想再被人輕視、譏笑。

    她想變得強大一點，起碼能讓自己衣食無憂。

    她想那個男人能理解她。

    她想那個男人不再對她發脾氣……她想他只愛她，不兇她。

    “乖丫頭，你不能待在爸爸這里，你還有好多事要做呢！乖，快回去。”

    冉宋武扳開她緊扣的手指，把她用力地一推。

    冉糖的身體不可抑制地往下墜，她大叫了一聲爸爸，看著冉宋武的模樣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在濃霧，而她的身體就像砸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痛得一聲嗚咽。

    “徐醫生，有反應了！”

    護士驚喜地大叫一聲。

    幾名醫生趕緊圍過來，繼續搶救。

    心臟起搏器一次次電擊在她的胸口，嬌小瘦弱的身子一次次彈起來，又落回去。冉糖的神智漸漸回到了清醒的狀態。

    大門沖開，黎穆寒大步跑進來，幾名護士匆匆跟在身后。

    “醫生，黎先生非要闖進來。”

    “冉冉。”

    黎穆寒撲到病床邊，身上套著不知道從誰身上搶來的除菌服，一進來就揪掉了口罩，拉住了冉糖的手指。

    他看不到她的臉，被藍色的單子蓋著，只露出鼻孔和嘴巴。可是是滿眼的鮮血，藍色的手術單上都沾滿了。

    他想摸，又不敢，想抱，也不敢……

    “怎么這么長時間？七個小時了！”

    他轉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徐醫生，這樣子很可怕，讓追進來的護士根本不敢靠近。

    “你快出去，病人感染了怎么辦？”

    徐醫生綠著臉，轟他出去。

    “可為什么還沒結束？七個小時了……”

    黎穆寒的聲音發抖，抖得呼吸都斷斷續續。

    “你先出去，我保證沒事。”

    徐醫生牙一咬，拍起了胸脯。

    黎穆寒聽到這句話，才慢慢松開了她的手指，在護士的拉拽下，走了手術室。

    冉糖的長睫抖了抖，心跳又開始急驟。

    護士們見黎穆寒還未出去，根本沒敢喊，只悄悄喊徐醫生看。幾名醫生收回心思，集精力繼續給冉糖手術。

    除了吳珊珊，外面的人還沒經歷過這樣焦急的等待時間。

    見黎穆寒出來，眾人趕緊圍上去問情況。

    “會好的。”黎穆寒丟掉手套和口罩，又往墻上一靠。

    他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拿出冉糖給他的小紙條，盯了許久，又捂在臉上，喃喃地，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四周很靜。

    已是凌晨兩點半。

    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了，一群人推著擔架車出來。林可韻從地上跳起來，撲到了床邊，大叫了聲：“媽呀，終于出來了。”

    “冉冉。”沈駱安也俯過去，輕聲叫她。

    黎穆寒的腿像灌了鉛，怎么都抬不起來，只呆呆地看著那群人漸走漸遠。

    ……

    這是最好的病房，套間，里面是病房，外面是休息間。真皮的大沙發上躺了兩個，椅子上歪著兩個，都在呼呼地睡。沈駱安在走廊上打電話，和下屬交待這幾天的工作，看樣子是要死守此處了。

    黎穆寒獨自在里間，扶著床頭站著，低眼看冉糖。她麻醉藥還未醒，一直在昏睡。

    這手術有驚無險，徐醫生也許久沒有做過這樣長時間的大手術了，一回辦公室就累得倒在沙發上，和黎穆寒簡單交流幾句，就睡著了。

    黎穆寒還是擔心，想把冉糖轉去美國的醫院，不過冉糖昏睡，他只能等著她醒過來，再和徐醫生商量此事。

    “吃點東西吧。”

    秦方大盒小盒地拎進來，抹了把汗，把東西分發給眾人。

    林利平拆開一盒給吳珊珊吃，這名孕婦實在夠折騰，先是林利平，現在是冉糖，此時迷迷糊糊想睡，又肚子餓得不行，抓著盒子就開始大吃。

    林可韻縮在沙發一角，睡沉了。

    正安靜的時候，蘇怡芳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冉糖怎么樣了？”

    眾人看向門口，只見她提著一只保溫筒，和蘇藝涵一起慢步進來。

    “我說蘇女士，冉糖有病你知不知道，你居然把她帶去廟里，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她怎么就發病了？我可聽人說了，你上上下下地支使她做事，你沒長腿？自己不會跑？”

    林可韻一下就醒了，從沙發上跳下來，攔到了蘇怡芳的面前，一手叉腰，氣勢洶洶地罵。

    “干什么？”蘇藝涵想打開她的手。

    被林可韻反手抓著，往一邊推去，兇巴巴地罵：“小賤人，你再去搶啊，外面還有個沈駱安也愛著我家冉糖，你搶不搶？人家拿腳跟看你，真是倒八輩子霉才會遇上你們家這些臭女人，難怪一個個全沒嫁出去。”

    外面正鬧，里面的人醒了。

    黎穆寒彎下腰，輕輕地撫著她的發，小聲叫：“冉冉。”

    冉糖的長睫輕輕顫動一下，看他的眼神又陌生又排斥。

    “冉冉……”黎穆寒又叫，抬手輕撫她的額頭。

    冉糖想偏頭，要躲開他的手，可惜她想動也動不了，身體還是麻木的，腦袋很痛，很沉，這種感覺太糟糕了，似乎除了思想，這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沉得像被綁上了大石塊，一直往沉海里墜。

    “對不起，冉冉。”黎穆寒的腰彎得更低了，額頭觸在她的額上，輕聲道歉，“都過去了，沒事了，我們轉院去美國。”

    “冉冉醒了嗎？”林可韻沖進來，扒開了黎穆寒，湊過去看，“冉冉，你看我，我是可韻。”

    緊接著，他們都進來了，圍在床邊看冉糖。

    冉糖的嘴角牽了牽，又閉上了眼睛。

    “別吵她，讓她休息。”

    吳珊珊攔著眾人，讓大家出去。

    蘇怡芳站在門口，眉微擰著，盯著冉糖看。

    “你看什么，看她還沒死，你不甘心嗎？”林可韻走到門口，瞪著她就罵。

    “小舅舅，你看看這女人這么囂張，這樣罵外婆！”

    蘇藝涵沖進來就和林可韻僵持起來，二人堵著門，大家都出不去。

    “好了，都出去。”黎穆寒扭頭輕斥，蘇藝涵這才側身讓開了門。

    林可韻氣不過，用肩膀狠狠撞了蘇藝涵一下，“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