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應芷看肖穎一副仿佛吞了蒼蠅的表情，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肖穎回過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有心想甩臉離開，可不知怎么，還是只沉著臉往旁邊站了站。

    她看著車上的男生打開門下了車，剪裁良好的黑色大衣襯得他身形挺拔修長，氣質冷淡又矜貴。

    他長腿一邁，站到姜晚面前，聲音聽著明顯比方才輕了不少：“重嗎？”

    姜晚搖搖頭：“還好。”

    “放后備箱行嗎？”陳遇問。

    姜晚：“行。”

    肖穎在一旁邊看著男生開了后備箱，又伸手從姜晚手里接過箱子，絲毫不怕磕碰到他腕上那只好幾百萬的表。

    應芷看見肖穎這時不時變幾下的臉色，都覺得今天中午能多吃兩碗飯，余光一瞥，也看見了駕駛位的那束花。

    她興奮地眨了眨眼，聽見姜晚叫她，才忙屁顛屁顛地把她手上的另一個箱子也抱去放進后備箱。

    陳遇關了后備箱。

    姜晚正打算跟應芷告個別，卻又聽見身后有人叫她。

    “阿晚。”

    姜晚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轉過身。

    十來天沒見的孟杭大步走到她面前。

    男人長相斯文俊秀，只是眼下有明顯的青黑痕跡，平白添了幾分頹喪。

    “我們聊聊好嗎？”

    “師兄，我沒拉黑你任何聯系方式。”

    姜晚垂著眼，畢竟認識這么多年，她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給他，她也想知道原因，想知道那個和她長得有一兩相像的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話不能在微信里說，還是說一個解釋你需要想好幾天？”

    孟杭一怔。

    姜晚沒再看他，直接轉過身，抬頭看陳遇：“走吧。”

    陳遇“嗯”了聲，轉身的時候，目光從孟杭身上一滑而過，又很快收回。

    黑色的卡宴匯入車流之中。

    “你們都愣在這門口做什么？”

    應芷回過神，就見他們老板江悅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他們面前。

    “剛剛上車的是阿晚？”江悅問，“她怎么這么晚才走？”

    江悅最近剪了個短發，整個人顯得又冷又颯，氣場十足，應芷有點點怕她。

    但孟杭和肖穎都還在發愣，她只好硬著頭皮答道：“嗯，晚姐要等剛剛那個小帥哥來接她，所以在公司待了一會兒。”

    江悅一愣：“小帥哥？”

    應芷悄瞇瞇瞅了眼孟杭和肖穎，點點頭：“我也不認識，就是一個超級好看、超級酷、還帶著玫瑰花來接她的小哥哥。”

    江悅眉梢一挑，視線掃過臉色蒼白的孟杭，最后朝應芷招了招手：“跟我上去。”

    應芷忙跟上她。

    肖穎看了眼仍怔愣的孟杭，垂下眼，也轉身進了大堂。

    她求之不得的東西，姜晚唾手可得。

    偏偏姜晚還不要。

    *

    姜晚打開車門才看見那束玫瑰花，她稍稍怔了下。

    肖穎業務能力其實很不錯，只是在筆譯上略有不足，所以偶爾她陰陽怪氣幾句，姜晚也懶得跟她多計較，今天確實有些過火。

    她剛才還以為肖穎見到個異性來接她就隨口胡言亂語，原來可能還有這層因素在。

    已經坐上駕駛位的男生長手一伸，把花放去了后座。

    姜晚坐上去，略偏了偏頭：“不好意思啊，剛剛把你也牽連進來了。”

    陳遇隨手扣上安全帶，神情很淡，像是完全沒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沒事。”

    姜晚想起那束玫瑰花，扣安全帶的動作又停了下：“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安排？”

    陳遇手搭上方向盤，微側過頭看她：“什么安排？”

    姜晚伸手指了指后座的那束花。

    陳遇順著她指的方向，往后瞥了眼。

    他眉梢輕輕一揚，瞬間多了幾分鮮活的少年氣：“少寧讓我買的。”

    姜晚眨眨眼。

    翟少寧明明就一副全沒開竅的孩子模樣，買玫瑰花做什么？

    男生像是沒明白她為何疑惑，漆黑的眼朝她望過來：“不是要做玫瑰餅？”

    姜晚不由失笑，眼尾彎起來：“做玫瑰餅得用食用玫瑰，這種不可以吃的。”

    陳遇：“……”

    “沒關系。”姜晚笑著道，“我爺爺那邊應該有做好的玫瑰醬。”

    姜晚去的是以前常去的一家超市，在嘉遠附近一家商場的負一樓。

    陳遇停好車，她從副駕下來，聽見那邊車門關上，就低著頭一邊想著等下要買的東西，一邊往前走。

    沒走兩步，冷不丁聽見男生聲音又再響起，清清冷冷的。

    “jiejie。”

    姜晚腳步一頓。

    這還是她頭一次聽陳遇開口叫她。

    她回過頭。

    陳遇隔著兩步遠的距離看著她：“我們是直接去超市？”

    姜晚點點頭。

    陳遇抬手指了指反方向，稍頓了下才開口：“超市的入口在這邊。”

    姜晚：“……”

    順利到了超市，姜晚推了個車。

    “我來吧。”陳遇伸手接過來。

    姜晚松了手，問他：“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嗎？”

    陳遇微怔：“？”

    “你姐說你們運動員有很多東西不能吃。”姜晚解釋道。

    “也沒有。”陳遇緩聲道，“最近沒有比賽，只要不太高脂高糖就行。”

    姜晚點點頭：“那有什么想吃的嗎？”

    “都行。”

    進了超市，姜晚總算開始熟門熟路。

    “走這邊吧。”她指了指rou食區，“那你朋友呢？”

    陳遇看了眼她指的方向，漫不經心道：“給他們買兩顆白菜就行。”

    姜晚腳步一頓，偏頭看他。

    想起這小朋友在高鐵站面無表情忽悠來要微信的小姑娘，剛剛又隨口兩句話噎得肖穎啞口無言，不知怎么，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就是來這么幫我的啊？”

    陳遇一低眸，就看見她眉眼彎彎，笑意像水波一樣在水潤的眸子里漾開。

    他頓了一秒，不知怎么，唇角也跟著輕扯了下。

    這也是姜晚第一次看見他笑。

    這小朋友不笑的時候，總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剛剛一路好幾個女生在偷偷看他，但就沒一個敢稍稍走近的，這一笑，身上的冷意倒散了不少。

    “那買點牛rou吧。”陳遇說。

    *

    到家時，正好十二點。

    陳遇幫她把東西提進廚房后，接了個電話。

    男生漫不經心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嗯”了幾聲，掛斷后，問她：“下午要幫忙嗎？”

    “不用。”姜晚搖頭，“你有事就去忙。”

    陳遇看了眼流理臺上那一大堆東西：“沒重要的事，就吃飯訓練。”

    姜晚：“你會切菜做飯嗎？”

    陳遇默了下：“……不會。”

    姜晚彎眼：“那你去忙你的吧。”

    陳遇走后，姜晚先稍稍整理了下上午買的東西，然后給自己下了碗面條，吃完她先回蔣家陪蔣銘坐了會兒，才拿了玫瑰醬回來，開始醒面準備做餅。

    油皮揉好放著發酵。

    午后溫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姜晚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手機就是這時候響起來的。

    打電話的人是章曉瑜，是她研究生導師，同樣也是孟杭和江悅的導師。

    姜晚接起，聽見章曉瑜在那邊問她：“你和孟杭怎么回事？”

    “怎么連您都知道啦？”姜晚驚訝道。

    章曉瑜：“我不能知道嗎？”

    “我可沒這么說。”姜晚也不想她擔心，只簡略道，“也沒什么，就是在一起覺得不合適，然后又分了。”

    “你們小孩子感情上的事，我也懶得管。”章曉瑜嘆了口氣，“我找你是有另外的事情。”

    姜晚走回餐廳坐下：“什么事？”

    “聽說你搬到天越來了。”章曉瑜道，“下個月還打算休假？”

    之前不知蔣銘病情如何，加上去年一整年都沒怎么休息過，姜晚就推了一大堆工作，除了提早很久跟她約好檔期的幾個會之外，二月底和整個三月基本都空了出來。

    “您消息可真靈通。”

    章曉瑜道：“我這邊有個工作想給你介紹。”

    姜晚手托著下巴，笑著問：“您私下給我介紹工作，也不怕師姐生您氣啊。”

    “你以為是誰告訴我你搬家的。”章曉瑜也笑，“學校給籃球隊請了個外籍特訓師，幫他們特訓二十天，需要個翻譯，每天兩三個小時的樣子，強度不大，對你來說就跟休息差不多，離家也近，當然工資肯定比不上你做同傳，就當掙點零花錢玩玩。”

    又是籃球？

    姜晚腦中劃過這個念頭，也沒多想，回章曉瑜道：“回去給學校幫忙還要什么工資啊。”

    “讓你做白工，我還不愿意呢。”章曉瑜略頓了下，“其實找個別的有空的學生也成，但是吧，你上學早，又跳級，這幾年還老跟著你那些師兄師姐們，明明才二十三歲，一點朝氣都沒有，我是想著讓你趁機去跟那些年輕孩子們接觸一下，最好跟他們學得活潑放肆一點，等你到了三十二歲再穩重也不遲。”

    姜晚慢慢彎起眼睛：“行啊，那我要是真學得活潑放肆了，您到時候可不準嫌我煩。”

    *

    翟少寧和他們那兩個朋友是下午四點到的。

    男生叫周衍，個子也很高，大約也有一米八往上，長了雙桃花眼，一笑就顯得不太正經，他自我介紹完，順手在他旁邊小姑娘丸子頭上揉了一把：“這我妹郁愿，晚姐可以叫她小芋圓。”

    小姑娘比他矮了一大截，大約就一五六左右，長了雙圓圓的大眼睛，很是可愛。

    “不是親的。”她縮了縮腦袋，躲開周衍的手，抿著唇，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jiejie我給你帶了個小禮物。”

    說完遞了個白色的布袋子過來。

    說是小禮物，袋子倒挺大。

    里面的東西露了半截，看著像是一根……胡蘿卜？

    “一個胡蘿卜抱枕。”郁愿睜著雙大眼睛，似乎對她有點好奇的樣子，“我自己做的，今天下午才弄完，來不及包裝了。”

    姜晚接過袋子：“很可愛，謝謝。”

    翟少寧皺著鼻子嗅了兩下，一臉興奮：“姜晚姐，我的玫瑰餅是不是烤好啦？”

    “是的。”姜晚笑著道，“你先帶他們去餐廳坐。”

    姜晚先端了玫瑰餅出來，等她再進去把煮好的奶茶端出來時，就看見郁愿和周衍一左一右看著正在吃玫瑰餅的翟少寧。

    “怎么樣？”

    翟少寧搖搖頭：“不是那個味道，不過也很好吃。”

    姜晚眨眨眼：“哪個味道？”

    郁愿笑著跟她解釋：“少寧小學有次逃課出去買吃的，結果迷路了，后來是被一個小jiejie撿到的。”

    “他就記得那jiejie給他的玫瑰餅好吃，其他一問三不知，剛好學校后門的監控也壞了，少寧爸媽想找到人感謝一下都不行。”周衍補充道，“這么多年了，他還惦記著想吃那個味道的玫瑰餅。”

    翟少寧咽下口中的玫瑰餅，又喝了口奶茶：“亂講，我明明是惦記我的救命恩人。”

    “是嗎？”周衍笑，“你救命恩人長什么樣？”

    翟少寧：“……”

    姜晚也彎了彎眼睛，又抬手指了指廚房：“陳遇還沒回來，你們先自己玩啊，我進去備菜，要看電視的話，少寧知道遙控在哪。”

    “要幫忙嗎？”翟少寧問。

    姜晚搖搖頭：“不用。”

    她回了廚房沒一會兒，就發現門口探進半個腦袋。

    “晚姐。”郁愿走進來，“真的不用幫忙嗎？”

    姜晚：“不用，你跟他們在外面玩吧。”

    “他們在看昨晚乘風的比賽回放，我已經看過了。”郁愿指指流理臺上的菜，“我幫你洗菜吧。”

    姜晚：“也行，水可能有點涼，你調一下水溫再洗。”

    郁愿點點頭，走到水池邊，把娃娃菜一片片掰下來細致沖洗，洗著洗著，又忍不住好奇地悄悄偏了偏頭。

    察覺到時不時看過來的視線，姜晚也側頭：“怎么了？”

    偷看被發現，郁愿臉一紅：“沒有，就是覺得有點神奇。”

    姜晚：“神奇？”

    郁愿點點頭：“我們那天在g市高鐵站，算是見過晚姐你的，不過阿遇太高了，我和少寧都沒太看清你的長相，阿遇手機是黑色的，又很經常被女生要微信，周衍見他從你那兒接了個藍色的手機，還問他這是不是什么新的搭訕手段。”

    “少寧之前坐阿遇旁邊，后來和我們一起去了衛生間，手機掉了，怎么掉的，他都不知道，然后少寧還看著阿遇說這手機跟他的是同款，價格好幾千，用來跟他搭訕也太虧了，說阿遇都沒有手機一半好玩，阿遇話都懶得跟他說，直接把手機扔他懷里了。”

    郁愿說著笑起來：“沒想到晚姐你居然是樂遙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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