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奪珠大會(三十一)
高高在上的神庭,自然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們的錢是哪來的,因為大家都默認神庭和錢這個平凡的、帶著人間煙火味道的字眼沒有關(guān)系。ena` 安玉瑾眸子冰冷地說道“神庭做什么需要錢?一紙詔令就夠了,不,一紙詔令都不要,隨便走出一個神庭執(zhí)事,一句話放出就立刻會有人響應。畢竟能為神庭做些事情,那是百姓的榮光,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最后那兩句話,安玉瑾是咬著牙說的,自然不是贊許。 周柯寒搖頭否認道“就算神庭沒有出錢,但官府從百姓那里收斂龍珠供奉給神庭,他們怎么會不給百姓錢?” “你親眼看到了?”安玉瑾反問了一聲,而后不屑道“官府的人在你們面前可以做狗獻媚,但你以為他們在百姓面前會是什么樣子?” 周柯寒眉毛下垂,沒有出聲。 “你會說這事情與神庭無關(guān),只是官場欺壓百姓么?”安玉瑾目光灼灼。 周柯寒猶豫片刻,卻無力反駁。龍珠最后流入神庭之中,神庭怎么可能把關(guān)系完全撇清。 “你說我身為城主不知民間疾苦,你身為神庭司命,又知道多少呢?” 這話反問了回來,如同一記耳光打在臉上,周柯寒面容沉重。 “你們神庭高高在上,一塵不染,可以視金錢如糞土,可你知道這一顆龍珠究竟能賣多少錢,又夠東海畔一戶幾個月的口糧呢?”安玉瑾咄咄逼人地問道。 她又掏出一顆龍珠,甩手一扔,罵道“你知道個屁!” 這顆龍珠飛了過去,砸在了周柯寒的額頭,頓時鮮血直流,甚至流向了他的左眼。 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對原本有著明亮光芒的雙眸,此刻透出了一股迷茫惘然。 他想起了樸鎮(zhèn)北剛剛說的話你們神庭的確吝嗇的很,就算是相助你們,你們也只會當成理所應當,而不會給出任何好處。 原本他可以堅定的認為神庭維護世間秩序,是有權(quán)利受到天下的擁護與愛戴的。但面對安玉瑾的質(zhì)問,他卻無法回答。 那些平民百姓用性命換來的一顆顆龍珠,成了神庭執(zhí)事身上的華美裝飾,這算是神庭有權(quán)利享受的待遇么? 這當然不是只一顆東海龍珠價值幾何的問題,而是神庭與天下蒼生之間已經(jīng)變成了怎樣的關(guān)系呢? 熟讀經(jīng)卷,通曉古今,甚至不止一次聆聽過神明旨意的昭諭司命周柯寒,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那如山岳一般矗立在他心頭的信仰,此時此刻竟是出現(xiàn)了絲絲裂痕,似要崩塌。 安玉瑾催動靈力,那靈猿低吼一聲,四條加持了念力的粗壯的手臂赫然發(fā)力,將這鸞鳥從半空掀下。 轟然一聲,大地顫動,鸞鳥哀鳴一聲化作一片熠熠熒光的羽毛,伴著閃耀的光屑,飄零滿地。 四臂靈猿揮開那些飄動的羽毛,揮拳砸向已經(jīng)摔落在地的周柯寒。 就在此時,安玉瑾突然眸生警覺,驅(qū)使靈猿強行轉(zhuǎn)過身來,四條手臂交叉擋在身前,手臂上附加的念力凝聚成無形壁壘,給予最堅固的防御。 而后便是轟然 的巨響。 如同被颶風卷動的海浪盤旋著化作一條蛟龍,狠狠撞在了崖壁上。 靈猿身前的念氣壁壘一陣扭曲,靈猿哀嚎一聲,后退兩步,每一步都踩下一個沉甸甸的腳印。 安玉瑾眸色微變神庭至強念術(shù)之一,怒海龍濤。 不遠處走出一個青衣女子,漠然看向安玉瑾。在她身后還跟著另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短發(fā)過耳,面無表情。 安玉瑾一眼便看出這青衣女子修為極強,也轉(zhuǎn)瞬間猜到了她是誰,面容陰沉道“神庭兩大司命聯(lián)袂出擊,我倒也是倍感榮幸。” 青衣女子乃是興康城神庭典刑司命魚嫦。 這是安玉瑾第一次見到魚嫦,但卻并不覺得這個名字陌生。她被譽為百年來蘭茵國修行天賦最高的女子,但卻有很多修為高深的前輩并不認同這一點,因為還有一個無法被抹去的名字,那邊是魚嫦。 只是魚嫦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她本人十歲的時候便進入了神庭,而后外界自然是難以再聽到關(guān)于她的故事。 只是有人記得,在魚嫦十歲那年,便已經(jīng)是步入修行一途。十歲的地轉(zhuǎn)下境,驚艷了所有人,潭月閣大長老斷言此女二十年內(nèi)必入玄極,只是當他想去收魚嫦為關(guān)門弟子的時候,神庭已經(jīng)帶走了這個姑娘。 二十年過去了,魚嫦果然入了玄極,而且已經(jīng)是功參造化的玄極中境,并且坐在了司命寶座上,還是最為肅殺的典刑司命。 百年內(nèi)蘭茵國萬頃疆土上最為出色的兩位天之嬌女,在白落城相會了。 安玉瑾看著那一襲青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道“我真是沒有想到,堂堂神庭典刑司命,竟放下身份扮做丁海濱那色鬼的禁臠,潛入了我的白落城。” 已經(jīng)再也不復那可憐模樣,反而透著一股沖天銳氣的魚嫦,冷淡道“能將你這魔頭誅滅,自然值得。” 若是丁海濱還活著,現(xiàn)在想必也要暗罵自己一聲有眼無珠,然后帶著悔恨盡快自我了斷了,興許還有幾分死而無憾的驕傲。 想著魚嫦為了不引起她的注意,竟不惜跟在丁海濱身邊,受著那老色鬼的凌辱,安玉瑾不由心中泛起寒意,魚嫦付出這般代價,那必然是有著堅定無比要將她誅殺的決心。 安玉瑾瞥了一眼魚嫦身邊的女子,見其身體僵硬,眸子里帶著恐慌,便知道這女子已經(jīng)被魚嫦所控制了。她自然聽唐麒說過,魚嫦善于控心術(shù),幾乎可以將任何玄極以下的人變成她的牽線木偶,被她任意驅(qū)使。 安玉瑾冷然道“這女子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罪過?你竟把她cao控,當做你的傀儡。” 魚嫦漠然答道“她并未做錯任何事,但被我驅(qū)使,協(xié)助我神庭誅除邪魔,自然是她應該做的。” 安玉瑾咬牙道“這就是你神庭的霸道!為了你們所為的正義,不惜牽連無辜的人,將任命視作草芥!” 魚嫦面無表情道“我心智堅定,你的話語對我無用。”她瞥了一眼還在苦苦沉思、面容惘然的周柯寒,輕喝一聲“周柯寒,你身為昭諭司命,難道被這女魔頭三言兩語就迷失了心智?你的信仰去了哪里!?” 周柯寒 眸子已經(jīng)失去了星辰般明亮的色彩,反而帶著幾分渾濁,如同被烏云遮蔽。他望向魚嫦,苦笑一聲搖頭道“我的確有些想不通,我們神庭究竟在為何而戰(zhàn)。” “自然是為神明而戰(zhàn),為天下秩序而戰(zhàn)!”魚嫦鏗鏘有力地回答了一句。 周柯寒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而后嘆氣道“我們是什么時候遺忘了為天下蒼生而戰(zhàn)呢?” “因為眾生愚昧!”魚嫦難以理解周柯寒腦子里在想什么,也不愿去理解,她雙眸凝光,沉聲道“維持住天下秩序,百姓自然可以安生。” “真的是這樣么?”周柯寒低下頭,喃喃道“可是我竟已經(jīng)無法說服自己。” “你!”魚嫦一甩袖袍,道“罷了,待我拿下妖女,帶你回去面見庭主。” 安玉瑾沉吸了口氣,冷笑道“你能拿下我?” 魚嫦望著安玉瑾眼露殺機,道“不是拿下你,是滅了你。唐麒已被我的青絲繭困住,加上神虹誅魔陣的鎮(zhèn)壓,他只能自求多福。白落城外遍布神庭高手,前來支援的叛神者余孽也不過是飛蛾撲火,難逃一死。你還能指望什么?就連你那弱小的護衛(wèi),也馬上就要死光了。” 安玉瑾聞言眉頭一皺,轉(zhuǎn)頭看去,見到黑彪與姜陵也來到了不遠處。 但是在二人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身上帶血的白衣男子,他手中握著白梅劍,袖子上有著一縷棕黃色發(fā)絲,像是獅子的鬃毛。 “金獅”安玉瑾握緊了拳頭,轉(zhuǎn)過頭看向魚嫦,道“你連白梅劍這種心懷正義的俠士都要當做傀儡控制?” “這樣用著比較放心。”魚嫦冷笑一聲,而后一揮手道“去把閑雜人等都殺了。” 她身邊那已被控制的女子,自然就是里美櫻,她眼中明顯流露著抗拒的色彩,但身體卻不由自主,迅速向姜陵的方向飛去。 她和宋一凡都沒有想到,二人救下的可憐女子竟是神庭司命。 更沒有想到她竟出手將二人控制,成了行動不能自主的傀儡。 安玉瑾出手攔截,念力化劍,直奔里美櫻而去。 “大膽!”魚嫦輕喝一聲,那無形的長劍支離破碎,消失在空中。魚嫦盯著安玉瑾,雙手抬起,青袖一招,手腕上的枷鎖破碎,而后凌空飛出。 但它們在半空卻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飛向了左側(cè),那邊握著長矛還有等機會出手樸鎮(zhèn)北大驚,舞動長矛卻沒能撥開這一對銬鎖,而后轉(zhuǎn)瞬間自己的雙手就被死死拷在了一起。 “敢與神庭為敵,一個都別想走!”魚嫦霸氣喝了一聲。 這邊安玉瑾一步躍到四臂靈猿身上,朝向魚嫦狂奔而去。 魚嫦面容平靜,抬起雙臂,白皙的手掌在胸前交疊在一起,向前輕輕一推。 一股磅礴的念力從她體內(nèi)涌出,卻像是薄霧一般向四周散去。 這一刻安玉瑾只覺眼前景象扭曲,天色昏暗,一輪潔白熒光的明月在魚嫦背后升起。 這美輪美奐的玉輪讓安玉瑾竟是一時無法移開目光,月色華光如水銀一般傾瀉,轉(zhuǎn)眼化作一道道銀色的綢緞,向她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