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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徽禛再不說了,低了頭默不作聲繼續喝茶。 樓下的說書先生還在口沫橫飛,臨走之前謝朝淵吩咐人去將之叫來。 兩錠銀子扔過去,那老頭顫顫巍巍的雙手接過,滿眼熱切:“這位貴人需要小的為您做什么?” “很簡單,繼續說你的書便是,”謝朝淵道,“不過你這故事的內容太單調了,得再擴充擴充。” 傍晚時他們才回去行宮,謝朝泠這邊剛商議完事情,確實是為確定祭祀的流程,謝朝泠對這個看得重,一條一條跟下頭官員再三確認其中細節,這便去了一個下午。 謝朝淵在殿外等了片刻,里頭的官員終于被謝朝泠放出來,見到站在門外笑容滿面的謝朝淵,一個個的無不神情怪異,尤其那幾位內閣大臣,唉聲嘆氣不知在憋悶什么。 待人都走了,謝朝淵叫住王進:“你來說說,陛下拿他們怎么了?” 王進低聲解釋:“祭祀時誰來做亞獻之前一直沒定下,禮部今日與陛下提議不若讓太子來,可陛下說要讓您來,下頭的官員們都不答應,說這不合禮制,苦勸陛下,但陛下心意已決……” 所以才一直僵持到這會兒那些人才離開。 謝朝淵略微意外,連他都沒想到謝朝泠會突然這樣提議。 按祖制,祭祀泰山分祭天和祭地兩部分,當日先由皇帝親往泰山岱頂祀天,翌日再至社首山祀地神,皇帝行初獻禮之后由當朝皇后升壇亞獻,大梁歷代皇帝祭祀泰山都是按照這一套流程走。 但謝朝泠沒有皇后,他是大梁唯一一個登基之初就沒有皇后的皇帝。 于是禮部官員們翻閱舊籍,提議效仿前頭朝代的先例,讓皇太子做亞獻,但謝朝泠沒答應,執意要讓謝朝淵來。 謝朝泠的想法倒也不算全然的異想天開,更早一些的朝代,祭祀泰山時確實有讓文武大臣做亞獻的,既然是效仿先例,在謝朝泠看來選謝朝淵并無不妥。 但皇后為亞獻之人,是大梁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腦子里根深蒂固的觀念,由皇太子替之尚且說得過去,選一個皇帝寵臣來做,這叫人要怎么想? 謝朝淵還是西戎人,且是與他們的皇帝陛下曖昧傳言不斷的西戎人,這人做了禁軍統領夜夜留宿皇宮、留宿皇帝寢殿他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如今連祭祀地神都讓他來做亞獻,豈不是要告訴全天下人,這個西戎來的特克里汗王確確實實是大梁皇帝的入幕之賓? 可無論下頭人怎么勸,謝朝泠卻鐵了心執意如此,其實這些官員們早就發現了,從前克己復禮的皇太子自登基后就變了,在其他事情上他確實是愿意納諫聽真言的好皇帝,但一旦涉及到后位儲位之議,他便格外任性,由不得別人置喙半分。 所以最后贏的人還是謝朝泠。 謝朝淵進門去,謝朝泠心情大好,正在揮墨畫他們來時看過的山水景致。 “我方才聽人說了,”謝朝淵問他,“哥哥為何要特地將我攆出去再與人說這個事,之前也未跟我說一聲?” 謝朝泠頭也不抬,淡定道:“你若是知道了一準要留在這里嗆他們,盡給我幫倒忙,說不定還要激得那些人去外頭長跪不起以死明志,如今他們算是勉強首肯了,有何不好。” 謝朝淵沒忍住笑,上前去看謝朝泠畫的畫:“你在畫什么?” “山水圖。” 謝朝泠落下最后一筆,終于抬眼望向他:“想到畫便畫下來了,聽聞山頂景致更好,到那日你與我一同去看。” 謝朝淵眼中笑意愈深:“好啊。” 之后他們坐下用晚膳,謝朝淵將今日在那縣城集市上聽來的說書故事隨口講給謝朝泠聽,謝朝泠先是皺眉,再將廖直叫來,吩咐他私下派人去查查,是誰在背后搞這些小動作。 然后才舒了口氣道:“君后這個稱呼倒是不錯,也虧這些人想得出來。” 再問謝朝淵:“你拿銀子給那說書先生,要他說什么?” 謝朝淵為之夾菜,不以為意道:“自然是順水推舟,讓他繼續說他的故事,多多謳歌他嘴里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與君后可歌可泣的情愛故事,我瞧著先前約莫從未有人想過陛下是可以娶男后的,如今讓大伙長長見識多好。” 謝朝泠聞言一陣笑:“你可真是……” 第90章 正文完 之后幾日,因閑來無事,隨行來的王公官員多有去那縣城集市湊熱鬧的,茶樓里說書先生的名氣越來越大,連著數日都在講那傳說中的皇帝和他君后纏綿悱惻的故事,且還不重復,每日都能有新劇情,引得無數人一面喊著傷風敗俗,一面趨之若鶩地捧場。 若僅僅是個故事便沒人會多想,偏他們陛下種種行徑卻與故事中的皇帝相類,眼下更是連祭祀大典這樣的場合也要讓那位摻和一腳,還直接讓之做了亞獻,這意味著什么誰不心中有數。 只怕這突然冒出來的說書先生,也是陛下自己安排的吧。 這些流言蜚語傳很快傳到謝朝泠耳朵里,他聽過一笑置之,期間他自己也微服去了一趟縣城里,聽了一回那說書先生的故事。 有趣確實還挺有趣,但聽到說故事里的皇帝為了抬舉他的君后又是帶人上戰場,又是給之外家封爵提拔外戚,謝朝泠免不得慶幸,幸好謝朝淵光棍一條,且主動為大梁立了功,他這個皇帝日后被人詬病的理由大概還能少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