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無庸也是如此。

    其余的人不是第一次飲用茶水，不至于當場出糗。

    目送二人離開，黑夜望了清月一眼，見她依然沉浸在見到宋雨涵的喜悅當中。不愿煞風景，到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出門游歷的事情，來日再提吧。

    ……

    “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黑夜脫了棉衣，在朝陽下散步。從百草谷出來，四處都是忙碌的景象。春天的氣息真好，草木經歷著枯榮轉化，麾下的民眾也顯得生機勃發。

    一天之計在與晨，一年之計在與春。

    毫無疑問，死亡谷的春天是異常忙碌的。

    精壯的勞力，都被派去勞作。居家的老人，在谷內做些輕巧的農活。打些桌椅，編織些籮筐匾盤。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朗朗的讀書聲傳來，那是宋一凡在教導死亡谷的孩子。幼童啟蒙，讓他們朗誦戰爭的詩篇。管中窺豹，這宋一凡看似文雅，其實內心未必如此。

    趙一彪的兒子王韜，發出的聲音最為響亮。此子自幼習武，又得王秀慧悉心教導，文韜武略已有所長。眼下教學內容，對他來說，過于簡單。但這詩他卻頗為喜歡，朗誦得比別人都起勁。

    在他的身上，早就烙下了屬于黑夜的印記。假以時日，這些孩子成長后，將都變成王韜一樣。服侍明主，逐鹿天下。

    妖湖北側，一路向東。朗詩聲逐漸遠去，被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所取代。

    那是霍克的兵工廠，鑄造錢幣，打造兵器、鎧甲。前些時日，則側重于鑄造農具。

    鐵牛背負著巨石，從黑夜身邊路過。他放緩了速度，向黑夜行禮。黑夜略一點頭，示意他繼續努力。

    兵工廠已經被高墻圍住，門口設有崗哨。

    見到黑夜前來，守門的兵士立刻調整了姿態，立正行禮。

    霍克這貨，圈下的地盤還真不小，足足有小半個明日城那么大。由清月動手刻畫晶力陣法的熔爐高聳，晶能與人力混合催動的風機正在運作。

    五六十個壯漢正在忙碌，有燒火的、鼓風的、有運材料的，也有打下手的。已有十來個學徒，站在一排鐵砧前，動手打造農具與兵器。

    從人群中，黑夜一眼便發現了熟人：“門栓！”

    “唉！主公。”門栓也認出黑夜來了，他連忙把手里的活計交給其它人，快步跑了過來。

    “有沒有想家？”黑夜微笑道。

    “木有，要是俺回去，肯定被俺爹攆出來。這里挺好，吃得好，睡的香，霍克大爺還給我安排了重要差事，讓俺領十個人哩。”門栓有些小興奮地回答道。

    他的父親為清月所救，把他遣來跟隨清月。后來發現他對火系的親和力較好，所以成為了霍克的御用燒火工。

    “嗯，好好干。”黑夜勉勵道，隨后又隨口問起：“霍克去了哪里？”

    “霍克大爺在洞里頭呢，他發現了一道暗河，水質奇特，準備進一步挖掘，弄些水上來淬火。”門栓老老實實應答。

    黑夜朝他揮了揮手，腳下朝洞口走了過去：“你先去忙，我進去看看。”

    霍克是個懶人，他的兵工廠并未建造房屋，所有工人的吃喝住都在山洞內解決。一進洞內，便是一股濃重的汗sao味。好好的山洞，竟被他糟蹋成這個樣子。

    捏著鼻子，朝里頭前進，約莫深入六、七十米后，便看到了光著膀子的霍克。他帶著五、六個壯漢，正在朝下方挖掘。

    “霍克，有沒挖到大塊的金子啊。”黑夜出言調侃。

    霍克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回過頭來，看到是黑夜，頓時露出笑意：“小師弟啊，你來得剛好。俺這回可是挖到寶貝了，瞧見沒，最上等的淬火液。”

    黑夜聽他這么一說，好奇心也被吊了起來。莫非這打鐵淬火的液體，也有什么講究。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惆悵又一年

    霍克叫幾人停止了勞作，拿過一只系著長繩的木桶，放了下去。拎著繩子，上下起落，感覺到分量沉了，便拉了上來。

    拎上來的液體，似乎是一種介于油和水之間的物質。顏色介于乳白和金黃之間，有些奇怪的氣味。

    “這是金火油和水的混合體，”霍克一臉專業人士的表情，朝黑夜得瑟道，“冷鋼大叔曾經告訴過我。在自然界中，這是可以直接使用的，最上等的淬火液，或者叫做淬火油。”

    這金色液體究竟是什么，黑夜心中也有了猜測。如果地下儲量豐富，這可是一筆難以估算的財富。

    黑夜連說了三個好字，憨人有憨福，霍克這家伙，真的發現了寶貝。不過這些東西，短期內可能還用不上，也只有霍克提取少量，用于銅、鐵制品淬火。

    這是除了晶能以外的，另一種能源，利用得好，甚至可以做出一些超越時代的好東西來。

    “這個信息保密，”黑夜鄭重道，“一會兒我讓風鈴給你送一大塊金子來，爽不爽？”

    霍克簡直要樂瘋了，這些天來，見到的金子不計其數，但都是用來鑄造錢幣，他都是過過手。文鐘盯得緊，他只貪墨了少許。如果再送他一大塊，那就可以打造一個黃金的枕頭了。

    一想到可以枕著金子睡覺，霍克便傻笑著出神了。

    黑夜也開懷暢笑，闊步離開。

    離開兵工廠向南，便是明日城。城里的商鋪大批開張，人氣也上來了。不過近日大批農民都到山外去種田了，所以比不得往日熱鬧。

    范青萍乃王室之后，博覽眾長。因此規劃很有一套，街面整潔，房屋式樣統一，甚至還栽種了大量的觀賞性植物。

    哪里還有半點山寨的模樣，純粹是一座雅致的小城池。

    范青萍不在，找人一問，這才知道，他帶著人手去開挖水道了。生活污水排放，不直接匯入妖湖，而是排向谷外。另外妖湖也要改造，至少打通一條通向外面的水道，防止雨季洪水暴發，將四周淹沒。

    當真好個家園，如果能保證安全，必然是一處“桃源”。

    尋了匹馬，黑夜出了山谷。

    一路上都有十八寨遣來的勞力在開挖山石，夯平路基。這些個勞力，臉上都掛著笑容，不管風云寨的藥丸是否落入他們的口袋，但山寨的當家肯定許諾了他們不少好處。

    十八里磨刀嶺南面，圈了百公頃良田。剩下的五十公頃，以及牧草種植的土地，都在北面的丘陵地帶里。

    四四方方一公頃，十人耕種，搭建臨時泥屋一座，以供他們吃飯、休息。每一公頃田，還額外分得幾頭牲口，待到養肥之后，他們可以保留半數。這一舉措，無疑極大地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

    青苗帶領族人，在良田中間，燃起篝火，祭拜天地。

    這是他們部族的風俗，黑夜樂見其成。

    黑夜的眼神迷離了，恍惚間，這滿眼灰褐的原野，變成了翠綠一片，然后由綠轉黃。沉甸甸的麥穗隨風飄搖，大獲豐收。

    “要是我有一雙能看透未來的眼睛，那該多好。”黑夜一聲長嘆，目光又聚焦到青苗那邊。青苗一身綠裝，身后十多人高舉火把，正在跳一種看不明白的舞蹈。

    捷天麾下的高武奴隸，復活后已經恢復神智。稍作訓練后，便以農田為中心，在周圍十五里內潛伏。以此取代兵士的駐守，以保證農田安全為首要任務。

    萬一有國主撕毀協議，有這些人在暗地里監察、搗亂，至少也能延緩他們的腳步。況且瘋虎的酒肆也逐漸鋪開，這是明的信息渠道。申坤的暗中情報機構，也開始運作，逐漸滲透到周邊的勢力范圍內。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及時反饋。

    如果沒有獸人入侵，形勢一片大好。

    為了鼓勵農民深耕細作，黑夜同青苗商議好，每一公頃良田中，都埋下兩枚金幣。只要耕作仔細，毫無遺漏，一定可以發現。發現的金幣，便歸耕作者所有。至于每組10人是均分，還是歸于個人，則由得他們自己去了。

    所以，興致高漲的農民，大半都是奔著田頭金幣來的。能尋到金幣，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雖然不可能一夜暴富，但至少可以混得溫飽。

    黑夜沒有去打擾他們，騎著馬匹，繞著十八里磨刀嶺轉了一圈。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都是一些山寨的當家。他們春天的耕作，也已經開始了。

    黑夜抬頭，望向驕陽。心頭的思緒，卻是翻滾不斷。

    不知不覺，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一年。

    他先是困在巨蛋中，被小雀山的三人發現后，運回迷途者的“諾亞”母艦。一段時間后，他破殼而出，隨后便在雀山里生存。刀耕火種，打獵捕魚，與世隔絕。外出到達十里灘后，這才獲知，他們是有任務的。

    深入山嶺，獵殺魔獸，收服靈獸，遭遇地震。九死一生后，才返回居所，卻又開始了新的征程。

    從十里灘開始，向北步行千里。干翻黑店的老板，收服了趙一彪，獲得了第一批屬下。停留鬼湖，攻打小山寨，擊退蕭云山來襲，還洗劫了他的一些莊園，獲得了第二批人手。

    繼續北上，過林零郡，到大周宗廟，襲殺守衛，獲得巨寶。

    雪地里強行軍，脫離鄭國領地，再度跋涉千里，終于到十八里磨刀嶺落腳扎根。

    探訪神仙山，襲殺獸人，打退五家國主的進攻，換取了短暫的和平。其中的經歷，幾乎都在刀刃上游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羞澀的少男少女，終于成長。

    黑夜獲得了最為神秘的空間cao控能力，清月可稱為木系晶力大師，捷天光暗能力交替，稱為最優秀的斥候或刺客。霍克的土系晶能，為他帶來一身蠻力。對于鍛造的嗜好，又有了成為鍛造大師的能力。

    入伙的小昕，掌控水系。火菱，掌控火系。文鐘，超級智囊。高寧武，馭獸行家。青洛，武力卓越。

    麾下的頭領，也各有所長，并遣派到位。

    亂世風云起，便到逐鹿天下時。

    “可我究竟是誰？為何我總覺得，生活在另一個人的影子當中呢？這個世界如此真實，卻有可能是虛幻的。未來又會通向何方？”無數的念頭涌起，黑夜心中五味雜陳。

    茫然地兜了一整天，回歸山寨的時候，已是遲暮。一聲春雷乍響，天色轉為陰沉，牛毛般的細雨揚起。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常言說，春雨貴如油，期待今年能有個好收成。

    黑夜坐在自己的小竹樓廊下，茫然地望著外面的細雨出神。百草谷里火光點點，火菱和幾個丫頭還在忙碌。

    清月帶著沉重的任務出去周游列國了，也許三個月，也許半年，也可能是一年。

    蕭如萱也走了，余下的事情便雜亂了許多。要不是因為他帶來的丫鬟中出了叛徒，黑夜也不會將她遣送回去。她現在約莫已經出了楚侯聯盟地界了吧，不知道這一去她是否還會歸來。

    黑夜心中有些悔意，但旋即又硬下心腸。

    他是一個勢力的首領，不能憑借個人的喜好辦事。處事不公，失去偏頗，最終失掉的可能就是人心。蕭如萱是不錯，但他御下不嚴，她也需要作出一些反省。

    輕巧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僅從腳步聲，黑夜就聽出了許多信息。腳尖落地，一步一跳，心情不錯，這應該是風鈴。風鈴是威武侯的夫人贈與他的，與她一起的還有另外九名丫頭。她同茉莉伺候黑夜，其余的小丫頭暫時都跟著清月。不過清月走的時候，只帶了兩名丫鬟。

    “公子，”風鈴的聲音，羞答答地響起。

    這丫頭但凡和黑夜獨處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紅臉。

    “什么事情這么高興？”黑夜把心情轉了回來，不管怎么說，眼前的最重要。不僅僅是清月他們，還有這個瘦弱、纖細的小丫頭。

    “公子你看，”小丫頭從廊下移步，向外走去。

    黑夜看著，看著，眼睛忽然直了。風鈴竟然一步一升，在空中自由走動起來。她在細雨中信步，如同蝴蝶，翩翩起舞。

    這是什么技能？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