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結果兩人才剛商議妥定,副官就飛一般的跑了進來,大喊,“蘭州投降了。” 蘭州城里在沒有倒塌的東面城墻上,飛快地掛上了一面白旗。 甘肅軍政府就此消亡。 其實,柳石的炮擊造成城墻意外坍塌只是一個誘因,關鍵是蘭州城里絕大部分的官僚士紳,并不想和陳安對抗,投向陳安本來就是他們的選項之一,只是以前沒有提到最前面,現在已經迫不及待需要直接選擇了而已。 這些非常有能量的人都是隴南鐵路公司的股東而已,即使是下令抵抗了一段時間的軍政府都督也是。 北京那邊也是跌了一地的眼鏡。曹錕有些糊涂地對吳子玉說,“秀才,這陳安難道是玉皇大帝的私生子,蘭州這樣子都可以拿下來?” 吳子玉也很納悶,“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太白金星。” 第八十四章 沒錢打不了仗 陳安也不是百事通,他正和虎子興致勃勃地試驗新式的俄國火炮。 實際上是法國施奈德火炮技術。大戰陰影已經開始籠罩歐洲大陸,法國人迫不及待的幫助俄國人改良各種落后的火炮技術,希望他們能在東方拖住德國人,減輕西線法國的壓力。 據說法國施奈德兵工廠幫助俄國人改造了好幾款火炮類型,尼森伯姆運過來只有一款。這款大炮以及陳安曾經生產過得另外兩款火炮,都是沙俄軍隊最急需大量裝備的炮火,甚至指明每款大炮需求至少兩個炮團以上,也就是一百零八門大炮。 尼森伯姆膽子實在太大,竟然敢接下如此的訂單,這讓好不容易才完成國外訂單的陳安亦是心中坎坷不安,不知道還有沒有能力生產呀。 看到這份巨額訂單,陳安也打起了另外的主意。前線不是說火炮過重嗎,原來因為射程沒有考慮這些,現在是不是需要重新考慮一下北方軍的炮火編成了。 比如這次俄國指明還要繼續采購的1909年式76毫米山炮,炮重627公斤,彈丸重6.5公斤,射程7100米。雖然射程略低于日式75毫米野炮,但是重量僅有后者的三分之二,更有利于快速機動抵近射擊。 蘭州城的現象也提醒陳安,是不是將俄國人指明的第二種火炮,1909年式122毫米榴彈炮,炮重1340公斤,彈丸重22.8公斤,射程7600米,也作為北方軍的火器庫選項之一,畢竟這款火炮只是略重于75毫米野炮,卻發揮出略低于150毫米重炮的威力呀。 至于第三種火炮,也就是俄國人剛送過來,法俄合作的1910年式105毫米加農炮,炮重2172公斤,炮彈重14.9公斤,射程12000米,非常有效的火力壓制武器。比日式105毫米野炮略輕,炮彈也輕,但是射程更遠。 仔細計算了以后,陳安差點跳了起來,如果不生產炮彈的話,他只需要三個多月就可以完成三百二十四門火炮的生產,凈賺三百八十萬兩銀子。而如果要加上生產配套的三萬多發炮彈,就需要七個月時間才能完成全部生產任務,凈賺卻只增加了五十萬兩。 陳安第一時間發去電報,讓尼森伯姆暫時回絕超過一千發以上的炮彈、十萬發以上的子彈生意。如果以后還能實現升級,倒是可以考慮一二,現在就不必了,北方軍和北洋六鎮的彈藥都來不及生產呀。 看來必須加快階州兵工廠的建設速度了,以后北洋六鎮的子彈和炮彈任務可以讓兵工廠全力負責,漢陽兵工廠都可以造出來,沒道理徐總辦自己掛帥的階州兵工廠造不出來呀。 虎子將柳石急報蘭州投降的電報遞了過來。 陳安眼睛一亮,馬上說道,“立即發電報給柳石,首先保護蘭州兵工廠的設備。同時,發電報給徐尚武總辦,叫他不要在階州建兵工廠了,蘭州已經攻下來了,那里有一條現場的子彈加工生產線,讓他趕緊帶人去接收,并盡快回復生產。” 虎子有些納悶,“蘭州機器局吧?它又不叫兵工廠。那里只能生產漢陽造使用的子彈呀,又不合我們用的。” “你傻了,造出來賣給曹錕他們就是了,多筆錢賺不好嗎?”陳安給了虎子一個白眼。 虎子摸了摸腦袋,嘿嘿傻笑了一下,趕緊出去發電報了。 幾天后,星夜兼程趕赴蘭州接收蘭州機器局的徐尚武總辦,發來電報,蘭州機器局保存完好,但是已經過于老舊。經過徐總辦等人評估,如果利用上海制造局的設備進行更新后,可以生產7.9毫米圓頭彈和75毫米炮彈,但是產能極低,不及漢陽兵工廠的五分之一,最多只能月產十萬發子彈和一千發炮彈而已。 陳安頓時連連嘆息不已,曹錕下給他的訂單,僅是北洋六鎮所需,每年就需要一千五百多萬發子彈,還有近十萬發炮彈,靠恢復蘭州機器局生產的話,不知要干到猴年馬月去了。 轉念一想,不對呀,漢陽兵工廠可以達到如此的產能,那么可以投入巨資徹底改進蘭州機器局的生產線,達到漢陽兵工廠的產能,就可以大大解放陳家莊軍火庫的生產壓力。 陳安馬上發去回電,詢問漢陽兵工廠的具體產能,以及是否可以改造蘭州機器局的生產線。 徐尚武總辦認真地研討了一番改進方案后,發電報給陳安,如果要達到漢陽兵工廠月產六十萬子彈和七千發炮彈的產能,需要再投入四百萬兩銀子進行改造。但是如果投入兩百萬兩銀子進行改造的話,可以達到月產四十萬發子彈和四千發炮彈的產能。 看到投資金額,陳安哭笑不得,他媽的,現在這些人胃口都給陳安帶壞了,動不動就是上百萬兩銀子的投資,對于幾十萬兩銀子的小打小鬧竟然看不上眼了。 陳安斟酌良久之后,決定投資兩百萬兩改造蘭州機器局,只要產能翻兩番就足夠了。這樣一來,好容易從俄國人那里拐來的銀子,根本還沒有到手,就又稀里嘩啦地用出去大半了。 但是可以解放很多陳家莊軍火庫的產能,陳安認為還是值得的。 至于俄國人剩下的銀子,陳安還是要留下來,給自己的北方軍打仗用的。 現在北方軍打仗根本就是用銀子在砸呀。 不說別的,就是二個裝備105毫米野炮的炮兵營,兩次十分鐘的炮火覆蓋,就可以用掉四萬三千多兩銀子,二十一噸的炮彈。稍微大一點,協一級規模的戰斗,估計至少要用掉十萬兩銀子,至少五十噸的軍火儲備。不留點家底,仗都打不起呀。 秦州、蘭州先后被占領,但是府庫里卻連老鼠都找不到,根本沒有任何收獲。 既然北方軍已經占領蘭州,那么北方軍政府的管轄權自然就覆蓋了秦階道、涇原道,以及蘭山道的一部分。原來的階州知府帶著一幫老練的衙役書吏,到處接收各州府縣衙的檔案文冊。軍政府的行政事務,急需人手主持。 但是階州知府無論在學識還是能力上,要掌控北方軍政府的行政事務還是欠缺的。滑頭的階州知府很利索地拒絕了陳安的提議,但是同意了擔任甘肅省人事司長的提議。 陳安想了想去,干脆不征詢意見了,直接任命熟人彭英甲繼續擔任布政使的職務。這個任命倒是讓曾經的甘肅都督心灰意冷不已,也讓彭英甲愕然不已。 布政使后來被改名為省長。 彭英甲也不推辭,第二天就上任了。也不算是新上任,甘肅軍政府成立后,第一任布政使也是他,直到蘭州被柳石占領。 彭英甲也算是老熟人了,直接就是一疊的文件發給陳安。 陳安的北方軍政府設在了蘭州,但是陳安自己卻待在了陳家莊的北方軍大本營。軍政府里除了管民政的布政使彭英甲,根本沒有一個軍方人士。 彭英甲推薦柴若愚擔任教育司負責人,劉爾炘擔任巡警司負責人,陳安都一一照準,再加上陳安自己提議階州知府擔任人事司負責人,文縣知縣擔任財務司負責人,也算是獎勵獎了,北方軍政府的甘肅布政司算是開始運轉了。 本來彭英甲還推薦李鏡清繼續擔任省議會的議長,陳安卻是一個詞批復,不準。究竟是議長不準,還是不準開行議會,彭英甲始終也沒搞懂,此事就不了了之。 陳安可不比其他所謂獨立的都督,他可是直接靠軍隊打下來的位子,又有大把銀子撒出來安撫各路人馬,哪有什么傻帽站出來挑釁權威呀。 柴若愚卻是同盟會人士,但是并不激進。劉爾炘則是保皇黨,甚至還曾組織過保皇民團準備勤王,后來被甘肅軍政府解散。這兩人都是才智德俱佳,又愿意實干救國的大才,偏生剛好一個偏左,一個偏右,也算是彭英甲選擇得煞費苦心了,因為他也吃不準陳安真實的政治傾向。 不管怎么說,甘肅布政司總算是接過了所有北方軍地盤的行政事務,讓已經焦頭爛額的陳安大舒了一口氣。 第一份布政司的請示公文用電報送了過來,陳安差點暈倒,天文數字的要錢請示,任誰都是吃不消的。 彭英甲在請示中明確指出,民國初年甘肅人口已經有五百七十多萬,其中有近四十萬是近年來階州新增人口。而甘肅全省耕地不過四千五百多萬,且多屬旱地,按照旱作雜糧畝收一石半的折算,剛好只能養活五百七十多萬人口。 只是四分之一的耕地都在寧夏府,還有四分之一的耕地亦在河州及甘涼道,但是人口卻是四分之三集中在蘭州和秦階涇原兩道。 因此,要么盡快占領寧夏府獲得足夠的糧食,要么拿出一千七百多萬兩銀子買糧食防止饑民作亂。 陳安馬上將數據交給林月兒的集團財務司進行核算,結果算出來另外一個有意思地數據。 按照集團財務司的數據,甘肅全省耕地是可以養活八百五十多萬人的,因為總人口中三分之一是老人,三分之一是兒童,而他們的口糧可以按照成人的一半計算。如此一來,北方軍政府掌控的四分之二,完全可以養活現有地盤上的人口。 即使真的有四分之一的人口,需要外購糧食,也只需一千一百多萬兩銀子才買糧食即可。 陳安和遠在蘭州的彭英甲看到后面的測算數據,都是目瞪口呆。 林月兒輕飄飄地一句話道盡了這兩種算法根本的不同,“集團內部算法剔除了吃人的田租和稅吏經手的貪墨。” 這么一來,占領寧夏府馬上就必須實施了。 陳安決定進攻寧夏的時候,順帶問了一句甘肅全省的稅收,彭英甲答復只有不到三百萬兩,而且有十分之一是從碧口收取的商稅。 陳安馬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自己到底是為什么會選擇回到隴南來發展的,什么都沒有的地方呀。 或許,有種東西是不缺的,陳安忽然心中有感,看了一眼身后深幽的群山,民族的氣運。 第八十五章 岷縣慘敗 陳安一邊下令在全甘肅范圍招募青壯,組建十五個新兵營,一邊由虎子負責集結兩個步兵營換裝俄國山炮,準備北上與柳石配合進攻寧夏府。 按照彭英甲的數據,全甘肅人口大約五百六十萬人,在不影響生產勞力的情況下,至多能夠吸收二十分之一的人口加入軍隊。這說明甘肅的戰爭潛力是二十八萬軍隊,而如今各派勢力不過三萬多人而已,遠沒有達到極限。當然,這并沒有考慮是否能夠保證軍火和糧食供給的問題。 即使按照軍務司改進后的計劃,每年訓練三十個營的新兵,六年后保持一百八十個營的軍隊規模,亦不過是十一萬多人,還是甘肅總人口可以負擔的兵員比例。 現在戰亂頻繁,除了糧食和軍火,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賤賣了。陳安趕緊搜羅了大筆金錢,甚至以糧換田的形式,大肆收購能買到的一切田地。如果當初林月兒的計算屬實的話,要改變田租吃人的現象,只有利用公司所屬的農莊,以更大的規模以及更好的佃戶形式,去沖擊整個農村的舊有模式。 陳安本人就是最大的地主,當然不能采用暴力手段去改變原有不適合的高昂地租,但是公司農莊以較低的租金吸收掉絕大部分的佃戶,迫使其他地主因為缺乏人手而跟著改變卻是可能的。至于貪墨盛行,再貪也搞不到農莊頭上,有了對比,就很容易抓現行了。 這個辦法卻是教育司長柴若愚和巡警司長劉爾炘幾番爭吵之后,合計出來的改善甘肅民生的最佳辦法,受到彭英甲的贊賞,并立即推薦給陳安決策。 左傾和右傾能夠妥協的方案,自然是中庸了,但是對社會平穩過渡的思想,卻是陳安所非常贊同的。按照這個方案,實際上也不需要多少田地掌握在手上,甘肅大約四千五百多萬畝的田地,只要有十分之一以上屬于公司農莊就可以引領整個甘肅農村社會的漸變。 還是缺錢的問題呀,即使是十分之一的田地,縱然現在兵荒馬亂田地的價格跌了一半,也是還要七八兩一畝的,三千多萬兩銀子到哪里去找呀? 萊恩的北方制幣廠工作,馬上被陳安加快了,甚至一天一個電報發過去催促。 這才是來錢最快的地方。克勞澤幫著搞出了一個發行北方元的方案,如今軍火生意每年至少可以獲得四百萬兩的利潤,再加上甘肅的稅收三百萬兩,至少可以發行二千多萬兩價值的北方元紙幣。而且在鑄造銀元的過程中,還可以獲取百分之十五的鑄幣稅,這都是源源不斷的財政來源。 至于公司其他的收入,陳安不準備計算在北方軍政府的財政之內,自家的東西,公私還是要分清的。畢竟共和了,不是家天下,不能傻乎乎地全部當做公產,結果讓后代沒飯吃不是。 虎子的兩個營正在加緊換裝訓練,盡快適應新式山炮的使用方式。盤踞在岷縣的李虎臣也開始了動作。 率領兩個營據守在岷縣的李虎臣,這幾天也頭疼得很。馬安良率領五個營的精銳西軍不戰而別離開蘭州,回到河州以后,加上原本駐守的四個營精銳西軍,一下子對李虎臣的壓力大了起來。 三三兩兩的馬家騎兵經常游走在岷縣附近,打打冷槍,sao擾后勤補給,甚至鼓動岷縣內部鬧事,不一而足。李虎臣的兩個騎兵排,根本不足以應付如此眾多的sao擾。 西固到岷縣的山路上,一支輜重隊艱難的跋涉著,十幾輛馬車云集在隊伍中央,輜重排的士兵神情專注的掃視著四周。 輜重隊伍,是馬家騎兵sao擾的重點了。 忽然,呯地一聲槍響,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輜重兵左臂中彈,慘呼倒地。北方軍士兵一怔,馬上就按戰術動作撲倒,就地尋找掩護。 遠處山腰繞出幾個騎兵,更是傳來對其中一人槍法不準的嘲笑,其中一名騎兵用手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 更多的馬家騎兵出現了,至少上百名騎兵涌了出來,遠不是只有四十來人的輜重排所能抗衡的。 再一聲口哨響起,騎兵開始沖擊了,一陣排槍砸向輜重排,打得地上灰塵四濺和馬車上木屑飛灑,隨后馬家騎兵拔出馬刀,嘴里發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喊聲,呼嘯著沖了過來。 輜重排的三挺輕機槍飛快地響了起來,稀稀落落地李氏步槍也很快開火了,幾名騎兵一頭栽倒在地,被后來避讓不及的騎兵瞬間踩踏成了爛泥。 但是騎兵沖擊速度太快了,稀薄的火力根本無力阻止即將殺入輜重隊的兇悍馬刀。 就在這時,十幾輛大車忽然掀開了,里面源源不斷涌出北方軍的士兵,三挺維克斯重機槍瞬間就吼叫起來,緊接著六挺輕機槍和更多的李氏步槍也打響了。赫然是整整一個隊的北方軍士兵,埋伏在馬車里面,突然開始了反擊。 二十幾名騎兵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兇猛的火力掃倒在地。馬家騎兵的指揮官嚇得魂飛魄散,大呼著撤退。 又是付出了幾十名騎兵的慘痛代價,馬家騎兵總算撤出了北方軍的火力覆蓋圈,但是上百名的騎兵,只剩下三四十名不到了,估計馬安良知道后心疼得要哭了。 李虎臣帶著北方軍的兩個騎兵排出現在了戰場另外一角,大笑幾聲后,帶著騎兵開始了瘋狂的追擊,他要把這支馬家騎兵隊伍全部吃掉才甘心。 成功打了一個反伏擊的北方軍步兵,立即收攏隊伍,盡可能地跟上騎兵排的追擊,為李虎臣保障后路。 剛追到一個較為平坦的山坳,李虎臣大驚失色地看著坡上不斷出現的精銳西軍騎兵隊伍,幾百名,還是上千人? 李虎臣氣的眼角都裂開了,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對方竟然也打著反伏擊的主意。 對著手下的騎兵大吼,“撤回去,撤回岷縣。”李虎臣帶頭轉身就走,既然不敵,何必硬充好漢呢。 可是經過匆匆趕來的步兵隊伍時,李虎臣猶豫了,近兩百名的步兵兄弟怎么撤?根本撤不了呀,對方可是上千名的騎兵。 這一猶豫,連騎兵排都難以撤退了,對方的騎兵已經漫山遍野地沖了過來。 步兵隊的隊官一見情勢,就知道走不了了,當即大吼起來,“就地抵抗,騎兵排派幾個人送李長官回去。” 騎兵排長馬上接受了命令,指派幾個手下沖了過來,就對著李虎臣的馬匹狠狠幾鞭。李虎臣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有事情要干,噙著淚花,大喊了一句,“我會用他們的腦袋送你們,”很是干脆地策馬逃離。 不用再考慮槍管過熱的問題,所有步兵將手中槍械的子彈瘋狂地射了出去。騎兵兄弟首先開始了反沖擊,用自己的血rou之軀盡可能遲滯一下西軍騎兵的沖擊,為步兵兄弟展開火力提供僅有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