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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之煥在心中為京兆府那幾名胥吏燒了一把紙,深感皇帝親政后百官的日子怕不會太好過,就見皇帝垂首看看路面若有所思,便也低頭看了一眼,臉色亦是一變。 “京中早已開始缺鹽,朕已經通過中書省給京兆府下了明旨,嚴禁豪強富紳在路面上撒鹽,如此陽奉陰違,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軒轅曜冷聲道,“是哪些人抗旨不尊,去給朕弄清楚,然后將名字直接告訴京兆府,讓他們從嚴處置。” “諾。”兩名金吾衛立時領命。 趙之煥低聲道:“陛下,前面便是京中最貧苦的延祚坊。” 軒轅曜見周儉昌牽著孟精在一棵歪脖子樹下等他,不由得笑道:“周叔。” 孟精不耐拘束在宮苑,軒轅曜干脆便將孟精借給周儉昌,讓他每日騎著滿長安城探訪。 “陛下,趙大人。”周儉昌行禮,孟精也歡快地打了個響鼻。 軒轅曜搭著周儉昌的肩,見他只穿著如今時興的紙裘,不禁蹙眉道:“天寒地凍的,先前朕賜下的皮裘你為何不穿?” 周儉昌一笑,“我是個軍漢,從前又是在北邊從軍的,根本不怕冷,先前我從路上撿了個快凍死的小孩兒,給他蓋著了。” “哦?多大的孩子?”先前軒轅曜保媒的若干個宮娥,都被周儉昌一并推卻了,雖有軒轅曜給他養老送終,膝下有個孩子,總歸晚景不那么孤寂。 “才兩三歲,爹去年死了,娘也沒能挨得過這個冬天,收留他的老嫗又在養濟院凍死了,我看著他實在可憐,便將他留下了。” 軒轅曜冷聲道:“則誠,先前戶部撥給各養濟院多少銀子?可都發下了?” “各養濟院五十兩銀子,整個京畿道共撥下一百五十萬兩。”趙之煥諳熟于心,“京畿道各州府縣均得了銀子,至于有沒有到養濟院……” 軒轅曜長嘆一聲,“吏治!吏治!” 他一日不親政,一日對吏治便是束手無策。就在此時,有一相貌氣質均泯然眾人的金吾衛上前,遞上一封蠟的圓筒。 猜到怕是麗競門或是旁的暗衛,趙之煥微微側身避嫌,就聽軒轅曜咬著后槽牙道:“好!天大的喜事!” “怎么了?”趙之煥猜到了七八分,周儉昌卻耿直地問出了口。 軒轅曜冷哼一聲,將那密折遞給趙之煥,他二人一同湊過去,見是賀熙朝的密折,通篇就一個意思,此番在涼州,除去與張掖侯一道滅了高昌國,他還從西域發現了可用來織布的棉,去歲以來試著在涼州種植,織就的棉布遠比絲麻保暖,若是在中間夾上一層棉花,比皮裘都暖和幾分。 “胳膊肘向外拐!”軒轅曜很有幾分氣急敗壞。 他這么一說,趙之煥才陡然想起,賀熙華去年似乎也在廣州做了相似之事,當時大將軍不置可否,皇帝可是大加贊賞,只是因為大將軍態度淡漠,才沒在沿海諸道推下去。 如今換做賀熙朝,不知大將軍是否會是另一張嘴臉。 軒轅曜走了幾步,忽而頓住,“則誠兄,你回去轉告趙相以中書省的名義下旨,讓賀氏兄弟運棉入京,尤其是賀熙華,嶺南酷熱,他要那么多棉做什么?” 雖仍是怒氣沖沖,但他的眼里已然有了笑意。 “若是他能親自押運來就更好了。”周儉昌瞥了眼軒轅曜,滿臉正直。 軒轅曜笑著踹了他一腳,對趙之煥道:“朕先前便命尚食局備好了鍋子,送到周叔那去,咱們今日去他府上小坐一會,給他門楣添些光彩。” 趙之煥應了,“臣遵旨。” 作者有話要說: 胳膊肘往外說的是小賀把棉的消息告訴大賀 圣誕快樂~~ 第93章 第二章:錢可通神 光宅坊,周宅。 “從前聽陛下提起曾經在東宮左近置辦過一處宅邸,后來又聽鄉野傳聞,說陛下在私宅里豢養死士,”趙之煥四處打量,嘖嘖稱奇,“想不到今日終究得見了。” 這宅邸倒也不大,不過是個四進的宅子,里面攏共住了八九個人,均是從前跟過軒轅曜的老宦官、老宮婢,加上周儉昌和他撿來的孩子,正好湊了一宅子老弱病殘。 軒轅曜嘗了口暖鍋的湯,又讓人取了鱖魚,魚骨扔入湯內,魚rou切成薄片,在湯中稍氽一下,透明的魚rou一旦變白,便取出享用。 趙之煥有樣學樣地跟著嘗了一片,只覺鮮美異常,細細品味笑道:“羊湯做底,輔以魚骨,倒是湊成魚羊鮮了。” 軒轅曜自覺滿意,屏退了周遭下人,只留了周儉昌在一旁,“對了則誠,又到年終,朕是不是該與你和中孚分分贓了?” “這是何語?”趙之煥一時未反應過來。 軒轅曜拿竹箸點點南邊,“則誠真是貴人多忘事。” 趙之煥這才想起,自打趙氏、沈氏等幾家與皇帝合伙做了那海上的生意,每年都賺的盆滿缽溢,只是他心中一直存有隱憂,如今見皇帝主動提起,便沉吟道:“臣有些肺腑之言,一直如鯁在喉,只是礙于天威,不曾有絲毫吐露。” 軒轅曜暗暗嘆服趙氏之識時務,不愧不倒翁美名,似笑非笑,“則誠但說無妨。” “海運之事,利潤頗豐,故而民間屢禁不絕。”趙之煥謹慎道,“重明島晏氏更成疥癩之患,糾結了一撥江湖人,伙同倭寇讓東南沿海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