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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伺機報復,之后那頓飯,周儉昌一直在渲染這席面多么來之不易。 “這道明月上高樓,取了曹子建的什么塵什么泥的,是將魚碾成泥,又用魚骨熬湯,佐以茱萸、椒蓼,最后撒上豆粉,可費工夫了。” 軒轅曜一本正經,“是‘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也有椒房之意。” 賀熙華感慨道:“想不到周叔竟是如此一個風雅之人,再過些時日,興許能連中三元也說不定。” 周儉昌似乎更來勁了,“這道紅豆杏仁糕是紅豆生南國,這道雞蓉魚羹也有個典故,太長了,我有些記不清。” 不需軒轅曜解釋,賀熙華悠悠道:“是‘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的典?” “正是。” 軒轅曜耳廓微紅,夾了一塊葫蘆雞塞到賀熙華嘴里,“這么多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賀熙華一愣,卻見周叔埋頭苦吃,似乎是沒有留意,仍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軒轅曜靜靜地看著他,“方才周叔漏了一個,這碧梗米也有個典故。” 賀熙華略一思索,悄悄在袍袖下勾了勾他的手。 惜君青云器,努力加餐飯。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也慢慢進入收尾階段 還有12卷就完結啦 皇帝應該是歷代廚子里級別最高 最有文化的 第91章 第二十章:金風玉露 三人賓主盡歡,皆是一場大醉,賀熙華迷迷蒙蒙地睡了,再醒時,自己竟在寢宮的龍床上,軒轅曜側坐在軒窗邊,正托腮發愣,也不知是在看滿天煙霞,還是在…… “醒了?”軒轅曜注視他有一陣了,見他醒時懵懂情態,心中歡喜,“朕已著人知會承恩伯了,明日一早再送你出宮。” 賀熙華起身時方察覺身上外衫已然被人褪下,只著了中衣,頓時有些無措。 軒轅曜親自取了尚衣局新裁的一件蜀錦常服給他披上,牽著他在窗邊榻上并肩坐下。 “你看,”軒轅曜指了指遠處山丘上飛檐樓閣,“那便是蓬萊殿。” 蓬萊殿在整座宮城中地勢最高,整個太液池連同四百間長廊一覽無余,無論麗日晴空亦或是斜風細雨,均有瀲滟水光、空蒙山色,因其景致最佳,歷來不是帝王寢宮,便是寵妃椒房。 “旁人都說陛下游歷一遭,儉素不少,才從蓬萊殿搬到清思殿,”自定情后,賀熙華在軒轅曜面前說話也輕快不少,“我卻曉得,不過是陛下懶得乘船,懶得爬山罷了。” “知我者,靈煦也。”也不知軒轅曜是怎么想的,每每喚他的表字都沒個正行,光看神態,一個戲謔一個羞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情罵俏。 賀熙華輕聲道:“明日,我與堂兄便啟程了,陛下沒什么要交待的?” “對他沒有,對你卻有。”軒轅曜坐直身子,“讓你去廣州,當然不是單純做出個貶謫你的假象。” 賀熙華點了點頭,軒轅曜又道:“以你的聰穎,應當能猜到傅淼案時,朕已經向沈臨亮明身份。彼時,朕交托給他和趙之煥一樁大事。” “海運。”賀熙華想起大脖瘟時,軒轅曜便是以海寇為借口,想不到他如此之早便關注海事了么? 軒轅曜點頭,“從天啟時,我朝商人便從海運中牟利甚多,然而朝廷卻一直忙于邊患、災荒、政斗等等,不曾在此下過功夫。朕讀經史,歷朝歷代多是亡于田地兼并,就算是強如天啟,中間亦是民變不斷。朕便想,若能以外藩之膏腴,供養我天、朝之子民,百姓尤其是沿海百姓是否能脫離田畝。” 賀熙華蹙眉,“海運事關重大,陛下讓臣去嶺南,而非江南,恐怕也是為了避開重明島晏氏吧?” “不錯。”軒轅曜沉思道,“朕不多說什么,你放手去做便是。侍衛常隨,賀家自然會為你張羅,朕便不插手了,然而朕從江南為你搜羅了幾個造船的能工巧匠,你還是帶去,以備不時之需。” 賀熙華早已思慮得周詳,卻也不想在今日長篇累牘地議論朝事,便道:“臣臨行前,自會擬個詳細的條陳,彼時再請陛下圣訓。” 軒轅曜笑笑,“不必,于庶務,朕還算是你的半個學生,哪里能訓導你什么?” “那待臣到了實地,親眼見識了,再向陛下稟報。” 軒轅曜見天色不早,伸手勾住他指尖,“朕對你放心得很。” “怎么,”賀熙華狡黠一笑,“周叔難道還留下順便做了御膳?” 軒轅曜捏捏他鼻子,“是啊,他現在還在小廚房,朕去瞧瞧他,順便送他出宮門。” “為何不留他一道用膳?” 軒轅曜邊走邊回頭,“壞人姻緣,禍及子孫,他哪里會做這般不知情識趣之事?” 用過兩三樣精致小菜,軒轅曜惋惜道,“可惜你將遠行,不然去藍田泡御湯,才是舒爽,今日也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他帶著賀熙華至殿后一精致小院,內里有兩個分開的湯池,早有人將屏風安置在中間,不遠處還有一更衣的精巧隔間,湯池內熱氣氤氳,水中漂浮著紅紅白白的花瓣。 “這是給后妃沐浴的吧?”賀熙華挑眉,頗為不屑。 軒轅曜大而化之,“朕從未留意過,仿佛懂事起便是如此,怕是殿中省的舊例了。” 一旁伺候的守讓大著膽子道:“賀大人有所不知,湯池中灑的這些物什,都是太醫院根據每位主子的脈案專門調配的。大人是頭一次來,太醫院怕是用了個最中和滋補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