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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準了?” 軒轅曜笑笑,“賀熙朝的意思朕懂,他想避開長安這趟渾水,加上他看靈煦在泗州數年頗有進益,恐怕也想去邊塞建功立業。到底是朕的伴讀,朕大方地給了他一個涼州刺史。賀鞅雖不悅,但賀熙朝本人堅持己見,也便罷了。” “看來坊間說父子失和,也不是假的。” 軒轅曜嘆了聲,“賀熙朝倒是不糊涂,無奈他爹被黨羽攛掇著壞了腦子,如今整個賀家哪里是烈火烹油,簡直就是被架在火上烤。” 周儉昌知曉他與賀熙華的情誼,也跟著嘆了聲。 軒轅曜敷衍地提筆寫了“建功立業”一對桃符放在一邊,準備回頭賞了賀熙朝,“看在靈煦的面子上,朕都不能置賀黨于死地,可問題是,到底是誰要置朕于死地,朕還未查得清楚。朕決定撂開賀黨不管,先將此事查清為好。” 周儉昌看著他筆下不停,又寫了“政由將軍,祭由寡人”,不禁訥訥道:“過于直白了些吧?” “他一個粗人,識得幾個字就不錯了,不直白他看的懂么?”軒轅曜嗤笑一聲,又寫了個“福”,就在桃符里挑來揀去,將那些木刺的全放到一邊,蹙眉選了個最光滑平整、紋路精美的,仔仔細細地寫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守讓,這幾個全都送到賀府去。” 周儉昌頓覺皇帝仍是對賀熙華最為不同,連詩經都用上了。 圣人怎么說來著? 詩三百,思無邪。 作者有話要說: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小雅 原來是個情詩 講新婚夫婦的2333333 待他年的桃符梗又出現了 哪個是給誰的 顯而易見了 收到一個福字的老丈人表示沒有牌面 第73章 第二章:心亂如麻 與周儉昌一同守了歲,軒轅曜便再無法入睡,干脆一個人出了寢宮。 因蓬萊殿他睡不太慣,便干脆遷至清思殿。清思殿與珠鏡殿毗鄰,珠鏡殿原是他生母崔皇后的寢宮。 崔皇后出自士族高門博陵崔氏。這博陵崔氏與趙氏一般,是士族中唯二不降等襲爵的勛貴,玄啟朝開國五大鐵帽子,便是潁川國公趙氏、隴西郡公獨孤氏、博陵侯崔氏、廣陵侯沈氏以及張掖侯肅氏,朝中人稱二公三侯。崔皇后是開國博陵侯崔靜笏與瑯琊王府昭儀公主的嫡親孫女,身份貴重,據聞當時指婚時,原本是要將崔皇后許給仍是太子的穆宗,可穆宗偏偏鐘情于日夜相伴的一個宮女,不愿迎娶高門貴女,讓心上人日子難過,便只娶了個太學祭酒的女兒,讓彼時的文宗氣得不輕。于是就便宜了后來的德宗、彼時的晉王,據說迎娶崔氏時,他曾指天畫地,要永遠待崔氏如珠如寶,后來穆宗英年早逝,士族勛貴便齊推德宗繼位。 他也兌現諾言,將珠鏡殿賜給崔皇后,鏡是指從殿中看去,太液池平靜如鏡,而珠則是指貝闕珠宮,珠聯璧合。 誰也想不到,最后卻是鏡花水月,玉碎珠沉…… 軒轅曜至今都記得,阿娘臨死時靠在珠鏡殿的窗邊,癡癡地看著太液池的湖水,輕聲道:“阿曜,娘去之后你不要哭,無掛礙,無恐怖,遠離顛倒夢想,了卻塵寰,這是好事……” 無巧不成書,老博陵侯崔定之聽聞愛女薨逝,竟氣成了風疾,癱了半邊身子,于是只能由世子崔簡出席喪儀。 于是大行皇后的喪儀上,天子帶著一身明黃的皇貴妃滿面哀慟,太子殊無哀色,親父缺席,親兄含怨,歷代皇后的身后之事,再無比這更不體面的了。 軒轅曜不知不覺已走到了珠鏡殿,無主子居住,宮人也頗為懈怠,巧奪天工的雕梁畫棟上竟落了一層浮灰,輕紗帳幔隨風搖曳,說不出的鬼魅蒼涼。軒轅晦走到崔后死前倚靠的軒窗邊,看著波光粼粼的太液池,四百間回廊并未點燈,靜臥在湖面上,猶如酣睡臥龍。 “若朕有了所愛之人,定然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更遑論去做妾室,”軒轅曜輕聲道,“若朕要迎娶皇后,也定然不是為了他的家世門第,朕的皇后,必是朕在這世上最敬最重、最親最愛之人。朕要讓他安居珠鏡殿,不讓任何人傷他惱他,享一世榮華。” 夜風嗚咽,軒轅曜親自取了笤帚等物,將珠鏡殿打掃一遍,才悄然離去。 第二日是元日,軒轅曜早起向賀太后請安,隨即在禮部安排下,猶如一提線木偶,連續三日兜兜轉轉于各類祭祀大宴。 到了初五,一切才告一段落,群臣自在府中親朋歡聚,賀太后照例又請了諸賀入宮相陪。 此番軒轅曜并未作陪,只一人在清思殿讀書練字。 “陛下。”周儉昌見他近來靜默得可怕,實在放心不下,又進宮請安。 進了軒轅曜平素待的那間靜室,只見軒轅曜鋪著一張輿圖,正凝神細思。 見他來了,軒轅曜招了招手,“周叔,你過來看。” 周儉昌在他旁邊坐下,只見那輿圖上放著一輛極小極逼真的木馬車。 “諾,你看,這是長安,然后出京畿道往蒲州,晉州,潞州,太原府,對吧?” 周儉昌這才反應過來,這怕是當時皇上去云中的路線。 “過了太原府,沿途官員大多不識得朕,朕便在麗競門的佐助下,與身旁那小太監,就是守溫互換了衣裳。”軒轅曜目光冰冷,“此事絕密,唯有朕與周遭幾個暗衛知曉。可縱使這樣,過了太行山,刺客仍然刀口向著朕,絲毫未理會身著朝服的守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