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正常人也不可能想法子去見鬼，那不是作死嗎？

    這個人跪在這里想要見鬼，再加上旁邊放著的那碗倒頭飯，我猜測他很可能是想要見到自己的親人。

    我三兩步追上破軍，跟破軍擺了擺手，示意我去跟那人交流。

    大巴車的車燈光就在后面照著，前方地面明晃晃的一片，山道上黑壓壓的，連蟲鳴蛙叫都沒有，氣氛隱隱有些詭異。

    我慢慢靠近那個人，那個人就跟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破軍看了我一眼，透過那張面具，我讀懂了破軍的眼神，破軍在問我：“這個人是死人還是活人？”

    我皺了皺眉頭，伸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客客氣氣地說：“這位施主……”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我的手剛剛搭上那人肩膀的時候，那人突然哆嗦了一下，大聲尖叫道：“走開，別擋著路，待會兒奶奶看不見我了！”

    這人的突然尖叫嚇得我后退了一大步，我定了定神，聽這人的聲音非常稚嫩，應該還是個孩子。

    “裝神弄鬼！”破軍冷哼一聲，踏前一步，一把掀掉了那人頭上的斗笠，那人的模樣頓時在車燈光里顯現出來。

    果然如我所料，蹲在地上的這個人真的是一個半大孩子，估計也就十歲左右，模樣十分稚嫩，兩邊臉頰涂著鍋底灰，黑乎乎的。

    孩子蹭一下站起來，大聲喝問道：“你們做什么？”

    破軍冷冷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破軍的身上自帶殺氣，此話一出，那個孩子立馬就被嚇住了。

    我對破軍擺擺手，示意破軍不要嚇著了孩子，然后我把孩子帶離十字路口。

    孩子剛開始還不愿意，我手腕使勁，連拉帶拽把他拖到路邊。

    “放開我……放開我……”孩子一直在掙扎。

    我一時火起，威脅他說：“再動一下我就弄死你！”

    那個孩子年紀不大，我這一威脅，他就被嚇唬住了。

    “為什么要見鬼？”我開門見山的問。

    孩子突然紅了眼眶，哭喪著說：“我不是見鬼，我是要見我的奶奶，我的奶奶不是鬼，她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嗚嗚嗚！”

    孩子一邊說一邊擦拭著眼淚，原來他蹲在十字路口，不顧自身安危，竟是為了見到已經過世的奶奶。

    孩子的孝順打動了我，我放緩口吻，跟他攀談起來。

    這個孩子就住在附近的小山村里，他的名字叫牛蛋，農村里都喜歡給小孩取個很土的名字，據說取這樣的名字，小孩才容易養活。

    牛蛋是個留守兒童，母親在他小時候因病去世，父親在外面打工，爺爺也因勞成疾，在幾年前撒手人寰，整個家里只剩下牛蛋和奶奶相依為命。

    牛蛋和奶奶的感情極好，奶奶對這唯一的孫子也付出了全部心血，家里雖然窮，但她都竭盡所能的照顧牛蛋。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老天爺終究還是沒能放過這家苦難的人。

    去年夏天的一個傍晚，一場大暴雨肆虐山林。

    牛蛋所在的希望小學在另外一座山頭上，每天上學，牛蛋都需要穿過這個十字路口，去到另外一座山頭。

    那個暴雨的傍晚，奶奶看見暴雨滂沱，擔心孫子被暴雨淋濕害病，于是奶奶帶著雨傘出了門，想要去希望小學接孫子放學。

    因為心里掛念著孫子，奶奶只顧低頭趕路，雨傘也遮擋了她的視線，就在穿越這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奶奶沒有看見一輛疾馳而來的貨車。

    當時的雨勢很大，貨車司機的視線也不是很明朗，轉過山路彎角的時候，他也沒留意前面有個老奶奶，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雖然他猛打方向盤，卻還是未能挽回局面，貨車將牛蛋的奶奶卷入車底，然后一起滾下山崖。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響過后，被大雨淋濕的地面上，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車胎印，以及一大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牛蛋相依為命的奶奶，就這樣被貨車無情奪走了生命。

    失去了奶奶的牛蛋，幾乎成了一個孤兒，他日夜做夢都渴望能夠再見到自己的奶奶。

    一次偶然間，牛蛋聽村里的大人們說起見鬼的方法，牛蛋就在旁邊悄悄記了下來：在七月半鬼門開的夜晚，穿上蓑衣，抱著一只大紅公雞，蹲在親人去世的地方，就能夠見到過世的親人從陰間回來。

    牛蛋年紀雖小，但奶奶是他的親人，所以他并不害怕見到奶奶的鬼魂。

    好不容易等到鬼門開的這個機會，牛蛋便按照村里大人們所說的見鬼法子，穿上蓑衣，抱上大紅公雞，還帶上一碗孝敬奶奶的倒頭飯，來到奶奶出事的這個十字路口，希望能夠見到奶奶的鬼魂。

    牛蛋的這份孝心還是挺讓人動容的，我安慰了他幾句，同時也給他指出兩個可怕之處：第一，大晚上的蹲在十字路口，很容易引發事故，萬一趕夜路的司機沒有看見他，他的下場可能跟奶奶一樣；第二，這種法子也許真的能夠見鬼，但是鬼門開的夜晚，孤魂野鬼眾多，牛蛋有可能見到自己的奶奶，也有可能見到……其他鬼……如果見到其他鬼，那可能就是一場災難了。奶奶不會傷害他，但指不準其他鬼不會傷害他。

    第185章 見鬼（下）

    “快走吧，萬一被其他野鬼纏上，你可就麻煩了！”我對牛蛋說。

    牛蛋眼淚汪汪的，小臉上寫滿執著，他的腦袋搖晃得像撥浪鼓，他說：“不！我不走！沒有見到奶奶，我是不會離開的！”

    破軍走上來，冷酷的對我說：“我們在趕時間，不用跟他廢話！”

    我們的時間也很寶貴，必須趕在鬼門開的時候，才能尋找到通往黃河陰城的大門。而一年只有一次鬼門開的時間，那就是今晚，如果錯過今晚，想要尋找黃河陰城，那就只有等明年去了。

    所有人都準備完畢，張從軍不可能再等到明年，車上的各路精英也不可能再等到明年。

    我明白破軍的意思，他并不想傷害牛蛋，但是牛蛋蹲在道路中央，阻礙了我們的大巴車，按照破軍的意思，直接把牛蛋弄到邊上去，讓我們的大巴車通過就行了。至于牛蛋自己會不會撞鬼，那都跟我們無關。

    不過，我看牛蛋挺可憐的，年紀雖小，但孝心還是值得尊敬的，所以我還是對他好言相勸，給他講解鬼門開的厲害，讓他早點回家休息。

    但牛蛋這小子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倔強的不得了，好說歹說，死活都不肯離開。

    張從軍在大巴車上都急了，又按了兩下喇叭催促我們，估計張從軍在想，我和破軍兩個大男人，怎么連一個半大孩子都搞不定？

    破軍可沒我那么好的耐心，根本不跟牛蛋廢話，直接走上來，抓起牛蛋的衣領，將他“固定”在路邊，然后沖大巴車招了招手，示意大巴車通過。

    老司機一踩油門，大巴車駛過十字路口，但是大巴車的車輪卻把地上的那碗倒頭飯給碾碎了。

    那個飯碗太小了，而且放在地上，大半夜的，大巴車司機也沒有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可能為了一只碗而亂打方向盤，所以大巴車直挺挺地碾了過去，將那個飯碗碾得稀巴爛。

    牛蛋看見自己給奶奶準備的倒頭飯被大巴車碾碎，頓時急紅了眼睛，大喊大叫：“那是我給奶奶做的飯……那是我給奶奶做的飯……”

    “不要亂動！”破軍沉聲喝斥道。

    此時的牛蛋就跟瘋了一樣，拼命掙扎，不僅無視破軍的警告，而且還張開嘴巴，在破軍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破軍可是浴血沙場的狠人，被一個半大孩子一口咬在手腕上，而且還被咬出了血印子，破軍也是相當惱怒，出于本能反應，破軍反手一巴掌甩在牛蛋臉上，扇了個響亮的耳光，把牛蛋的鼻血都打了出來。

    “破軍，算了，他還是個孩子！”我急忙勸阻破軍，生怕破軍怒火沖頭，一槍把牛蛋給斃了。

    破軍撫摸著手腕上的血印子，口吻冰冷地說：“正因為他是個孩子，我才沒有下殺手。否則，就憑他剛才咬我那一口，他就已經去見閻王了！”

    大巴車駛過十字路口以后停了下來，張從軍從車窗伸出手，招呼我和破軍上車。

    我和破軍走過十字路口，就在走過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公雞啼叫，牛蛋抱在懷里的那只大紅公雞，竟然莫名地叫了一聲。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這聲雞啼讓我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阿九，快走！”破軍在前面叫我。

    我點點頭，收回目光，就在我收回目光的時候，我無意間瞥見地上那碗被碾碎的倒頭飯，倒頭飯灑了一地，然而就在這倒頭飯的中央，竟然出現了一雙烏黑的小腳印。

    倒頭飯原本是雪白的，所以這雙烏黑的小腳印顯得格外突兀。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這雙小腳印是什么時候出現的？我和破軍的鞋碼，肯定都比這雙腳印大，更何況我們也沒有從倒頭飯表面踩過去，所以這雙腳印不可能是我們留下的。

    難道說，這雙腳印是牛蛋留下的？

    那也不可能呀，牛蛋一直站在路邊，都沒有走過來，這雙腳印也不可能是牛蛋留下的。

    那么，這雙詭異的小腳印到底從何而來呢？

    我皺了皺眉頭，暗暗握了握腰間的鎮魂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剛應該有不干凈的東西從這里經過，正好在灑落的倒頭飯上留下了腳印？會是牛蛋的奶奶嗎？

    “阿九，你在發什么愣啊？快上車！我們趕時間呢！”張從軍把腦袋伸出窗外，大聲催促我。

    我暗暗吸了口氣，快步跑過去上了大巴車。

    大巴車重新啟動，透過車窗，我看了一眼站在路邊的牛蛋，但見牛蛋用一雙充滿憤怒的眼光盯著我們的大巴車。

    這個小小的插曲并沒有影響我們的心情，大巴車重新出發。

    周波和雷子是兩個好事精，問我牛蛋那小子是什么情況，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我翻了翻白眼，就罵周波和雷子：“你兩個才是腦子有問題呢！”

    然后我跟他們講了牛蛋的事情，對于牛蛋，我個人還是比較尊敬的，因為我欣賞他的孝心。

    大巴車一直在黑咕隆咚的山道上行駛，車廂里重新陷入死寂，車上的人又開始閉目養神，抓緊時間打瞌睡。

    我們都很清楚，一旦行動開始，很可能幾天幾夜合不了眼，所以我們必須要提前養足精神。

    不一會兒，座椅前后竟然傳來均勻的鼾聲，尤其是周波和雷子，這倆小子居然睡得哈喇子都流了出來，一點也不擔心這次的行動。

    我打了個呵欠，也有些困了。

    但是我卻不太睡得早，因為我只要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自動浮現出那雙烏黑的小腳印……

    混混沌沌中，我感覺那雙小腳印一直朝我走過來，走過來，最后在我面前停下……

    我驀地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

    但見車廂走道里空空蕩蕩的，一陣陰風穿梭而過，把我給驚醒了。

    我揉了揉太陽xue，心想自己是不是心理壓力太大了，精神怎么這般緊張？

    我站起來，想要去把對面的車窗關上，但卻發現剛才這陣陰風，并不是從對面車窗灌進來的，而是從車廂尾部灌進車里的。

    第186章 打鬼（上）

    不知道是不是七月半的緣故，還是說這是山風的原因，剛剛這陣陰風有些冷颼颼的，讓人不太舒服。

    我攏了攏衣領，走到車廂尾部。

    我們一行十多個人，大巴車有四十多個座位，所以后面一大半位置都是空的。

    我來到大巴車尾部，看見大巴車尾部的窗戶果然沒有關閉嚴密，我伸手去關窗戶，突然發現窗戶上倒映出了一張臉。

    那張臉一閃即逝，我還沒完全看清楚樣子，只感覺那張臉有些蒼老，而且慘白慘白的，有些嚇人。

    我猛地打了個冷顫，定睛往窗戶外面看去，窗戶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東西都沒有。

    我心中惴惴，剛才那張“鬼臉”是怎么回事？

    一道閃電突然劃過我的腦海，我猛然想起，窗戶上映出一張鬼臉，鬼臉應該不是在車窗外面，而是在車廂里面，所以才會映在車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