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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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伴隨著輕輕地擱筆,響起的是男子溫潤的聲音,“何時的事?” “回殿下,是一個時辰前?!惫蛑氖绦l(wèi)恭敬地回話。 蓄著山羊胡子的董中也站在案前,瞪著地上跪著的幾個官員,眼中幾乎要噴出不滿來:“為何一個時辰前的事情現(xiàn)在才來報?” 侍衛(wèi)猶豫了一番才說:“回大人,猗蘭殿最近削減了不少人手,我們的人也被摘出去不少,剩下的眼線又不在跟前伺候,所以……” 沒等侍衛(wèi)說完,董中就不耐煩地揮手讓他下去。 太子在盥手后,重新坐回案前,見董中若由所思,不由問道:“先生以為有詐?” 董中摸摸胡子,憂心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臣總覺得這葉家并不像表面上的歸順我們。” 太子并不在意,只道:“孤雖允諾了葉家子弟十載之后可以應試,可叁載之后又叁載,我朝中人才不知幾何,葉家要想重新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憑他葉知秋一人之力,難度也無異于登天?!?/br> 董中不敢輕敵,葉知秋的驚才絕艷他早些年領教過,只是對上太子的自信,話就不好說了。 他將目光投向一直在旁沉默的劉問。 劉問接到暗示,徐徐說道:“董先生擔憂的也不無道理,這葉家就宛如野草,不怕旱澇,挖斷了又生根,殿下此刻不斬草除根,難保它有天不會卷土重來,要勢不可擋的?!?/br> 太子面無表情,“一叢雜草竟也能讓兩位先生如此擔憂,真有那日,些微的星星之火便能燎原,孤何懼于一個葉家?!闭f著眼神又驟然銳利,“與其擔心葉家,不如去想想燕相那邊,該如何讓他老實些。” 這倒是正經(jīng)事。 雖然大印、遺詔都在他們手里,連御前伺候的太監(jiān)也被他們割了舌頭,可遺詔出自燕不離之手,這人一向狡猾,往日又是天子近臣,難說不會有后招等著他們。 太子要順利登基,文臣武將的支持必不可少,不然太子還沒登基,他燕不離一介老臣要弄出個什么死諫以告天下,天下人要如何看待新皇。 劉問沒有與燕不離交過手,只是拿文人的心性揣摩,就知燕不離不好對付,他想了想說:“與其硬來,不如懷柔,給個忠勇侯的爵位如何?” 空氣安靜了一瞬,董中沒想到劉問會出此奇招,不禁連聲叫好,“好好好,既無實權,又能用忠勇壓他一頭,可行可行?!?/br> 只是,燕不離身居高位,又是天子重臣,一個爵位怕是不能讓他閉嘴的。 董中又道:“不如賜一個公爵?!?/br> 劉問很快明白過來,忍不住微微一笑,說了個,“妙。” “燕相名下就兩個兒子,長子天資聰穎,卻是繼子,而親兒子虛歲不過叁周,便是要襲爵,庶子襲爵需降兩等,燕不離致仕在即,兒子卻還年幼,他如何不恐慌盛京城里會沒了他的一席之地?殿下若在此時給予爵位,又能將那孩子生母的出身提上一提,燕不離必然會對殿下的恩情銘感五內(nèi)。” 太子在心中琢磨。一個爵位,一邊是羽翼豐益的繼子,一邊是嗷嗷待哺的親兒子,這個事情只要安排的好,他那名繼子未嘗不能利用。 至于爵位,能給出去就能收回來。 這般想,太子便對此事欣然同意。 只是,由誰去遞話,卻成了難題。 董中和劉問身為謀士自然越少露面越好,而太子全心信任的人里面除了他們,就只剩下戶部的周毓華。 “速速讓周大人進宮一趟?!碧臃愿老氯?。 不消兩個時辰,猗蘭宮不尋常的動靜在天亮前就送到了各處人手里。 便是燕云歌自己也在叁日后聽到了些風聲。 “封爵??她吃驚地看向季幽。 季幽神情頗有些尷尬,“是他送來的消息,想來是真的?!?/br> 葉知秋的消息。 燕云歌面色發(fā)沉,太子竟會示弱,難道連他對燕不離束手無策? 不該這樣,燕不離那樣忘恩寡義的人憑什么臨老還白得一個爵位。 燕云歌恨地一捶桌面。 季幽一時無措,正要說什么,外面?zhèn)鱽韽垕尯浅獾穆曇簟?/br> “她算哪門子的表小姐,憑她一句話,我們少夫人是她想見就能見的。” 燕云歌讓季幽出去看看情況。 院子里,春蘭眼睛泛紅,怯懦說:“這話奴婢不敢擅傳。” 張媽氣地急瞪眼,“這有什么不敢傳的,你去直說就是了?!?/br> “奴婢不敢。”春蘭驚恐般地搖了搖頭。 “什么事?” 冷淡的聲音從后頭傳來,張媽這從發(fā)現(xiàn)燕云歌不知何時出了屋子,臉色一下變了,趕忙兩步上去叮囑,“晚間風大,您怎么也不多加件衣服?!?/br> 因為要守孝,燕云歌穿得極為素靜,從頭到腳便剩一根木簪勉強算是飾物,平日出門除了披風的下擺有一兩條銀線繡花,在家穿的常服,真是素得連片葉子都沒有。 張媽看得極為心疼,春蘭透過遠遠的一眼,嫉妒和怨憤的情緒霎時間在心底蔓延開來。 燕云歌的視線在春蘭身上轉(zhuǎn)了圈回來,面對張媽忿忿不平地轉(zhuǎn)述,只平靜地一句,“既是誠心誠意送帖子來走動,我們當尋常親戚相處即可,只是……” 話鋒一轉(zhuǎn),語氣有些遲疑道:“只我有孝在身,那日又恰巧有約……” 張媽急忙接話,“您與王大夫是早幾日約好的,自然是您的正事要緊,夫人那邊,老奴去替您解釋?!?/br> “罷了,”燕云歌擺手,“不過半日的功夫,或許來得及。” “可您是去……”張媽突然看了眼春蘭,頓時閉了嘴。 燕云歌對春蘭吩咐道:“你去母親那邊回話,就說事情我知道了?!?/br> 春蘭帶著一肚子疑惑離開,燕云歌也若有所思地朝另一頭走去。 張媽等人走遠了,忍不住開始嘀咕道:“那丫頭哪里是來傳話,分明是借著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做給姑爺看的。夫人在時待她也不薄,她竟連半天的孝都未給夫人守過,這才幾日,就敢穿得花枝招展,當老奴打量不出她臉上那脂粉抹得都要比墻皮厚了……” 燕云歌只管聽著,直到在一處窗格前停下,才抬手示意張媽安靜。 半掩的窗格后,是木童難掩困意地打著哈欠,“少爺您都背一個時辰了,歇會吧?!?/br> 隨著武考測驗的日子愈發(fā)逼近,秋玉恒這幾日都會在下值后,拿著書背一會兒。 孫子少見這么用功,老太爺自然是樂見其成,特意囑咐了晚飯前的時辰不準任何人打擾,往日在跟前伺候的丫頭小廝也都被打發(fā)出去,只留木童人前馬后的伺候。 苦了木童一聽到文縐縐的東西,身體里的瞌睡蟲全跑出來了。 秋玉恒背得也苦,好不容易背下一段被木童一個打斷又忘記了。 “易,變易也,變易以從道也……”秋玉恒將《周易》蒙在臉上,嘴里念叨著,“如人之一動一靜,皆變易也,而動靜之合乎理者,即道也。少欲覺……覺……” 他煩躁地伸手抓了一把腦袋,反復念著一個覺,半天接不下去。 少欲覺什么來著? 正在秋玉恒抓耳撓腮的時候,一道平靜地聲音自若地接上了他的話。 “少欲覺身輕,心中無一物,其大浩然無涯?!?/br> 秋玉恒嚇了一跳,趕緊拿下臉上的書,木童更是在瞬間清醒過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 燕云歌繞過窗,從大門進來,“周易是五經(jīng)之首,最為難背,你們武學怎么還要考這個?” 秋玉恒見是她來,不滿地哼了聲說:“還不是爺爺讓背的。” 燕云歌倒不理解老爺子的用意了。 自古有不學易不能為官為相的說法,所以周易是讀書人必學的科目之一,她學這科是理所當然,秋玉恒學這個做什么? 許是為了磨磨他的性子。 燕云歌沒在這件事情上打轉(zhuǎn),指點了他兩句功課后,才說了正事。 “方家遞了帖子,方夫人想在五日后帶方姑娘上門來走動,大概是想商量認親的事宜。” 秋玉恒差點忘了這事,聽完疑惑地說:“不是已經(jīng)對外放了話么,還要商量什么?” 燕云歌笑了一下,“自然是要將身份過了明路,嘴上說說的,哪能作數(shù)?!?/br> 秋玉恒還是頭次聽說這認干親還要走什么禮數(shù)的,氣呼呼地說:“又不是我求著她救的,他們倒是會順著桿子爬。” 燕云歌敲敲桌子,“到底也是她救了你,你這么說沒道理?!?/br> 當晚的事有太多人的算計在里頭,真要分辨起來,她也是順著桿往下爬的人。 燕云歌想想還覺得可惜,話本里多少惡毒的配角一出手一個準,什么下藥壞了女子名節(jié),逼得好好的姑娘去給人做妾,又或是打翻了茶水將兩人引到一間房里,便是沒發(fā)生什么,事后都是火速訂下婚事,以全了兩家體面。 怎么到她這,這么大一個救命之恩,最后卻是以認了一門干親收場。 她想的有幾分無奈,又覺自己的心態(tài)不可取,很快改了話頭說起那日自己的安排。 秋玉恒很快緊張地朝她上下打量,“你哪里不舒服,我們府上就有一個大夫住著,是爺爺以前麾下的軍醫(yī),我讓他來看看?!?/br> 燕云歌連忙叫住人,轉(zhuǎn)頭又命木童出去,待門掩上后才解釋說:“軍醫(yī)主治外傷,不懂內(nèi)調(diào),我找的這位王大夫已經(jīng)是最有名的千金圣手,先由他替我看看?!?/br> 秋玉恒仔細問她是哪里不舒服,燕云歌含糊地說是每到月事便會腹痛,不是大事。 “那日我陪你去?!彼敿礇Q定。 真讓他去了,這戲還怎么唱? 燕云歌眨了眨眼,頷首道:“你能陪著我去自然最好了。” 秋玉恒面上一喜,忽然上前將人抱在懷里,想與她親近。 燕云歌推拒了一下,沒推動,由著他親了兩口,外頭木童扣了門,說是老將軍那擺了飯,請秋玉恒過去一道用膳。 秋玉恒當即苦著臉,“爺爺又要問我功課?!?/br> 燕云歌打量他幾眼,“爺爺都考你什么?” “大學也考,章句也考,偶爾還要策問,最近又讓我背周易,爺爺說如果我在答策的筆試中不及格,便不能參加武試?!?/br> 武舉是有先策略,后弓馬,策不中者不準試弓馬一說。 看來,老爺子還是徇私了。 燕云歌眼神復雜,最后只能感慨說:“為了你,爺爺也是計之深遠,你莫再讓他失望了?!?/br> 秋玉恒最怕的也是別人對他抱有希望,表情頓時更苦了。 燕云歌沒好氣地說:“也是你生在了好時候,擱我以前讀書……”自覺失言,她馬上改口說,“換是我去讀書,就是文武狀元都拿下了。” 秋玉恒聽出不對來,想揪住這個話頭問個清楚,偏偏外頭的木童又再催了。 燕云歌這時也催他先過去。 秋玉恒不由煩躁地回應,“知道了,這就過去?!?/br> 等秋玉恒一走,張媽表情猶豫地上前勸說,“大小姐,老奴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br> 燕云歌抬手打斷,聲音很是冷靜,“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張媽一看她這個神情將知道不用說了,說也無用,只能靜靜地看著燕云歌踩著一地的月色出去,任由月色將她的影子拉得斜長。 卻說第二日,燕云歌剛到戶部司庫,就遇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周大人?!彼锨笆┒Y。 周毓華面帶微笑,“許久未見你了,在司庫可還適應?” 燕云歌避重就輕說:“這幾日下官在校對銀庫數(shù)目,與同僚之間相處的……也極為融洽?!?/br> 周毓華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來,“那便好。”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封書信,“本是要拿給你們林大人的,恰巧他不在,你替我轉(zhuǎn)交吧。” 燕云歌遲疑了一瞬,很快雙手將那一封信接了,“下官必然帶到?!?/br> 周毓華沖她微笑。 不遠處的符嚴見到周毓華,也趕緊跑來行禮,周毓華對符嚴的印象不錯,甚至指點了他兩句政務上的處理。 符嚴受寵若驚,燕云歌心底的不安卻更加加劇。 等見了林大人,她便知為何不安了。 “周大人晚上設了幾桌席面,我也要去?”她大為驚訝。 林大人摸著胡子,覺得她少見多怪,沒好氣說:“不只是你,咱們司庫不少人都有份去。” 燕云歌面露尷尬,心中疑惑再次加深。 晚上,燕云歌到天香樓時,符嚴和幾個同僚早就等著了,見了她來,符嚴招了招手,“快來,給你留了座。” 她大步上前,正要落座,就聽到身后有不少聲音竊竊私語—— “聽說今晚柳大人也要來?” “他怎么會來,兵部不是與我們不對付嗎?” “說是年前就約好的,誰知道呢?!?/br> 燕云歌如遭雷擊般回頭,就見剛才還在私語的官員噤若寒蟬,她一抬眼,撞進了一雙漫不經(jīng)心的眼睛里。 那人正掀開簾子要進來,目光在瞧清她后,緩緩地,漾出幾分冰冷的笑來。 燕云歌依照禮數(shù)向柳毅之作揖。 柳毅之受禮不還禮,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朝已經(jīng)入座的幾位同僚問好。 他這般倨傲,反讓燕云歌打心里松了口氣,畢竟兩人品級相差較大,若是交談反倒會讓人奇怪。 符嚴俏俏來到燕云歌身邊,略略地拽了下她的袖子,燕云歌朝他看過去,不由問:“怎么了?” 符嚴將人拉到一旁。 “你可小心些,那個人不好惹?!狈麌佬÷暯淮?。 燕云歌露出苦笑,“我知道,去年中秋就見識過了……” 她一說,府嚴就想起來了,表情更凝重,不禁將聲音壓的更輕,“兵部與我們戶部一向不對付,咱們戶部……你知道,咱們大人和太子要好,兵部的人又是向著七皇子……” 燕云歌表情驚訝,馬上去看柳毅之,嚇得符嚴魂都沒了,趕緊將人又拉遠了一些。 兩人鬼鬼祟祟地挨在一塊,讓不遠處的柳毅之遂斂了笑意,眼神冷得駭人,將正要敬酒的官員嚇得話都不敢說了。 趕巧,周毓華和戶部主事到了,柳毅之面無表情地起身,話里盡顯親昵,“雁章兄怎么才來?” 周毓華還禮后,賠罪道:“下值時不巧被公務絆住了,勞煩讓柳大人久等,多多見諒?!?/br> 柳毅之唇角笑了一下,“本官可聽說戶部人才濟濟,隨便拉一個書令出來都是牙尖嘴利的很,是什么公務還能讓雁章兄你為難?” 周毓華哪會聽不出來柳毅之的陰陽怪氣,他看了一眼主事,見主事表情訕訕,便先順著話說,“倒也不是難事,是我的侍郎拿不準水陸道路之利,請我做個定奪?!闭f完,他請柳毅之落座,又吩咐主事去找掌柜傳菜。 “水陸之利?”柳毅之摩挲著酒杯,很快又笑,“原來傳言不假?!?/br> 周毓華沒接話,突然起身面對四周,舉杯微笑道:“本官來的最晚,先自罰叁杯向在座同僚陪個不是?!?/br> 痛快的叁杯酒落肚,引來滿堂恭維。 柳毅之瞇著眼睛,默不作聲地任由周毓華岔開話題。 撇開立場不談,這位戶部尚書的確是位能人,從無名之輩一躍成為太子親信,他只用了五年。 五年,多少官員還在地方摸爬滾打,周毓華已經(jīng)扶著不起眼的二皇子從眾多皇子里脫穎而出,甚至當年老七被罰去守皇陵,都是他的手筆。 如今,他尚不到而立,就已經(jīng)有了為相的謀算和氣度。 云之要在這樣的人手底下出頭,何其艱難。 而太子,又何德何能有這樣的官員相護。 柳毅之越想越是不快,恨自己醒悟太晚,沒有早早為鳳璜在朝中布局,如今只能眼睜睜地讓這群小人‘名正言順’地竊國。 整個廂房因為這叁杯酒氣氛熱攏了不少,隨著主事的一句“請諸位都入座吧。”晚上的算酒宴正式開始。 今日共設四桌,唯一的主桌被后來搬來的屏風隔開。柳毅之不是一個人來的,隨他落座的還有兵部侍郎,加上周毓華和戶部的兩個主事,主桌的人還不過半數(shù)。 燕云歌盡量離主桌遠些,就怕一個不小心撞到柳毅之手上。符嚴見她特意往角落里坐,當是被自己剛才的話嚇到了,正要開解,旁邊的人見了燕云歌,不由奇道:“你就是燕云歌?刑部來的那個燕云歌?” 說話的官員穿著葛色的袍子,年約叁十來歲,燕云歌一時想不起他是誰,只當曾在戶部打過照面,便點頭說:“下官正是燕云歌。” 那官員語氣更激動了,“我知道你,我看過你的批注,你寫了一手的好字呀,文章做的也不錯?!?/br> 能復核她審過的賬冊,對方至少是位侍郎。 燕云歌受寵若驚,趕緊起身作揖回道:“您過獎了,下官材朽學淺,當不得您如此高的夸耀。” 這位侍郎姓覃,除掌核本省錢糧外,亦兼管其他衙門的部分庶務,因為戶部人手不足,所有的書令復核過的賬冊也都送到他那去再核。 覃大人未見燕云歌前,對她印象就很好,凡經(jīng)她手的賬冊無一不是批注詳盡,數(shù)字準確。 他對做事認真的后生一向欣賞,樂呵呵地稱贊了她的賬冊后,又笑瞇瞇地問:“燕大人可有表字?” 上峰問她表字,便是有親近之意。 燕云歌答道:“下官表字云之?!?/br> 覃大人不解:“此二字做何解?” 燕云歌神色微赧,如實說:“并無實義,只是書院的學官順口取的?!?/br> 覃大人不禁失望,表字如此重要怎能這么草率,只是取都取了,倒不好說什么了。一旁有其他官員接話,“我觀燕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家中可有為你定下親事?” 符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他可是知道這位大人家里有不少待嫁的閨秀,倒是燕云歌不慌不忙,答道:“勞先母掛念,下官在赴京前已與表妹定下親事?!?/br> 聞言,最驚訝的是符嚴,幾乎脫口說道:“云歌,你居然定親了?” 聲音之大,便是主桌的人都看了過來。 燕云歌鎮(zhèn)定地點點頭,為怕這幾位上峰還惦記她,便說與表妹過了文書,只等守孝叁年后就回鄉(xiāng)迎娶表妹。 居然連文書都過了!幾名長官這下是徹底死心了??上Я?,難得有位年輕后生能入眼,雖然同屆里符嚴的出身更好,但是符家門弟高,符大人又是一板一眼的性子,符夫人若是好相處,符嚴也不會一聽到要回越州,就將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兩廂比較,燕云歌就顯出幾分可取之處了。 符嚴的表情比幾位長官還可惜,郁悶道:“你不聲不響定了親,我以后想找人喝酒都少個伴。” “想喝酒還不容易,我現(xiàn)在就敬你一杯。”燕云歌不由輕笑。 符嚴搖搖頭,他要的是隨時隨地能找到人一醉方休,而不是一時之快。想到不久的將來,好友會有家室,會被親緣所累,他忍不住感慨世上又少一個隨意人。 符嚴還是與燕云歌喝了幾杯,表達著對她會聽信父母之命去成親的不解。 “只是一紙婚書,何以在符兄看來‘我命休矣’一般,”燕云歌不知是想到什么,眉眼平淡,“曾經(jīng)有人和我說,他渡一人與渡天下并無沖突,他甚至能通過渡我而渡了天下,可惜最后……” “最后怎么了?”符嚴好奇。 “最后囿于血緣,終成凡夫俗子?!毖嘣聘柩氏乱豢诰?,笑瞇瞇地說:“你看,他想渡我,想成全他自己的佛道,最后卻連最簡單的貪嗔癡念都逃不開,符兄覺得我擇一人成親,是最終沒逃過男人應當成家立業(yè)的宿命,卻沒想過太過貪心,最終會什么都得不到?!?/br> 她不像無塵,心也想要,佛道也想要。 她的目標沒變過,往上走,看能走到哪一步,看能為這個天下做到哪一步。 人來世上一場,總得認認真真為自己活過才不算辜負。 雖然這個過程,她難免要去辜負更多人。 想著,她不禁自嘲一笑,輕輕晃蕩酒杯,仰頭飲盡,垂眼時彌漫的卻是難得一見的柔情,“反正不能與世道為敵,倒不如選個最輕松簡單的人相處,畢竟有談情說愛的功夫,我不如手握長劍多為百姓做兩件實事。符兄,你說是不是?” 符嚴聽得怪怪的,一會禪機,一會世道的,他直覺云歌是話里有話,分明是想罵他早就同流合污,又自詡清高不落于俗世,他想辯駁,又想到自己為官來的種種,不禁汗顏。 前頭,柳毅之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在心里暗罵了一句‘小騙子,小嘴噠噠噠地真能扯’,一旁的戶部主事試圖找著話題,“柳大人,聽說最近刑部的顧大人一直在找您的麻煩?” 柳毅之淡淡道:“本官怎么不知道顧大人的奉旨辦案就成了找本官的麻煩?” 主事心口一噎,這位可真的是——出了名的話里話外不讓人舒坦。 主事趕緊彌補道:“柳大人是明白人,下官也不兜圈子了,您瞧瞧這個……” 柳毅之當主事遞過來的東西瞧了一眼,冷笑道:“你自己手腳不干凈,敢賴我?” 說著,目光越去周毓華臉上,諷刺愈深:“到底在戶部扎根許久,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有模有樣,周大人不會也以為是本官給刑部遞的信吧?本官圖什么?” 縱然早知道柳毅之行事無章、說話刻薄,卻不想他會大大咧咧將事情鬧到這份上,周毓華心中苦笑,面上倒是十足的真誠,“柳大人既然開了口,戶部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柳大人,您以為這個數(shù)如何?” 周毓華用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數(shù)。 柳毅之同行的兩位副將見了都不禁猛咽口水。 那可是夠十萬軍馬吃飽的一年糧餉! 柳毅之面不改色,“不如何?!?/br> 周毓華只好再退一步,“我可以答應司農(nóng)那邊的糧草至少是中等米以上,柳大人,本官一言既出,今日事明日達?!?/br> 柳毅之的臉色好看一些,話里卻沒有退步,“你們戶部為了豐盈國庫煞費苦心,為此使了什么手段倒也無可厚非,可你們不該將主意動到本官的地盤上,山澤之財,由我兵部開采,兵部開賣,卻要交你們戶部十分之叁的稅!周大人不愧是江州第一商行的出身,這算盤撥的無人能及?!?/br> 周毓華微微瞇不起眼,儼然已經(jīng)動怒。 “行了,本官話到這里,就這個數(shù),你們考慮考慮?!?/br> 柳毅之在桌上重新寫下一個數(shù)字,他不想應付了,甚至找了一個拙劣的借口,“本官出去醒酒。” 周毓華面無表情道:“柳大人請自便。” 從廂房離開,柳毅之徑直走到盡頭,此刻天色陰暗,不知何時下起的細雨正斜飄著,燕云歌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目光一直落在斜飄的雨上。 燕云歌注意到有腳步聲,轉(zhuǎn)頭見是他走來,無奈地施施然一禮,“柳大人。” 說完要走,柳毅之一句話激地她馬上回頭。 “你既與人定親,何故還去招惹別人?!?/br> 燕云歌回頭怒說:“我何時招惹你了?” 柳毅之不知怎地心情很是松快,聲音也柔,“我又何時說你招惹的人是我?!?/br> 燕云歌懶得和他說,她出來醒酒已經(jīng)有一會了,再不回去難免惹人注意 “別走?!绷阒蝗簧斐鍪掷?,手腕一動,將人帶到自己懷里,聲音疲憊,又異常真誠,“云之,我不貪心的。” “你……”燕云歌難以置信。 …… 友情提醒:追-更:po18a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