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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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天就是衙署封筆的日子,城里城外全是新年喜慶的氣氛,燕云歌也是看見這滿街的紅燈籠才恍惚地想起來,居然小年了。 她一直向前,早已經(jīng)不記得過年是什么滋味,現(xiàn)在回頭看,那些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似乎都與她沒有關(guān)系。 走到城南宅子時,趙靈正站在門口指揮著文香掛燈籠,貼春對,兩人看見她來高興地直招手,文香提著裙子跑來說:“太好了,我正愁我這字拿不出手,還是小姐寫吧,省得我給府里丟人。” 燕云歌從恍惚中回神,兩個歪七扭八的春字確實(shí)沒眼看,但配著被冷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的燈籠,也別有番生動活潑。她走過去接過趙靈手里的春字,尋了大門上正中央的位置糊上去,完事后拍了拍手微微笑說:“我的筆鋒尖銳,還真寫不出這一筆盎然春意來,聞人姑娘文丑顏良,端正又不死板,哪就拿不出手了。” 文香被夸得臉紅,當(dāng)下踩著雪去向趙靈炫耀,趙靈翻了個白眼,“誆人的話你也信。” 兩個丫頭說著又打鬧起來,惹得路過的人紛紛側(cè)目。 燕云歌望著兩枚春字,感慨一年將盡,自己竟毫無所成,心下戚戚地?fù)u了搖頭,想著正事要緊,便去了后院找血影。 這個時辰,血影在練武場教導(dǎo)孩子們打拳,說來也怪,血影容貌驚悚,卻極得孩子們信任和喜愛。燕云歌來了幾次,都見過孩子們纏著她讓她再耍招式的情形,明明是冷若冰霜的人,打起拳來卻虎虎生風(fēng),如不起眼的魚眼珠子被人細(xì)心打磨,盤出一層熠熠光華來。 燕云歌看了半晌,直到血影讓孩子們先休息一會。 “我瞧著孩子又多了幾個,里頭可有能用的?” 宅子里的孩子越來越多,有原先路上撿來的,有自遷府后被父母賣進(jìn)來的,慢慢地從幾個孩子到現(xiàn)在的二十幾個。燕云歌將孩子劃為叁類,聰明伶俐的繼續(xù)讀書,等年紀(jì)到了就送去書院,科考后慢慢地安插在各個衙署里;資質(zhì)平庸但刻苦堅韌的就跟著血影趙靈她們習(xí)武,以后為她和各地方互通有無;至于文不成武不就但性格圓滑的孩子,稍加打磨就可以往宮里送,再不濟(jì)還能培養(yǎng)成管事放在寶豐行,總歸是自己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放心些。 血影沉默了一會,才道:“至多自保,里頭出不了將軍。” 燕云歌也猜到了,面上不顯失望,頷首說:“能自保也好,世道險阻,總有我們顧不上他們的時候。” 血影忽而停下腳步,想說什么,最終沒有開口。 燕云歌領(lǐng)她去了書房,要談的事情機(jī)密,她特意著文香和趙靈在周圍看守。 話才起了頭,血影想也沒想的拒絕了。 “你可想清楚了?”燕云歌忍不住驚訝,“這可是杏林沉家的人情,不說銀子豐厚,單憑沉家的醫(yī)術(shù),未必就不能治好你臉上的燒傷。” 血影還是拒絕。 燕云歌一臉意外,“我能否知道原因?”她從未想過血影會拒絕,畢竟她這么缺銀子。 血影想了想,沙啞的嗓音緩慢地說:“昔日舊主,不可。” 燕云歌愣了半晌。 昔日舊主?血影以前的主子是葉家的人? 是葉知秋! 那季幽…… 燕云歌連忙喝了幾口茶水壓驚,模糊的記憶這會一點(diǎn)點(diǎn)清晰起來。出走江南前,季幽確實(shí)提過會有殺手一事,她當(dāng)時因?yàn)榱阒募m纏身心俱疲,現(xiàn)在想來,季幽突然有此一問已很是古怪。 燕云歌看看血影,想問清楚又記起曾經(jīng)承諾過不追問她的過往,忍住了沖動,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回去。 血影走后,趙靈跟著進(jìn)來,心直口快地說:“老大,不如我去勸勸血影,這現(xiàn)成的御醫(yī)可比我那師傅靠譜多了。” 燕云歌不想節(jié)外生枝,趕緊叫住了她,“她有自己的考量,我不能貿(mào)然壞了她的規(guī)矩。” 趙靈摸摸鼻子,也是,血影的態(tài)度至少表明了以后也不會與她們?yōu)閿场?/br> 比起血影的拒絕,燕云歌更在意季幽為何要隱瞞下殺手出自葉家一事?她拿季幽當(dāng)知心朋友看待,季幽卻因?yàn)橐粋€男人對她有所保留。她一直記恨無塵的背叛,因此眼里容不得沙子,可那人是季幽,幾度與她出生入死。 燕云歌一時沒有決斷,轉(zhuǎn)去看趙靈,趙靈表情茫然,反對她眨了眨眼。 燕云歌揉了揉眉心,外頭張媽進(jìn)來回話道:“大小姐,秋家那邊派人來問了幾回,您看是不是要回去?” 趙靈瞪圓眼珠子,“老大你回去過年了,我們這怎么辦?孩子們還盼著和你一起寫春聯(lián),想初一集體給你磕頭。” 燕云歌啞然失笑,“我又不是什么老祖宗,不興這套。”又對張媽說,“我不耐煩應(yīng)付宅院里的事情,張嬤嬤隨我一道回去罷。” 張媽“哎”了一聲。 兩人才邁向大門,燕云歌就對著里頭兩排光禿禿的桂樹皺眉起來。 她理想的宅院是盈郁羞竹,曲水流觴,最好是一步一景,又契合五行。可眼前這座府邸,原先布局就附庸風(fēng)雅,加之文香一通亂改后,更是不知所謂。 心情好的時候不覺得,如今諸事不順,她瞧著這個布局更堵的慌,便對張媽說:“開了春,你命人往后院種些櫸樹,前桂后櫸,取個好意頭。” 張媽連什么是櫸樹都不知道,尋思著和老槐樹也差不多,嘴上只管應(yīng)下了。 兩人到將軍府時,木童早在大門口等了一會。 “少夫人,您可回來了。”木童那表情跟見著死去的親娘一樣驚喜,領(lǐng)著人趕緊往里走,“您快去祠堂看看少爺,老太爺發(fā)了瘋的訓(xùn)他,少爺身上就要沒好rou了。” “府中出了何事?” 木童趕緊說了前兩天的事。 那日,秋老將軍把秋玉恒叫去書房訓(xùn)了一頓后,秋夫人便撥了一些年輕貌美的丫頭去書房端茶遞水,用意也很簡單,就指望秋玉恒會瞧上哪個,到時候開了臉就放他屋里伺候。 其中有個丫鬟心思靈活膽子大,趁著送夜宵時,一聲不吭地解開了衣裳要自薦枕席,秋玉恒一時不察,被她撞了個滿懷。這一幕恰巧被秋夫人撞見,當(dāng)下說什么都要給這個丫頭做主,要抬她做妾。 張媽聽得滿臉不忿,習(xí)慣性的想要為主子出頭,突然福靈心至地看了燕云歌一眼,立即被冷眉冷眼的小主子震懾住了,暗嘆夫人當(dāng)年要有這氣魄,那對母子如何能進(jìn)得了門。 燕云歌站住腳,微微側(cè)臉,“你與母親說,此事我答應(yīng)。” “大小姐!”張媽失聲喊她,木童更是傻眼。 燕云歌的表情沒什么波瀾,語氣平靜地像在談天說地,“到底也是有了肌膚之親,給個名分不為過。” 木童嚇得直接跪下了,咚咚兩聲磕頭,“少夫人,這話奴才不敢傳。” 要讓少爺知道他努力把少夫人叫回來,最后還同意給他塞丫頭,少爺會氣得打死他的。 燕云歌閉了閉眼,“我自己去與母親說。”貂皮大氅一展,未走出兩步,就被一雙手拉住。 “少夫人,奴才求您先去看看少爺,少爺被關(guān)在祠堂一天了,你就是要做什么決定,也求你先去看了少爺再做。”木童攥著黑色大氅的一角不敢放,哀求著。 燕云歌皺眉,“他不會高興你為他這么做。”以秋玉恒的驕傲與自負(fù),是不會希望自己的奴才去幫他乞討感情。 木童聽出來有轉(zhuǎn)機(jī),將頭磕地更響,“奴才知道,可是奴才心疼少爺,只要少爺能好,讓奴才做什么都愿意。” 秋玉恒福氣不錯。燕云歌冷眼看著,又看了張媽一眼,張媽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嘆氣說:“這種心眼多的丫頭萬萬留不得,可就怕她是按著秋夫人的意思辦事。” 秋夫人哪是要給兒子塞丫頭,分明是借著丫頭敲打大小姐。 燕云歌淡淡說了聲,“我明白。”她又看木童,“你先去祠堂,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木童額頭磕地破皮發(fā)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少夫人,您會去的吧?” 燕云歌無語了一瞬,轉(zhuǎn)身就走了。 張媽還從沒見過這么實(shí)心眼的孩子,將人拉起來,又問了幾句詳情,當(dāng)?shù)弥敲诀呤谴禾m時,一張老臉?biāo)查g繃不住了。 燕云歌今日難得休沐,著裝上自是以自在為主,未想趕上秋家這一茬,只好勉為其難回房換了青色的裙裝,改了一個簡簡單單的發(fā)髻,連個像樣的發(fā)簪都沒有,她干干凈凈地出現(xiàn)在書房時,讓頭痛了一天的秋夫人還以為是眼花了。 “母親。”燕云歌簡單地問禮。 秋夫人的表情有些冷淡,“何時回來的?” 燕云歌平靜對她說:“才回來不久。” 秋玉恒那邊再急,老太爺總不會打死他,可這位夫人已經(jīng)對她愈發(fā)不滿,尤其此次風(fēng)波的由頭還是燕相府出身的春蘭,于情于理她都得先來見秋夫人一面。 秋夫人臉色不善,低頭看著桌上的書冊,翻了幾頁又借著喝茶的功夫仔細(xì)打量起這位媳婦。 她不是苛刻的主母,先前也是打心底喜歡這位兒媳婦,可自恒兒喜歡上她,這府里雞飛狗跳的,哪還有安生可言。 到底是規(guī)矩立的太少,讓她爬到恒兒頭上。 秋夫人靜了半晌,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一個有心擺架子磋磨,一個耐心極好地面不改色,博弈下來到底還是秋夫人坐不住了。 “這幾日莊子和鋪?zhàn)永锏墓苁玛懤m(xù)要來交賬,我原是想自己再管兩年,讓你們小兩口安心地開枝散葉,但年關(guān)又要掃歲又要置辦,我實(shí)在是分身乏術(shù)。一一,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主意的人,此刻我便先問一問你,這府里的中饋你可愿意管起來?” 燕云歌心里意外至極,真掌管了中饋,她以后還如何脫身?面上仍是笑著回:“母親說哪里話,能為您分憂,我高興還來不及。” 秋夫人臉色稍緩,“對賬不是小事,接手了就不能撂下,你可想清楚了?” “在家時,這掌家一事先母也是教過的。當(dāng)然,若遇到棘手的人事我會來請示母親。” 秋夫人挑不出刺來,便將自己手上看的賬冊遞去給她,“你先看看這本。” 燕云歌接過來,一目十行地掃了幾眼。這是上個月的帳冊,以紅記出、以墨記入,記錄了府中的每一筆進(jìn)賬與開支,大到鋪?zhàn)拥氖找妗⑻锏氐淖赓U,小到每個人的例錢,買菜的明細(xì),條目清晰,字跡工整。 她看到最后幾頁,是月底的結(jié)余,心算下來,分毫不差。 便合起賬簿,對秋夫人道:“數(shù)額都對,沒什么不妥。” 這才看了多久就說沒問題。秋夫人心頭存疑,卻微笑著把另外一沓賬簿都推給她:“那這些你帶回去仔細(xì)看一遍,不急著要,你看完了再讓人送回來。” 燕云歌便去抱過來一些,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她才告辭轉(zhuǎn)身,倒是秋夫人將人叫住,“你回來可曾見過恒兒?” “不曾。” 秋夫人突然冷笑說:“那便隨我去一趟,我這不孝子昨兒說自愿從族里除名,哪怕是一身布衣,也好過留在將軍府里給我們擺布。” 燕云歌露出詫異的神情,出去時對上張媽詢問的眼神,微微一搖頭。 秋老爺子許久沒有動過怒了,而今朝野上下能將他氣得捂住心口的,也唯有這個不成器的孫兒。他看一眼進(jìn)來的燕云歌,又看一眼分明痛到抽搐還死撐的孫子,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了。” 秋玉恒褪著褲子趴在方凳上,剛挨了十下家法的他哆哆嗦嗦地抖得跟落葉一樣,確如木童說的那樣,屁股上沒塊好rou了。 兩個執(zhí)行家法的婆子一點(diǎn)沒留情,杖杖見血,血rou模糊。秋夫人心疼地直掉眼淚,氣這小祖宗什么胡話都敢說,萬幸把老爺瞞住了,讓他知曉哪是杖刑十下這么容易。 秋老爺子坐在上堂,沉聲說:“現(xiàn)可知錯?” “我沒錯……”秋玉恒臉上冷汗涔涔,倔強(qiáng)地咬著牙回了句:“不孝子孫……秋玉恒謝祖宗家法教誨……” 眼見著老爺子怒沉下臉,燕云歌幽幽地嘆了一聲,一撩裙擺筆直地跪在方凳旁,正色說:“爺爺,能否聽我一言?” 秋玉恒聽到她的聲音渾身顫抖,下意識抿緊唇,他不敢回頭,怕看見她失望的神色。忍著忍著,到頭來,還是嗚咽一聲哭了出來。 他這放聲一哭,燕云歌反而不好往下說了。秋夫人記掛著兒子的身體,可抬頭看秋老爺子的神色并未心軟,一時又慌又急,忙給燕云歌使眼色,希望她能給求個情。 秋老將軍只嘆慈母多敗兒,孫子眼見要弱冠了還跟孩子一樣,以后如何擔(dān)得起振興將軍府門楣的重責(zé),他再看燕云歌從容的起身,感慨四十余歲的婦人不如一個女娃穩(wěn)重。 秋玉恒哭了一陣,氣息漸弱,臉色也越來越白。 一個婆子上去查看,這才發(fā)覺他底下穿著的白色小衣皆是血漬,大叫不好:“不好了,少爺暈過去了!” 秋夫人見狀,急忙轉(zhuǎn)頭對婆子厲聲叫道:“還不去請大夫,不定是傷到根本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覷,瞧著老太爺愈發(fā)陰郁的神色,一時沒個主意。 秋夫人只好轉(zhuǎn)身對秋老將軍,哭著說:“恒兒自然是該打,可太爺也請看在我們夫妻這些年膝下只有這個孽障,就此饒他一回罷,妾身保證從今往后對他嚴(yán)加教導(dǎo),如有再犯,絕不寬宥!” 秋老將軍面色泛冷,這小兔崽子連除籍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他猶嫌打輕了,可這孫子素來嬌慣,難保婆子手下沒個分寸真給打傷了,便緩了臉色,同意讓他們安置去。 秋夫人忙擦去眼淚,讓兩個婆子擔(dān)來床板,將秋玉恒先抬去里屋休息,自己也跟著一路走了。 偌大祠堂瞬間走了一半人,秋老爺子cao心了兩天,這會疲態(tài)盡現(xiàn),旁邊有茶盞遞來,他抬頭看了眼,是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的孫媳婦,喝完茶,嚴(yán)厲地說:“你剛才也想替這混小子求情?” 燕云歌笑了一聲,等老爺子喝完了,又替他添茶,“爺爺在玉恒身上用了心,可真將人打壞了,回頭又心疼不過來,我便是要勸也是勸爺爺保重身子,何苦與那混不吝的置氣。” 秋老爺子這才臉色好看些,說道:“他素日頑劣不知上進(jìn),你母親不多加勸阻,還使勁想令他沉溺女色,卻不知姨娘妾侍都是惹禍之胎,世家大族要想繁榮昌盛,除了男子要發(fā)奮上進(jìn),當(dāng)家主母哪個不是有魄力和遠(yuǎn)見,哪個府里頭不是干干凈凈!虧你母親還是平伯侯府出身,竟想不通這點(diǎn)!如今孩子縱容壞了,都到這步田地她還來解勸,那混賬不將祖宗門楣放在心上,輕易說出這等誅心之語,我若再不加以掰正,等到他明日出去不持身份的惹禍,萬一打死人,她的哭哭啼啼到時候又有何用!”說到后頭,難免又動了氣。 燕云歌敬佩老爺子心思明亮,然而秋夫人囿于后宅,一心相夫教子,遠(yuǎn)見自然有限,她幽幽而嘆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這不知事也有不知事的好處。” 這一句不知事說得自然是秋夫人。 秋家因軍功襲爵,到了秋老爺子這代卻再沒有請封世子,概因秋鶴是文臣,秋玉恒又不爭氣,老爺子素來要強(qiáng),寧可選擇蟄伏,也不愿宗中子弟享受優(yōu)厚俸祿,卻毫無勞績。如今盛京的人看在老爺子面上,仍叫秋玉恒一句小世子,可等秋老爺子百年后呢?秋夫人不盯著秋玉恒上進(jìn),反是盯著她的肚皮,恨不得叁年蹦出兩來,也不想想兒子還不上進(jìn),真有了孫子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又能長成什么好苗子。 不少女人以為生了孩子,夫君就能收心,不少婆母總以為兒子有了孩子,就會一夜之間成熟,成熟的本質(zhì)無非是被巨大的壓力推著向前走,運(yùn)氣好的能想明白自己的責(zé)任迅速成長,承受力不強(qiáng)的,反會因?yàn)楹罄^有人,破罐子破摔去也。 女人總是為難女人,燕云歌總渴望飛到更廣闊的天地中去,也是因?yàn)檫@個緣故。 這話說得十分大膽放肆了。秋老爺子皺眉,少有的認(rèn)真地看她,女子的面龐不沾任何脂粉,頭發(fā)隨意綁了一個發(fā)髻,便是身上的裙裝也是匆忙換上的,不難看出她對著裝的心不在焉,或者是她對秋家少夫人這個身份的心不在焉。 他是老了,但耳不聾眼不瞎,有些事情選擇睜只眼閉只眼,不過是怕逼得太過,適得其反。 可如今孫子不爭氣,也和孫媳婦不上心有關(guān),秋老爺子想了又想,明白一切要徐徐圖之,嘆氣之余推說自己乏了。 燕云歌起身告退,邁出門檻,身后有蒼老又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 “你在外頭既這樣用心,何不也在玉恒身上做做功夫,他固然不爭氣,但至少還聽你的話。” 燕云歌愣了愣,站在門檻處回頭一望,燭火下,昔年鐵漢錚錚猶在,定睛一瞧又是英雄遲暮,她一時分不出老爺子的話是威脅還是懇求,又或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只好避重就輕地回道:“爺爺不必憂思過重,玉恒那邊我會幫著母親多勸勸他。” 人走了,秋老爺子垂下眼皮,滿是失望。 秋玉恒皮嬌rou嫩,又許久沒挨過打,上了藥后半夜突然發(fā)起燒,渾渾噩噩間又哭又鬧的,一會說自己錯了,一會說自己沒錯,把府里上下嚇得整宿地沒敢合眼。 秋夫人眼神跟刀子一樣的在燕云歌身上打轉(zhuǎn),氣她先前沒有幫著說好話,燕云歌面不改色的批閱賬本,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秋夫人熬不住疲乏,最后留下木童小心伺候,等秋夫人一走,燕云歌干脆連張媽都打發(fā)去休息。她一手捧著賬冊,一手撥起算盤,不時用朱筆批改一二,不肖一個時辰桌上十幾本賬冊已經(jīng)消去一半。 木童左右無事,還幫著研磨、潤筆。 “少夫人,您這字寫的真好,一點(diǎn)都看不出是左手寫出來的。”他驚嘆道。 他跟著少爺讀書,自然也識不少字,他敢說府里除了老太爺,沒人能比少夫人寫的更好了。 “這字算什么好,工整罷了。”燕云歌右手一撥算珠,頭也沒抬地回。 木童打了個哈欠,正想賠罪,就聽到冷漠的聲音回他,“困了就先去睡,少爺有我看著,不會出事的。” 木童趕緊拍拍臉,打起精神說:“奴才不困。” “隨你。”燕云歌合上賬冊,擱置一旁,木童眼疾手快,趕緊遞過去一本新的,暗想少夫人這對賬速度也太快了,這可是莊子上一年的賬呀。 他整理的時候,偷偷打開已經(jīng)對完的賬冊一看,徹底傻眼了。 字跡蒼勁,批注詳盡,連哪年哪月哪一石米記錯了都給圈出來了,這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 木童突然想起以前少爺還嫌棄過少夫人目不識丁,可現(xiàn)下一看,少夫人往日分明是藏拙。木童往深處想一想,只覺得還是老太爺高明,給少爺安排了門好親事。 轉(zhuǎn)眼到了全國封筆,燕云歌已在秋家待了叁天。 秋玉恒自第二天轉(zhuǎn)醒,一直將自己頭悶在杯子里不說話。上藥、喂食、出恭,都是木童在旁伺候,他甚至連燕云歌的面都不見,一看見她過來就將頭扭過去。 木童唯恐她會生氣,尋了在外頭的機(jī)會,偷偷說:“少爺從未在這么多人面前丟面子,怕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少夫人。” 燕云歌的腳步驀然停住,冷眼看向里間床榻上的背影,淡淡地說道:“他多慮了,我和個孩子置什么氣。” 她的聲音不輕,木童僵在那里,看著清冷的背影遠(yuǎn)去,心里祈禱少爺沒有聽見。 屋子里,秋玉恒心里澀澀發(fā)疼,比起被她漠視,最難過的還是被她看不起。 可前塵種種,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口不擇言,脫口說出不要當(dāng)秋家人,寧愿做個平頭百姓也好過整日被父母拿在手里,他不想納妾,不想讀書,也不喜歡上進(jìn),他就想守著她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哪里不好了,可是誰都在逼他,爺爺讓他上進(jìn),母親不喜歡娘子了也不讓他喜歡,軍器署他又得不到重用,誰都對他失望,又必須對他抱有希望,他不喜歡這樣,很不喜歡…… 如今連她都當(dāng)自己是個孩子,她也和母親沒兩樣,當(dāng)他是負(fù)擔(dān)…… “少爺……”木童跑過來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又不知從何說起。秋玉恒默默抹了眼淚,說了句:“我沒事,你出去吧。”可半夜里他還是發(fā)起了高燒,額頭燙手,身上卻冷得發(fā)抖,哆哆嗦嗦地跟掉入冰窖一樣,一直夢囈不斷。 秋夫人嚇得沒了魂,趕緊把守在府里的大夫叫進(jìn)來。 大夫摸了摸秋玉恒的脈象,又翻開他緊閉的眼皮看了看,面色凝重地拿出一筒鹿皮卷,在秋玉恒幾處xue位施了針。 人沒有醒。 “恒兒究竟如何了?” 秋鶴也已趕來,大夫收了針,沖幾人搖頭道:“小世子憂思過重,怕是在夢里被什么拖住了,現(xiàn)下又發(fā)著熱,身子虛弱,老夫不敢開藥,晚點(diǎn)再為世子施一次針,如若再沒有醒,還請秋大人另請高明,切莫耽誤了小世子的病情。” 秋夫人慌地六神無主,站都要站不住了。 秋鶴鎮(zhèn)定許多,趕忙請大夫借一步說話,大夫婉拒了銀兩,嘆氣說:“秋大人,醫(yī)者仁心,老夫斷不會能救而不救,您若有法子,趁今日宮門落鑰前去太醫(yī)院看看,興許還有哪位太醫(yī)坐職,老夫才疏學(xué)淺不敢誤了小世子的病情。” 大夫說得十分誠懇,秋鶴感激不盡,給了豐厚的診金,至于太醫(yī)院那,他并未有相熟的太醫(yī),想到燕相與宮闈中人一向交好,憂思之下決定親自去一趟燕相府。 “父親。” 游廊下,一直冷眼旁觀的人從黑暗中走出,秋鶴皺眉地看著這位冷清的兒媳婦,面色不善道:“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有什么話等我回來再說。” “與其驚動太醫(yī),父親不如聽一聽我的主意。” “你……” 半個時辰后,兩道身影扣響了夜幕中的將軍府大門。 門人打開門,只見其中一道身影客氣地拱手,“在下沉沉璧,聽聞秋世子身體有疾,現(xiàn)攜家兄來給秋世子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