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為世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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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書房。 燕云歌剛和白容議事到一半,就有丫鬟來傳話說白夫人來了,她便避嫌出來等候。與她一起等候的是個小丫頭,大概是年歲還小,人小畏寒,她縮著肩膀被風吹得不停的跺著腳。 燕云歌瞧著這丫頭才十五、六的模樣,好心的讓她過來些一起避風,小丫鬟卻在瞧見她的俊臉后,悄悄紅了臉。 隔著一道門,白夫人掩面啜泣。 “你們如此自作主張,可還把本侯放在眼里?”白容怒氣沖沖地在室內來回踱步,壓低了聲音。 白夫人雙眼發紅,正坐在桌邊,被白容說的羞愧萬分,低泣道:“當時娉婷哭哭啼啼的一頓鬧,妾身也是急了,想著那個燕行不過是個繼子,娉婷嫡女的身份配他哪里不夠?萬一事情成了,娉婷得償所愿嫁進相府,侯爺您也能得燕行這一助力,豈不是成雙的好事嗎?所以才……才答應她,幫她使些手段?!?/br> 這話說得白容火氣又上來了,怒道:“本侯何需燕行相助,你真是婦人之見,蠢不可及!” 白夫人拭著眼淚道:“侯爺,您要罵妾身隨時都可以??墒茄巯聳|宮點了娉婷做側室,圣旨馬上就要下來了。娉婷還不知道此事,就是知道……” “她也寧愿賠上女兒家的清譽,非燕行不可……” 白容聽了,不由得冷笑:“用身子留人是最蠢的行為。當初你是如此,你那個meimei也是如此,你們朱家就只會這些齷齪手段嗎?” 白夫人臉色瞬間難堪起來:“當初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白容冷哼著,聲音拔高:“若不是進來的是我,你當你現在還有命留著?你以為他沒見過女人,你當他看的上你?!” 燕云歌和小丫鬟在外屋聽見這一聲,各自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小丫鬟急了,“夫人怎的糊涂了……”話猶未了,注意到身旁還有人,連忙閉了嘴。 房里,白容的聲音一提高,白夫人的氣勢就被壓了下去,兩人又爭執了幾句,卻怎么都聽不清楚了。 燕云歌看那丫鬟急的跺腳,一副想沖進去又不敢的姿態,安撫的說了一句:“侯爺就是再生氣,也不會打女人的,你別著急?!?/br> 小丫鬟聞言,不由得露出了愁容,“先生您不知道,我們夫人……”話到這又閉了嘴,只在心里接了句我們夫人命苦。 她是朱氏的陪房之女,年紀不大卻為心腹,府中諸事都知曉。二十幾年前白朱兩家夫人同時有孕,尚未生產就定下了娃娃親。遺憾的是白府的嫡子出生了,朱家的嫡女卻難產沒了,之后隔了十年才有了現在的小朱氏。小朱氏從小便知道自己有位未婚夫,乃鎮西小侯爺,小的時候她遠遠見過幾面,少女懵懂的心就此丟了。 最后,嫁是嫁了,侯爺也是侯爺,卻并非她朝思暮想的那位小侯爺。 好些年過去,所有人都忘記了,包括小朱氏自己,偶爾也只有在她的夢里,才能看見那一身青色袈裟,眉目冷淡的男子在庭院走廊對她緩緩一笑。她的心就此纏綿在那個相逢的午后,不愿意再醒來。 燕云歌不知道兩家往事,只是她甚少見白容如此氣急敗壞,不由的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她是知道分寸的謀士,不會試圖去打聽白容的家務事,今日換她是白容,也不愿意讓家丑外揚。 房內還在爭吵,白夫人的聲音里夾雜著不甘:“妾身嫡女身份給侯爺做妾,已經是百般委屈,我們朱家縱然有什么對不起侯爺,如今僅妾身一人也該還清了。難道侯爺還想把娉婷往那些火坑里推嗎?妾身今生痛失所愛,不愿讓自己meimei也所嫁非人,妾身所思所想哪錯了?錯就錯在妾身女兒之身,人微言輕,只能淪為你們這些男人玩弄權術的犧牲品罷了?!?/br> 這話說的極為重了。白容怒道:“本侯是鎮西侯府里名正言順的嫡長子,自然也要嫡女相配。你當初為留住那人,臉皮都不要,我肯納你為妾都已經是折辱自己,難不成你還妄想我許你正妻之位?簡直癡人說夢,本侯就是給個煙花女子也不會給你!” 白夫人立時冷笑便道:“妾身自入侯府那一日起,心便死了。是正妻還是小妾,對妾身來說有什么區別。只是妾身不愿意唯一的meimei,也做了你們男人謀劃的棋子?!?/br> 白容冷笑道:“原來嫁我還委屈了你!” 兩人夫妻多年,白夫人自然看出白容已經在發怒邊緣。想到那個可憐的meimei,白夫人試著軟了聲音道:“侯爺,妾身縱然萬般不是,可自嫁給侯爺起,哪一天不是一心一意伺候侯爺?是侯爺自己放不下心里芥蒂,不愿意親近妾身?!?/br> 白夫人說的心頭不是滋味,天下女子萬千,如她這般光景的不知幾何?可她至少有片瓦避風,衣食不愁,只是沒有嫁給心愛之人,這也算不得什么悲哀的事,在這個世道,太過正常了。 白容連聲冷笑,白夫人見此自覺也說不下去,索性又用帕子把臉一掩,哭道:“東宮斷袖早有傳言,侯爺當妾身不知嗎?我可憐的meimei花一般的年紀,為何要守活寡了此殘生?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偏是東宮……” 一雙姐妹,各自為妾,即使是東宮的側室,也不過是名號好聽點的妾室。 寧為農妻,不為世妾,自古就有的道理。 白容不能理解做妾怎么了?又怎么委屈她了?但是想到太子斷袖的傳言,他額頭上青筋亂跳,卻沒有說話。 好一會后,白容才勉強說了一句:“三日后的春宴,本侯會袖手旁觀,你們……好自為之?!?/br> 白夫人心下一喜,頓時跪下感謝,“妾身謝侯爺成全?!?/br> 白容被她這番謝恩,謝得不是滋味,冷著臉拂袖離去。 這番爭執過后,他自然也歇了繼續議事的心思。燕云歌見此,便識相的告退離開。 因著天色還早,她先去了鋪子。 燕云歌望著手上的消息紙陷入了深思,這是今日剛到手的消息,事關她和燕行。 她竟不知自己身邊也出現了雙眼睛,不過,倒是好事,說明她開當鋪是正確的決定。 燕云歌笑了,招來小二仔細問了對方情況。 小二想了想:“是個瘦瘦高高的女子,帶著帷帽看不清楚樣子,從頭到尾沒說話,一來就將紙條遞給小人,小人問了周朝奉,他說這等消息真假不知,且沒什么價值,就作價二十文給付了?!?/br> 燕云歌點點頭,說他們做的很好,這等私密價值不好甄別,若是給價太高,以后什么離奇的消息都會一涌而來。來賣消息的人必然是府里的下人,甚至可能是她東苑的丫鬟,她倒不急著去拔這顆釘子,畢竟對方只是來求財,還看不出什么惡意來。 燕云歌囑咐了小二,若再遇到這個女子上門,務必讓她開口,多留些有用的消息下來。 小二是個機靈的,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辦到。 燕云歌揮揮手,讓他下去了,再看這消息紙,心頭微妙。她從未想過有天會收到自己的消息,還只有二十文,嘴角不由失笑。 與此同時的朱府。 朱娉婷挖空心思,多方打點,才打聽出了燕行的口味,偏淡,還打聽出他偏好素雅的女子,太過吵鬧或者濃妝艷抹,他也都不喜歡。 朱娉婷腦海中浮現了宮宴那日燕云歌的裝扮,也的確是素雅的過分,難怪燕行對他jiejie這么好。朱娉婷想到往后他也會這般溫柔地對自己,心里甜得跟吃了蜜一樣。 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他見她在屋檐下避雨衣裳輕薄凍得渾身發抖,就毫不猶豫地把傘讓給她。 從頭到尾他沒有說過一個字,可那樣的溫柔就像一記重捶,震撼了她的心。若非丫鬟及時送傘過來,認出他是剛中了舉人的燕相府的公子,她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自此,即使看過城里不少英才,就只有他的容顏被她放在心上,再也無法割舍。 “難道讀書人都這做派?這么素有什么好看的?”她嘟囔著,挑了最素的一套衣裳,轉著圈子看著自己的身段。 很快她又安慰自己,大紅大紫的衣裳穿著也的確招搖,偶爾試試月白色或者青色也不錯。 再過三天就是府里設宴的日子,此次她打著春宴的名義邀請了眾多世子貴女做掩護,目的是一舉拿下燕行的心。只是燕大小姐明確回了她的帖子,她想到這對姐弟如此要好,會不會jiejie不來,弟弟也不來了?不由慌了心,她趕緊和丫鬟跑去打探消息。 可惜第一次問到個嘴緊的,什么也問不出來。好在她的運氣不錯,第二天遇到的那個倒是知道不少東西,就是胃口太大了。 朱娉婷皺著眉,還是覺得這身衣服太素了,撐不起自己的美貌。 正巧丫鬟雁兒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羹進來。 “雁兒,你快幫我看看,這幾套衣服哪套好看?” 雁兒笑了笑,低聲道:“姑娘,再好看都是要下水的,您較這勁干嘛?!?/br> 朱娉婷哼了道:“若是燕行對我一見鐘情,我這水就可以不下了?!?/br> 雁兒跟在后面,小聲問:“您說……那丫鬟的消息可靠嗎?萬一燕少爺不喜歡呢?” 朱娉婷想起這個,身形一頓,隔了會兒,才繼續打量自己:“不會,我之前穿過好幾次顯眼的衣裳,燕行都對我視而不見,必然是我努力錯了方向。” 雁兒疑惑道:“那也不代表他就喜歡素凈的???” 朱娉婷目光微冷,嘴里冒著酸氣,說道:“你是沒瞧見宮宴那天,他一雙眼睛恨不得就黏在他jiejie身上?!?/br> 雁兒嗤笑了聲:“姑娘,人家是姐弟,這味您都要吃啊?!?/br> 朱娉婷皺眉:“又不是親的,也不得不防。”她腦海里偶爾有個荒唐念頭,但到底不敢去深想。 雁兒只覺得自己主子想太多了。 這時門房送來消息,說是相府那邊回話了,三日后的春宴,燕少爺會準時前來。 這可把朱娉婷高興壞了,可勁地選了一晚上的衣裳和頭面,為春宴的驚艷亮相做著萬全準備。 春蘭路過正廳,聽到里頭傳來爭執聲,不由頓了步。里頭是燕行和慧娘發著脾氣,氣她自作主張擅自答應朱家的邀請。 慧娘紅著眼睛,說他馬上就要奔赴惠州,一去經年再沒有機會在眾貴女前亮相,如今不趁機相看,要到什么時候相看。 燕行繃著臉,念在母親如今身子不宜動怒,狠狠將氣話壓下,丟下一句就隨母親吧,大步走出廳堂。 春蘭撞上了燕行出來,彎腰行禮間,眼波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