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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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歌勉強支撐著自己回到東苑,眼前模糊到路都看不清楚,可是她現在還不能倒下,如果她倒在這里一切將前功盡棄。她狠狠掐了腰身上的一把軟rou,總算清醒了一些,回到院落,抬頭望月,估摸著正是三更時分。她回到房里將夜行衣換下,疊起衣服藏在梁上,又換上不常穿的一件羅裙,散了頭發,僅用簪子隨意挽著,散落的頭發披在身后,露出了少有的女兒姿態。 燕云歌走出房外,獨自倚靠在廊邊,看似在望月,實際上苦苦支撐。 沒一會,她聽見腳步聲朝她走來,她回頭,眼睛瞇起,努力找著來人的身影。 秋玉恒手里握著荷包,臉微微紅著,“我來了,你有什么要與我說?” 燕云歌努力不讓自己倒下,看向他的視線都是模糊的,聲音軟綿無力,“你過來些?!?/br> 秋玉恒聽話的過去,卻在看見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時,嚇了一跳,“你怎么了?”再去摸她的手,更是冰冷地如死人一般,急道:“這么冷的天,你身子又沒好,怎么也不多穿點。” 燕云歌順勢倒在他懷里,頭又疼又沉,可是她要把戲演完,起碼要將秋玉恒留到明天早上。 “你不要叫其他人發現,就你和我。” 秋玉恒不明白她在說什么,“我爬墻進來的,不能久留。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給你找大夫吧?!?/br> 燕云歌無意識的搖頭:“別去,我沒事,就是晚上喝得多了,頭有點暈,你陪陪我。”她努力將唇角彎了彎,“你抱我到房里去,今天你不準走,一定要陪我……” 秋玉恒奇怪他一點酒味沒聞到,她卻醉得如此厲害?雖然疑慮萬分,可他還是握住了她的手,她手心的冰涼也提醒著他,不能再在室外久留。 將人橫抱到房里,秋玉恒見她臉上神色一變再變,由白轉紅,低笑一聲,緩緩慢了幾步,將她放在床上,“這些天,我一直想著你,想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想你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想你是不是真心想與我成親……” 燕云歌已經到昏迷邊緣,幾乎是用盡全力地抬起眼皮,溫柔說道:“那你是如何想我的?” 秋玉恒面紅耳赤,有點難為情說道:“我猜不透你的想法。” 燭火中,燕云歌的目光漸漸柔和,是一種極易蠱惑人心的平淡。她聞此只是一笑,示意他靠過來點,又慢慢說道:“你可知我今日叫你過來的用意?” “什么用意?” “秋燈小榻留孤艇,疏雨寒城打二更。我從二更起就等著你,你說我是什么用意?若對你無情,我何以賠上自己的名節,只想與你過個新年?” 秋玉恒不敢相信,燕云歌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她不再往下說,長久的沉默后,柔聲喚道:“玉恒?!?/br> 秋玉恒一聽見她這柔媚無骨的聲音,整個人打了個機靈:“怎、怎么了?” 燕云歌走過來,抬起手,撫摸著他稚氣卻俊秀的臉龐,輕聲道:“秋燈小榻留孤艇,疏雨寒城打二更。你需謹記我的心意,不準辜負我?!?/br> 秋玉恒皺起眉:“我最討厭這些文縐縐的東西……”見她露出失望神色,他又忍不住說道:“我記住就是了?!?/br> 燕云歌一笑,主動去吻他的唇。 只是輕輕碰觸卻教他心猿意馬,燕云歌看見他的眼神,細長鳳眸中的光逐漸安下心,輕嘆一聲:“玉恒?!彼穆曇艉艿秃艿?,比起安撫,更像壓抑的祈求:“今天晚上你別走,陪陪我……” 說著,她忽然止住,眼前已經昏厥難捺,喉嚨干澀,強撐著精神道:“我自小長在山中,從未與人過過新年,你我以后是夫妻……縱使再親密些,又能有什么……” 燕云歌動了動唇,終再沒發出聲音,徹底軟在了他懷里。 秋玉恒皺了皺眉,只當她這是睡過去了,將人安置在床上,蓋好了被子,“你這人也是奇怪,一會看不上我,一會又說我們是夫妻……” 他捧起那雙寒涼的手,鬼使神差的低下頭,親吻她蒼白的手背,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與那些人一樣想我,以為我是個扶不起的紈绔……燕一一,你必然也是喜歡我,所以才一會冷若冰霜,一會熱氣似火,只為引我注意,對不對?” 昏迷的人當然沒有反應,秋玉恒低笑:“如果讓燕行知道,肯定能氣死他?!?/br> 又說了一會話,秋玉恒也有些累了,想著她說的,心一橫,索性翻身上了床,當真不走了。 他看著身旁安靜閉眼的女子,喉結滾動了下,逞強道:“是你讓我留下來的啊……你明天醒來可別反悔了?!?/br> 秋玉恒看了她一會兒,閉上眼,嘴角笑意盈盈,抱著人心滿意足的睡去。 天才將亮。 顧行風一早率領著禁衛軍出現在燕相府,他問明了燕大小姐的住所,直奔而來,嚇得春蘭趕緊跑去通報。 春蘭跌跌撞撞地撲進了燕云歌的房間,卻被眼前景象驚得沒了血色,腿軟地差點要跪了下來。 她身后是顧行風率著眾人進來,燕不離陰沉著臉緊隨其后,兩人都才踏進房里,瞬間變了臉色,又連忙退了出去。 秋玉恒正睡得香,被連番打擾了,當下小少爺的脾氣上來,也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沒有好氣道:“這一大早的讓不讓睡覺啊,吵吵吵!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房內鴉雀無聲,靜得連呼吸都能聽見。 好一會后,響起的是燕行怒不可遏的聲音。 “秋玉恒!!” 燕云歌強撐著精神,接過莫蘭遞來的姜湯。幸好病重的消息放的早,如今她這一臉蒼白的病色,無論如何都能圓的過去。 “母親,我好多了……”燕云歌強迫自己灌下,將空碗擱置了,皺眉,“秋玉恒怎么樣了?” “被他父親抓回去了。”莫蘭一臉憂色,“一一,你怎么如此糊涂,雖然兩家有了婚約,可畢竟男未婚女未嫁,你們……如此不嚴謹,可知事情傳出去,外頭的人會說得多么難聽。” 燕云歌虛心受教,“母親說的是,我昨夜是病得糊涂了,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的……” “你父親也是,怎么能一大早帶這么多人闖你的院子,”莫蘭說起這個,滿臉還是不悅,“查刺客怎么不去他房間查,來打擾你做什么!” 燕云歌虛弱笑笑,打發了莫蘭離去后,閉眼在床上修養。 顧行風果然是個厲害人物,這么快就能懷疑到她頭上,難怪年紀輕輕就爬到了正三品的位置,是有兩下子。 再將所有事情顛來覆去的回想了一遍,確信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后,燕云歌放心地睡去。 將軍府里,挨了打的秋世子伏在床上,神色頗為郁結,自己去探望下未過門的媳婦,怎么就不行了?他們又沒做什么。 重重帳幔掩映下,他將頭埋在被子里,時不時發出幾聲哀嚎,嘴里喊著痛死我了要了我的命了~ 木童咳嗽了聲:“少爺,差不多得了,老爺太爺都走了?!?/br> 秋玉恒抬起臉,“……走了?” 木童道:“走光了?!?/br> 秋玉恒翻身坐了起來,動作靈活的很,他套上鞋襪,抬頭掃了木童一眼,不由皺眉:“還不是你不頂用,爹去國相府逮我,你也不早點來給我送信?!?/br> 木童嘆了口氣,抽出他屁股里墊著的棉花墊子:“少爺,天地良心,我還不夠機靈么,您一回府我馬上就給你準備好墊子了,您一下都沒傷著,小的這可是結結實實地挨了十下板子呢。” 秋玉恒揮揮手,不耐煩地道:“別說的你沒放墊子一樣,我還不知道你,真挨上一下,早喊得府里人都聽見了。知道你機靈了,回頭就給你漲月錢?!?/br> 木童頓時眉開眼笑:“少爺不如把上次賭坊借的二十兩,先還奴才?” 秋玉恒白了他一眼道:“你那銀子還不是我賞你的。” 木童便閉緊了嘴。 秋玉恒穿好了鞋子,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才道:“真是奇怪了,查刺客怎么查到她那去了?!?/br> 木童老早知道他要問這個,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將里面的紙取出來展開,交給他。 秋玉恒一邊喝茶,一邊仔細看了看,不禁皺眉:“天牢出現了刺客?有重要囚犯被劫?哪里的消息?可靠么?” 木童道:“消息是從那家茶鋪買的,應該可靠?!?/br> 秋玉恒又抿了口熱茶,安靜了好一會,語氣難以置信道:“所以,我這是被算計了?!被她利用當作不在場的證據?可她就這么確定我一定會幫她圓謊嗎?” 木童一臉麻木:“少爺,您別忘記了兩家現在有了婚約,是綁在一條船上的?!?/br> 秋玉恒差點被茶水嗆住,還真沒想到這點。他將昨天的事細細回想了一遍,依舊想不明白,存了私心為她開脫,說道:“事情也不一定是她做的,雖然……她昨天是有古怪的地方?!?/br> 木童白了他一眼:“少爺,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么,您趕緊想想如何圓這個謊。大理寺失職,老爺是刑部尚書也是有責任的,讓他知道此事與燕小姐有關,連你也牽涉其中,怕是能氣死過去?!?/br> 秋玉恒摸摸鼻子:“圓什么,該看的他們都看見了,我確實和她待了一晚上?!?/br> 木童見他有心認下了,索性不勸了。 沒一會,外面吵吵嚷嚷,聲音都傳到秋玉恒的院子,他吩咐木童,“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木童得令后,還沒出去,外面一個家仆跌跌撞撞的撲了進來,摔了一跤以后忙爬起來,“少爺少爺少爺……” 秋玉恒出來,“喊什么?” “外、外面有官爺來……說要找少爺問話。”家仆嚇得結巴,“讓少爺您走一趟!” 秋玉恒眉頭微微蹙起:“我爹呢?” 家仆道:“老爺也在前頭呢……” 秋玉恒做好心里準備了,必然是為了昨夜的事情,他面上一點也不見驚慌,冷靜道:“走吧,問話就問話,少爺我什么都沒干,隨便他問。” 木童可沒他樂觀,想了一下說著:“少爺,要不我去給拿件厚衣服吧,萬一您進去了,可有得審呢。聽說大理寺的天牢,陰冷的很,您可別先被凍死了。” “你就不能盼著我好啊?!鼻镉窈闱昧怂幌履X袋,湊近,小聲說了句,“記住,少爺我是二更不到走的,天亮前都沒有回來……” 木童點頭:“少爺快去,官爺們都催著呢!” 秋玉恒頭也沒回的走了,來到正廳,滿滿當當地一屋子的人。 秋鶴沉著臉沒有說話,顧行風也不能把這個上司的兒子真請去大理寺用刑,只能簡單問了幾句。 “秋少爺昨日是何時離的府,為何離府,何時到的燕相府,為何留下來,中間有沒有和其他人接觸過。”一邊問,一邊示意獄丞記錄案宗。 秋玉恒面不改色,“大概剛過歲點沒一會,我收到她送我的荷包,等府里的人都睡下了,二更不到去找的她,當時是爬墻進去的,她在走廊上等我,凍得整個人都冰涼涼的,我們抱著說了一會話,我想走了,但是她病得厲害,又不讓叫大夫,我就留下照顧了。然后就是早上你們過來,被你們逮住了?!?/br> 顧行風冷冷的看了秋玉恒一眼:“你說的那個荷包呢?!?/br> 秋玉恒將荷包遞給他,顧行風翻看了幾眼,很普通的樣式,大街上隨處可見。 秋玉恒見他翻得仔細,心道還好他早一步把里頭的字條燒掉了,不然非拆穿了不可。 猶記得字條上的詩句,三更有夢書當枕,千里懷人月在峰。 他是見了這句詩才選擇在三更天過去的,本來以為是佳人柔情,沒想到都是一個局。 “她只是送了一個荷包,你為什么就要過去?” 秋玉恒老實的回答,“之前我們就說好的,若是過了歲點還沒睡,就一起過個年?!?/br> 顧行風查不出什么,只得收走了荷包,秋玉恒還不舍得,被秋鶴瞪了幾眼后才老實。 “大人,我覺得您肯定找錯人了,我家娘子手腳不方便,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她不會是刺客的,她身子不好,病了好久了。誰會是刺客,她都不會是?!?/br> “而且……”秋玉恒低聲道,“我昨天晚上一直和她一起,我從二更待到天亮……” 秋鶴沉著張臉喝止道:“好了,自己做得混賬事還要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么!” 秋玉恒委屈,嘀咕道:“我和自個的娘子親熱親熱哪就混賬了?!?/br> 秋鶴目光復雜的看著秋玉恒,顧行風沒功夫聽他扯這些不重要的,拱手對秋鶴道:“大人,屬下沒什么要問的了。屬下現在就去藥鋪查探一下,或許能有線索?!?/br> 秋鶴點點頭,又囑咐道:“如果你要問燕小姐話,最好與燕相先說一聲,不要擅自就去問話?!?/br> 顧行風抿了抿嘴唇,點了下頭走了。 秋鶴等人走出去好一會,才定定的看著秋玉恒,“方才,你來之前,我先審了燕相府的丫鬟,她說是她送的荷包,荷包里頭應該有張紙?!?/br> 秋玉恒心道完了。 “不過她沒有打開看過。”秋鶴輕叩書案,“所以,你現在告訴我,那張紙上寫的是什么?” 秋玉恒拿不準這是不是套他的話,硬著頭皮問:“爹,這案子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秋鶴看向秋玉恒,冷笑道:“一個不慎,就是全家掉腦袋的案子?!?/br> 秋玉恒愕然:“什么?” 秋鶴目光灼灼地看他道:“所以你還不準備說么,那張紙上到底說的什么?” 秋玉恒腦海里靈光一現,定了定神,冷靜道:“就是她給我的一句情詩,寫著秋燈小榻留孤艇,疏雨寒城打二更。所以我才二更天去的。” 秋鶴見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能開口成詩,終于是沒再懷疑。 二更?二更的時候正是事發的時候,就是輕功再好,也沒辦法瞬間從燕相府到達十幾里地外的天牢??磥碚娌皇撬堑降资钦l?真的是趕巧了,還是故意聲東擊西,眼下的局勢還有誰敢輕易去救葉家的人? 秋鶴想的頭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