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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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娶你jiejie?”沈世安差點沒噎著,灌了一大口茶水方才順過氣,難以置信地問燕行,“什么情況?你不是去書院讀書么?怎么和你家那個女和尚有了牽扯,你娘應該不知道吧?” 他停頓了下,猛然想起另一樁事,詫異道:“不對啊,你那jiejie不是已經和秋家那紈绔定親了么?” 燕行聽到好友的話,更生心煩,但對后面的問題顯得自信滿滿,“那不過是兩家長輩一廂情愿的事情,認與不認,全在我jiejie一念之間。現在jiejie有我了,這門親事她肯定不會答應的。” 可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她不答應有用么?沈世安把心頭的話咽下,聰明地選擇不去逆鱗,只是疑惑地道:“你真想好了?你可知道,你來年殿試一旦金榜題名,不說尚個公主,就是娶世家小姐、王孫小姐都是綽綽有余的。” 燕行露出譏諷之色,哼了聲道:“她們再好,也不及我jiejie一根頭發。再說了,外人皆知我不過是父親的繼子,母家身份不顯,就是中了狀元尚了公主,也要被人指指點點,說我攀高枝,我何苦來去受這份嫌棄。” 認真說起來,早在自己中舉人的時候,就有媒婆上門說親了。其中不乏父親的同僚之女,也有世家小姐,可他還是心高氣傲的,也清楚自己斤兩,尚公主等于自斷前程,娶世家又等于靠裙帶關系,他做不來這樣的事。 幸好母親也是這么想,一并回絕了所有的媒婆,就是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這么想——其實jiejie比那些公主小姐好多了,jiejie溫柔體貼,美麗大方,棋藝又過人,除了行事大膽些,無一不好。 再一想,jiejie行事大膽,也只對他這般大膽,這點不好又變成好…… “你若真拿定了主意,那我也就不多說了。”沈世安搖搖頭,又吃了一塊糕點,“反正該勸的我也勸了,你以后別后悔就成。不過,今日這詩會你算是來錯了,真正來論詩的可沒幾個,都是些小姑娘來看你這大名鼎鼎的才子的。” 燕行從記憶中回神,聽到這話,不由給了個白眼,“你早說清楚,我就不來了。”話一頓,又道:“算了,留在府里也是聽我娘念叨,還不如出來躲個安靜。” 說話間,幾名姑娘正好也到了,看見他們二人,都用扇掩面打了個招呼。其中一名姑娘的注意力一直在燕行身上,神色變得羞怯起來。 朱娉婷穿著嫩黃的交領短襖,石榴紅的高腰裙子,外頭搭著大紅色的斗篷,頭上編著少女的發髻,發尾插著珍珠步搖,走路時左搖右擺,當真嬌俏。 因為天冷,姑娘們也無心斗艷,包的嚴嚴實實。只她一身穿戴顏色艷麗,皓腕上的金鐲,瑪瑙紅的耳墜,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比她好看的,沒有她這般顯貴富麗,比她富貴的,又沒她好看。于是,她往人群中那么一站,一群的姑娘都被比了下去…… 林韻兒與她撞了斗篷的顏色,因此心頭格外不舒服,第一個站了出來,眉頭一挑:“朱娉婷,沒想到你還有膽子出現。” 朱娉婷抬著下巴看人,道:“你這話好笑了,我又沒犯法,干嘛沒膽子出來。” 林韻兒眼神鄙夷,道:“誰不知道你為了太子妃的位置,設計害死了沈家姑娘。” 朱娉婷被人無故誣陷,氣得臉都紅了:“你少血口噴人,官府都結案了,說沈姑娘是突發疾病死的,她命薄沒有福氣,關我什么事。” 林韻兒脫口而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妃不是你就是沈家姑娘。如今沈家姑娘死了,不是你害的還能有誰?可惜你算盤落空了,我聽我爹說現在太子屬意燕國相的女兒了。” 朱娉婷眼一轉,哼了一聲:“怎么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我卻不知道?子虛烏有的事情你也敢到處嚷嚷,我看你爹這官位也是做到頭了。” 林韻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頓時急道:“你休得胡說!我是偷聽的,和我爹沒關系。你不準出去亂說!” “話都是你說的,我說什么了?還有,平常也不見你和沈姑娘關系多好,現在你這么義憤填膺又是為哪般?你這么激動分明有古怪!” “我為沈姑娘抱不平——” “是來抱不平,還是幸災樂禍想看好戲?你分明心術不正!反正太子妃的位置輪不到我,更輪不到你,估計你想給太子做通房,人太子還嫌你擺在房里礙眼呢。” 林韻兒被說中心思,又見她連什么通房都說出來了頓時不敢回嘴,氣紅了臉,恨恨道:“你……你沒皮沒臉的,我說不過你,咱們走著瞧!”說罷,轉身跑了。 朱娉婷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燕行沉著臉起身告辭。 她急道:“干嘛我一來,你就要走。你成心的是不是!”她這短短幾句話,幾乎是道盡心意。 燕行先是訝異,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時候招惹了這姑娘,只得客氣說道:“姑娘誤會了,我只是想起家中還有急事,才趕著回去。”說著規規矩矩地與園中眾人一一告辭,這才走的。 燕行這一走,朱娉婷也無心久留,神情蔫蔫地也走了。 沈世安壓不住好奇,問了其中一個姑娘,“這二人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紅著臉回答,“我們也不知道呢。” 卻見林韻兒去而復返,沒好氣說道:“還能怎么回事,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朱娉婷喜歡燕行啊。” 燕行走的飛快,心急地只想早點回家,問父親有關太子屬意jiejie的消息是真是假。等聽到后面有聲音叫自己時,他只恨沒能再長雙腳,免得被那姑娘追上,徒惹非議。 可偏偏事與愿違。 “姑娘,你這是干什么?”燕行急忙停住了腳步。 朱娉婷跑的急了,還在氣喘吁吁,如今真攔下人,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就是想問你,為何退了我的畫像,我就哪里不好么。” “畫像?”燕行愣了愣,隨即神情變得有些微妙。這要叫他怎么說,說不喜歡她,又怕姑娘家落了面子會傷心,說是母親退的畫像,又怕她會糾纏不清。只好實話實說,他道:“……我心有所屬,所以……只好對不起姑娘的厚愛。” 朱娉婷一聽這話,頓時白了臉,一聲不響地直接跑了。 燕行松了口氣,沒將這事放在心上,繼續步履匆匆。來到府外,只見一個黑色斗篷的身影一晃而過。 再一看,哪還有人。 燕行只當自己眼花,待慢慢進了府,正欲找人詢問父親的位置,不料,貼身小廝的聲音卻歡喜的傳來:“少爺,好像是大小姐回來了!” 燕行一驚,猛的停住腳步,轉身抓住人就問:“真的?人在哪?人在哪?” 小廝被嚇了跳,結巴著說道:“奴才也沒看見人……” “那你嚷嚷什么。”燕行松開他,沒好氣道。 小廝揉揉被掐紅的手腕,嘿嘿笑道:“但奴才是聽大夫人房的春蘭說的,說大小姐剛回來,這會府里還沒什么人知道呢……誒,少爺……少爺……” 不等小廝說完,燕行轉身就跑了。 臨近傍晚,府里開始點燈。 東苑燈火通明,平日里甚是冷清的地方,如今卻有不少下人捧著東西步履匆匆,來往穿梭。 雖然還是寧靜,但下人們的表情卻明顯新鮮好奇,腳下步伐更是帶著輕快。 燕行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大娘平日里不愛這么多人伺候,如今招來這么多下人忙活,只有一個可能,的確是她回來了! 燕行撩起衣袍,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到她以前住的院子。他人才剛進去,春蘭看見是他便笑起來,道:“少爺,是小姐回來了,人去大夫人那了。” 燕行雙眼放光,眉眼都飛揚起來,又轉身往東苑正屋跑去。他的貼身小廝在后面急喊:“少爺,少爺,您慢點,大小姐不會跑的。” 此時,東苑的大廳里里外都圍滿了人,甚至好些在西苑伺候的人也躲在暗處探頭探腦。任憑張媽怎么趕,下人們都是散了聚,聚了散,非要瞧瞧這傳說中的大小姐是何神仙模樣。 莫蘭心情大好,勸張媽算了,吩咐春蘭準備碗筷。 待熱騰騰的晚飯擺好,正主依舊沒來。 眾人翹首以盼之際,一雙纖細修長的手將簾子掀開,淺淺的一聲咳嗽勾去了所有注目。 燕云歌換了一件略顯素凈的白色錦衣,外頭披著防風的紅色斗篷,頭發僅用一根玉簪隨意盤起,不少碎發自然散落在耳畔兩側,許是生病的關系,往日的傲氣收斂了些,更多的是溫和寧靜的芳華之態。 有道是燈下觀美人,美人柔三分。本就出色的容貌,如今被這燈火襯托的更是出塵。眾人慢慢回過神來,心頭驚艷未消。她們早猜這位大小姐生得不凡,沒想到竟是如此絕色。 燕行站在人群之外,只瞧的見一眼,便是這一眼,已教他失了心魂。 燕云歌在莫蘭身旁坐下,淡淡垂著眉目,仿佛對眾人打量毫無察覺。 莫蘭卻怕她生氣,趕緊揮退了下人,見女兒臉色果然好轉些,開心道:“一一,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也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就葷素都做了些,你吃吃看,喜歡不喜歡。” “都是我喜愛的,母親有心了。”燕云歌的視線微微掠過菜肴,便轉去看她,笑道。 這一笑,可把莫蘭高興壞了,她急忙夾了幾筷子給她,嫌不夠,差點把所有盤子都端到女兒面前去了。 燕云歌也不阻止,任她歡喜的折騰,嘴角依舊掛著淺笑,讓一旁的張媽看直了眼。 縱使季幽日日看著,也不免心中暗嘆,她們小姐這般氣質,這般才華,這不容世的野心,不知這世間哪個男兒可以匹配的上。 此時,回廊處有輕微腳步聲,像是一人悄悄離去。 燕云歌執起杯子,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