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屁啊，我身上全套家當在一起換不了這里的一個廁所間。”郭廣為說出了當下蟻民的共同特征。“別管那么多，走，排隊去。”一把拉著馬東排到了隊伍后面。

    排在隊伍之中，馬東還是有些疑問，不過他腦子中想到老郭所說的風口無非就是這幾年來一直火熱的房地產行業。

    郭廣為悄悄靠近馬東的耳朵道，“我們來這里排隊，等到樓盤開盤之后，拿到了號子。如果后面有人想早點選房，就用錢來買，這一個號子能賣上千上萬的。如果沒人要這號子，我們還給開發商，他們給我們二百元的勞務費。所以說，這活就是風口上撈錢這么容易。”

    馬東的思維被帶動起來，他是知道天朝很多地方買房子是要搖號的，理由是控制房價，扶持剛需。可是現實中，這個搖號政策卻是把供需矛盾從暗處擺到了明處，本來可能還是110的人認為房子緊俏，一搖號起碼讓710的認為房價還會上漲，于是乎一個虛假的供需產生了，行業的繁榮走向極端化。

    商業理論中，決定商品價格的是供需，當然還有貨幣的供應量。天朝在改革三十多年以來貸幣超發嚴重，而房子幾乎從未跌過，于是大量的貨幣向這個行業集中，形成長達三十年的風口。由于人口有十幾億，這種住宅的要求非常強烈，使得所有的人都認為房價不會跌。

    但是社會的通脹在持續，貨幣的貶值繼續，人工的服務在增加，一切的生活成本都在三十年內上升了數十倍。

    一二線城市的繁榮，在才利用了落后地區的廉價生產力，當這個社會的服務價格不再低廉，城市生活成本大量增加，再加上人口老齡和斷層，要知道上世紀七十年代天朝實行了一對夫妻一個孩子的計劃生育政策，那批七零后，八零后的人到了現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存在，一旦他們這批人陷入生活困境，社會中堅的斷層便會出現。雖然推出了二孩政策，顯然是為解決未來的勞力和提高擴張需求而準備的，對于現在來說，效果滯后。

    社會資金集中到房地產行業當中，造成了其他行業的低靡。社會風氣竟然把有了“買房就是創業，創業卻是敗家”的奇怪理論。更有甚者，有人用一些夸張的比較，四個蘋果公司股票市值天朝所有股票市值，那是三千多家企業啊。再有天朝幾個直轄市的地產市值竟然能買下整個美國的房子。沒有對比沒有傷害，房產在天朝百姓資產比例占了75以上，馬東已經不敢想象下去。或許有那么一天，有人會無奈地說，“我窮得只剩下房子了。”不是戲言是真的窮。

    甩掉腦中的那些怪念頭，排隊中的馬東搖搖頭，一個無產者不用去考慮中產階層的顧慮，他們的壓力不光來自于生活，還有社會給他的苛求。等了幾個小時，肚子開始餓了，郭廣為神奇地從他的西服口袋里拿出兩袋方面，兩人干吃了當是夜宵。

    到了凌晨六點的時候，新樓開盤，有一些樓盤新開盤都是特意請了大師算過時辰的，像這個樓盤，六點十八點準備開搶，先放號，到下午一點開始選房，這就給了黃牛謀利的機會。馬東和老郭成功拿到靠前的號子。

    到了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有更多的人到樓盤來，他們的號子已經排到五倍房源后面了，幾乎沒有買房的機會。老郭憑借著他那張忠厚的二皮臉，成功推銷出去了自己的號子，撈進二千元收入，聽著錢到手機帳上的聲音，郭廣為已經打算好中午去吃個大餐慶祝一下。

    在聽說郭廣為有前面的號子之后，一對中年夫妻帶著一個六七歲的女孩找到老郭打聽有沒有其他前面的號子。老郭于是把他們帶到馬東這邊，偷偷給馬東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暗示。這對夫妻的穿著挺不錯，那個男的帶了一副黑邊眼鏡，技術男的模樣，牽著女兒的手跟在他老婆身后。

    “我們昨天晚上加班，所以早上睡晚了。”那個女人說話有很友善，“聽說小兄弟有前面的號子，能不能便宜點賣給我們。”他們是知道行情的。

    “你們出多少錢啊？”馬東也不廢話，熬了一晚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小兄弟，我們都是做it的，老是要加班。家里房子買的太小，孩子越來越大的，公婆年紀大了，在老家也沒人照顧，所以想換個大房子，這樣能照顧老人，也能看好孩子。所以壓力挺大的，家里房子還按揭著，也不敢亂花錢，500元行嗎？”女人說話間有些憂郁。

    這就是最為典型的中產，可能是這個社會中最為苦逼的一群人。年紀大了拼勁小了，不敢換工作，肩上扛得太多人的負擔。老人的病痛、孩子的教育、生活的壓力，新的三座大山讓中產階層失去任何沒有脫離生活意義的追求。馬東的心里不由地有些同情，“這樣吧，反正這個號子我也沒花什么錢，就送給你們吧。”

    老郭看著馬東眼球都快掉了，到手的肥羊竟然給放了。

    那對夫妻聽了也有點面面相覷，女人說道，“你也排了一晚上的隊，總要有點勞務費吧？”說著從身上取出了錢包。

    馬東把號子遞到那個男人手里，笑道，“我今天高興，不收錢。”老子病好了，當然高興，算了，誰讓自己有同情心呢。

    馬東拉著老郭直接離開了售樓處，只剩下那對夫妻驚訝地矗立在那邊。

    “東子，仗義，我別的不服，就服你這種不要錢的高尚品格。”郭廣為的話中帶著不滿。

    “我就看他們也挺困難的。”馬東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很容易想復雜一件事。

    “他們困難？你沒看到那女人手上戴著卡的亞的鐲子。”郭廣為職業養成了習慣，看重細節。

    “外表的光鮮掩蓋不了內心的彷徨。”馬東點出中產的苦逼，“生活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