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誰知meimei你人大心腸改
攔了輛出租車回雅典居去,葉斐仍是氣憤難平,坐在車上只抿唇皺眉,不說話。 耀揚瞧在眼里,輕聲問道:“Faye你生氣了?” “我當然生氣!點解你同他哋搞出咁荒唐d嘢?完全唔尊重我!難道在你眼里,我都冇獨立人格么?難道我就該受你哋擺布么?” “我點會咁想呢?你是屈我了。” 若說Jason的大男子主義是表露在外,耀揚則是隱藏在內,雖然嘴上否認,心里實則就是這么想的。 “我也沒想到搞成咁……我仲以為,呢樣你堂哥就會睇得起我,可能就會接受我了……”耀揚說著,又咳嗽數聲——他身體素質極好,剛才雖受了車寶山一擊重腳,飛下臺去,實則并無大礙,此時卻是刻意扮弱。 果然,葉斐見他這樣便心疼,為他撫背順氣,不再說什么了。 “對唔住,Faye。”只聽耀揚嘆了口氣,“為咗我,你同你堂哥鬧得咁不愉快。” “耀揚你唔使自責,其實也不怪你……”葉斐也是嘆氣,她剛才驟見車寶山,也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里——實際上他二人已有四、五年未見了——再轉念一想,倒也不奇怪。Jason有事,又是在香港,車寶山怎么會不出現呢?葉斐心中郁火更勝,半晌才道,“我家里嘅事我來處理,你好好養傷,不許再犯傻了。” 葉斐因年少時家庭變故,于親情上有一段叛逆情結。一方面想要證明她的自主、渴望家人認同;另一方面卻又敏感于親人施加的意見,無論有理沒理,她都覺得是干涉——你們不是當年將我送去寄宿學校,各自過各自的生活了么?現在卻來指點我的人生選擇!因此,現在家人對耀揚的不認可,在她看來根本是對她判斷力的不信任。 耀揚深知這一點,一直以來把自己塑造成獨立的旗幟,引得葉斐愛他便像是愛自由一樣。但其實葉斐跟他在一起,哪里就是獨立了呢!可見攻心之法,并不一定多么復雜,只要找準切入,越簡單越有效。拳腳上誰打得過誰有什么要緊?誅心才是耀揚的強項——他雷耀揚,就是心魔。 本來就是,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昨晚,葉斐走后,Jason無癮至極。車寶山也無話可勸,便將他帶去自己在佐敦的大本營,暫且歇腳。第二天上午起身,Jason想著,葉斐也該冷靜了,便給她打電話,她卻不接;趕緊跑去雅典居的公寓找,她也不在。Jason又氣又急——氣是氣她不懂事,急卻又怕她出什么意外。一時無法,只得給Louis打電話,詢問情況。 “她沒事。”此時Louis也去到車寶山旗下的酒吧里,當著那二人打了個電話——他裝作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約葉斐吃飯的,“說等周叁交了作業再一起吃晚飯,看來是要吐槽你們兩個的。” “還吐槽我們?”Jason一仰頭,將杯中剩的一點威士忌飲盡了,狠狠撩下杯子,“電話也不接,家也不回,她這是要干什么啊?還有你!”Jason瞪向Louis,“你是不是早知道她又犯傻了?你怎么不早給我通個氣啊?” “我也就比你們早知道一個月。提前告訴你,結果跟現在會有什么區別嗎?”Louis抱肩撇嘴——他自己生活荒唐肆意,不愛檢點,哪里會跳出來說葉斐如何不對,“再說,我要是不站在她那邊,你們現在連我這個臥底也沒有了!” “行!現在是用到你的時候了。”Jason自知他是狡辯,也懶得掰扯,“你不是臥底嗎?來來來,說說現在有什么辦法沒有?” “要什么辦法呀!我覺得你們也有點大驚小怪了。不就是談個戀愛嘛?Faye一沒說要跟他結婚,二也沒懷孕,你們用得著反應這么大么?”Louis見Jason一聽他提起“懷孕”二字,臉都青了,真覺好笑,“干嘛,要吃人啊?我可是盡過朋友義務的,反復跟她強調過自己也得吃藥才保險。她也聽我的了啦!這說明什么?說明她心里是有數的。她只是自己也沒想好,跟那個雷耀揚有沒有未來……哎,你這都是什么表情啊?”Louis見Jason咬緊牙關、額上青筋都要爆出來了,失笑道,“你不會還不承認這個吧?他倆肯定have sex啊,難不成一起澆花么?哎,說起來這還真是一種隱喻呢!” 旁邊一直扶額的車寶山實在忍不了Louis這時候了還插科打諢:“你閉嘴吧!立刻。” Louis一向唯恐天下不亂,只是笑:“哈哈你倆現在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真想拿個鏡子,讓你們自己也看看!” 只聽“哐”的一聲,只見Jason將威士忌杯子狠狠摜碎在地上,又將煙灰缸也抄起來摔了,躥起身來就要往門口奔,車寶山見此,趕忙攔在他跟前:“你干什么?要去哪里啊?” “我tmd還能去哪!我去找那個姓雷的!” “你昨天也找了他了,又怎樣啊!”Jason吼,車寶山也只得吼——他本就不贊成Jason如昨天那樣,直橋大馬地去找雷耀揚,只不過又是拗他不過而已。 “我怎樣?”Jason暴怒道,“我要他死!現在、立刻、馬上,我就是要他死!” “殺人不需要拿家伙啊?赤手空拳就去,你以為你是綠巨人?”車寶山故意這么說,自己說完似是忍不住地笑了下——這么多年過去了,Jason的確成熟很多,但此時他卻還像當年他們初初相識的時候,迸發出如此粗糲鮮活的沖動甚至是稚氣。 Jason本是怒火燒上頭,見對方這一笑,倒像是破了功——他眼里的車寶山也與當年初識時一般,總是淡淡然的。但Jason知道,無論面對什么,他都會站在自己這邊。于是深吸好幾口氣,勉強繃住臉,坐回高腳椅上。 “我什么都沒聽見哈!”這時只聽Louis又是那樣調侃的語調,甚至還舉起雙手,夸張道,“你倆接下來要干什么,可別告訴我啊!” “你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啊!”車寶山橫了Louis一眼,他知對方嘴毒性劣,卻是個有義氣的,便故作出沒好氣的樣子,激將道,“你愿意幫忙,就正經出個計仔(1)。不愿意幫忙,也少說這些不著調的話。大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我有什么辦法?要有辦法,也該是你有辦法。”Louis聞言笑了,“你們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Faye到底喜歡那個雷耀揚什么?”見他兩人望向自己,Louis向車寶山擠擠眼睛,曖昧笑道,“她鐘意的是你,那個毒販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 車寶山皺眉,目光望向別處:“不要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Louis笑了一聲,一臉理所當然地又道,“我太知道當年她多喜歡你了,現在還能背得住呢!什么你為了救她,踢裂她兩條肋骨;第一次坐哈雷是你載她;你們一起去六旗游樂園;她抽的第一口煙也是你給的,開車也是你教的——就是我們一起去拉斯維加斯那次,在荒野公路上練車,還一起看日落……這些都是我胡說的?還是你都已經忘了?” 車寶山如何會忘呢!只是他聽得愣了神,半晌無言以對。 開口的是沒好氣的Jason:“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你現在不讓她跟雷耀揚在一起,根本是戳她的舊傷疤。你是不知道當時她有多傷心。她覺得同時被你們兩個人背叛了。” 說著,Louis對準Jason翻了個大白眼:“要我說,就是因為Jason 你之前管太多了。你當時就該讓她同車仔哥搞一搞,又安全又開心,就沒有后來這些事了嘛!” “你收聲!”車寶山立時一聲喝斷了Louis,再瞥眼見Jason臉色愈加不好,他卻也無言以對。 “那你說怎么辦?”破天荒的,Fale少主的語氣里竟有一絲無力。 Louis道:“要我說,還是車仔哥去和她聊聊吧!說不定還有點用。” 車寶山默了片刻:“我就是想和她聊下,她現在也不一定會見我。” “今天周一,她下午2點半到4點在圖書館有課,你去堵她唄!” 車寶山又望向Jason,后者只在悶頭抽雪茄,半晌才抬頭,沉沉道了一句:“如果方便的話……就麻煩你了。” 車寶山嘆了口氣。 坐Louis的車,直奔港大,下車之際,車寶山問道:“圖書館也好多出口,我去哪里等她?” Louis不禁暗嘆這車寶山心細如發:“樓外的出口是有幾個,但里面的出口就只有一個,你進去跟著標志,就能看見了。” 車寶山點點頭,進了樓去,等了不消一刻鐘,便見葉斐與幾個同學一同出來。葉斐打眼看見車寶山也是一愣,隨即與同學道了別,直直走向他。 “Hi,Faye.”車寶山勉強先開口,卻不知往下說什么。 “小寶哥,我知你來意。你不必白費口舌了。”葉斐的聲音平平淡淡,“麻煩你給Jason帶句話,他這次真的太過分了。他什么時候想明白了,要向我跟耀揚道歉時再來找我們;否則的話,也不必再來自討沒趣。” 這句自討沒趣似是雙關。車寶山自見著她,心里五味陳雜、七上八下,真真無話可說,卻還得勉強自己說:“Faye你與Jason是兄妹,何至于讓我這個外人傳話。” “你哪里是外人?Jason當你親兄弟一樣,你對他不也是么。”葉斐想來,自己與車寶山快四年未見,這中間她在香港兩年,不知有幾許日子他兩人同頂一片天、穿梭一座城;便是這樣,車寶山也從未主動找過她,現在巴巴地過來,自然是為了Jason當說客了。如是想著,語調中便帶了叁分諷刺,“我一直都為你們的情誼而感動。” “既然是一家人,就沒有隔夜仇。”車寶山本是機變之人,現下卻莫名地腦中一團漿糊,竟被葉斐的邏輯帶著走,“Faye,我們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葉斐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為了Jason才對我好的吧?”曾經的委屈,她以為自己已然放下了,可現下面對著車寶山,她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尖銳的聲音,“從小到大,你一直待我好,不都是由于Jason的緣故么?何況,還有你那項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偉大事業,在那個事業里,Jason比我對你有用。至于我待你如何,你根本就不在意。” 在葉斐看來,車寶山放棄自己、推開自己,無外乎是因為他看重Jason多于看重他倆之間的情愫。 “你……是這樣想的?”她這些話刀子也似,車寶山暗自咬牙——誠然,他與Jason有過命的交情,也的確更看重Jason對分部未來發展的助益。但自己對她,難道不也是千般憐愛、萬萬珍惜?他自認給不了她平安喜樂,這才借著Jason的要求,兀自抽身。可她呢?又找了個什么人!辜負他一番苦心不說,還這般指責他! 車寶山是千忍萬忍的性格,縱使心中恨得翻江倒海,也絕不會口出惡語傷她,默了許久才勉強又開口道:“你今天既然提起來,我也無妨告訴你。當年我那樣選擇,并不是完全為了Jason。我要走的路,你不能跟我同行。因為這條路上哪怕只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會傷害到你的可能,我也接受不了。” 葉斐聞言心驚,怔怔地看著車寶山——后者也正凝凝地看著她。 “小寶哥你這些話……”清凌凌的貓眼里翻騰著復雜的情緒,“不會也是Jason讓你這么說的吧?這不會又是……你幫他的一個忙吧?” 這一問仿佛兜頭冰水,直讓車寶山的心也寒透了,仰頭苦笑一聲,再也無話可說,轉身便走。只是沒走出幾步,自己的手卻又被葉斐拉住了。車寶山不想看她,別過頭去,卻到底沒有掙開她。 葉斐站到他面前——看著車寶山鐵青的臉,她心頭也是一陣陣地抽搐——嘆了口氣,垂眸道:“小寶哥,無論怎樣,今天你既與我說了這些,我也有話想告訴你。” “我知在你眼里,我一直都只是個小女孩、小meimei,需要你照顧我、遷就我。我曾經是不忿的,覺得你和Jason也太把我瞧小了。可這兩年我在香港,多少也經歷了些事情,都沒辦法不承認自己不足的地方實在很多,就更別提當年了……就好像,我那時只道自己喜歡你,可你心里想什么,我卻一無所知;你的煩難,我也無法替你排解。現在想來,我這喜歡也是膚淺得很。” 聽她這樣輕聲軟語,娓娓而言,車寶山一顆心仿佛是雪窩里撿起一只凍雀,焐在懷里竟慢慢活轉了。 “Faye你……”車寶山本想說“你還小”,到嘴邊咽回去,換了一句道,“你不要多想。你只要記得,我和Jason是永遠不會害你的,但那個雷耀揚就不一定了……” “小寶哥,我們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葉斐打斷他,“我有我自己的判斷。你的關心,我領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就像你有你的一樣。除了關心,我們早就……給不了彼此別的了。” (1)計仔:辦法,計謀 追更:ρǒ一八sм.cǒм(po18s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