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目光不經意一掃間,忽然就見到了離她不遠處不知被何種猛獸吃剩下的碎rou和骨頭,心頭正震驚著此處有野獸出沒之時,想著不遠處正逼近的敵人,陡然間就有了想法。 等年羹堯尋到此處時,看到地上那裹在碎rou骨頭間的衣料鞋子首飾等,狐疑了片刻,眸光犀利的往周圍一圈探查,待見著所有的腳印都止于這一處,再聽著遠處偶爾傳來的一兩聲虎嘯聲,目光了然,這才松了口氣,卻也不敢大意,仔細辨認了一番確實是那張佳氏的,這次徹底的安了心。 坡上的喧雜聲似乎越來越大了起來,年羹堯知道援軍怕是到了,不敢多做停留,謹慎的將自個的痕跡抹去之后,就忙由著來時的隱蔽捷徑匆匆離去。 也是那些個福晉們命不該絕,那八爺在下朝后聽那張明德說那朱三太子的人近來于京城中甚是活躍,怕也是擔心有個什么萬一,所以隨后就另派了一批護衛前去保護。走到了半路就接到了求救信號,這才能在千鈞一發之時及時趕到援救,否則以那敵方的兇悍程度,等援軍趕到,怕那些福晉們也是兇多吉少了。 那些朱三太子的人個個都是抱著必死的心過來的,秉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的心理,個個悍不懼死。直到隨后京都禁衛軍的人馬過來,仗著人多勢眾才徹底將這伙人拿下,而此時這通往戒臺寺的一片土地上,卻是血染成河橫尸遍地一片人間煉獄的慘狀。 要說這些福晉們,真要論起來哪個手里邊沒個幾條人命?可終歸說起來那也只限于暗里地的你來我往,像今個這番真刀真槍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直觀畫面,當真是給了她們不小的沖擊,尤其是此時此刻,看著腳下黑紅的土地,滿目的尸體殘肢斷臂,再聞著不時沖入鼻中的血腥氣,這些向來養尊處優的女人們當真是有些嚇得懵了,意識恍惚的杵在原地挪不開步子,好多都還沉浸在剛才那一瞬的恐懼中無法自拔。 四福晉倒在劉嬤嬤懷里遲遲回不了魂,等她終于緩過口氣,勉強打起精神的她下意識的就環顧四周焦急逡巡著,目光所及沒見著自己府里的兩人,頓時心里就涼了半截。 “嬤嬤,讓……快讓人去找找,找找人……” 烏拉那拉氏吐出的話都是哆嗦的,渾身也打著顫,劉嬤嬤忙拍著她的背安慰:“福晉別怕,老奴這就令人去找,馬上就去找。” 聽得那鄔思道說那張明德前不久竟暗中鼓動老八刺殺廢太子胤礽,四爺暗驚不已,這京城的局勢是愈發復雜了,這渾水也是淌越渾了。 四爺和鄔思道在書房這一議事就是兩個多時辰,蘇培盛謹慎的在書房外守著,以防有哪個不長眼的偷偷來竊聽爺的機密。 當一穿灰藍常服的中年漢子直奔書房的方向而來時,蘇培盛瞇了下眼,瞬間認出了此人是爺粘桿處的一得力干將,此人最擅長隱匿行蹤,為人又機警,打探消息是把好手。 蘇培盛攔住他,道:“爺正在屋內議事,若是沒有要事這會打擾不得。”見他行色匆匆,臉色似乎又不太對勁,不由問道:“可是前頭爺讓你打聽的事有著落了?” 那漢子僵硬的點點頭。 蘇培盛心頭咯噔一下,眼睛緊緊盯著他,低聲詢問:“出事了?” 嘴角似乎因緊張而抽/搐了下,那中年漢子咽了口水,不安的搓了兩下手,然后一咬牙就湊到蘇培盛耳邊小聲耳語了一番。 蘇培盛兩眼發直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好一會才打了個冷顫,哆嗦的抬手搓了把臉。 “你……你當真確定是那……那位主?” 中年漢子手指僵硬的從袖口掏出了半截染血的木鐲子。 蘇培盛只覺兩眼一黑,腿一軟就癱坐在了石階上,腦中反反復復就一個念頭,出大事了! 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這木鐲子的來歷和去處,正因為清楚,所以他此刻才會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中年漢子大驚的趕緊伸手去扶他,蘇培盛直著眼睛看了眼那兩扇緊閉的暗紅木門,搖搖頭小聲道:“讓咱家就坐在這,就先坐這緩緩。” 那漢子遂收了手,只是看著那兩扇門踟躕不前:“那蘇公公,奴才……” 蘇培盛擺擺手,疲憊道:“你還是再去打探打探仔細,看能不能找到別的其他線索,至于爺……”忍不住又朝那閉合的雕花木門看去,蘇培盛艱澀動了動嘴唇,低語的似乎讓人聽不見聲:“讓咱家跟爺說吧。” 等那中年漢子都離去了好一會,蘇培盛才咬咬牙從臺階上爬起,抬手使勁搓了兩把臉后,挪動著麻木的雙腿走兩步來到門跟前,反反復復深吸好幾口氣后,方開口啞聲喊道:“爺。” 一會的時間,屋內傳來四爺那一如既往的清冽聲音:“進來。” 蘇培盛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褲腿,片刻后松開,袖口里揣著那半截令他腳底發涼的物件,最終他還是僵著手推開了那兩扇沉厚的門,吱嘎沉重的響聲聽在他的耳中無端的令他感到格外的壓抑。 屋內,鄔思道正伏在案上不知在寫些什么,四爺正對著一排排書架負手而立,眉頭淡淡的皺著,不知在為何事心煩。聽著從外頭進來的蘇培盛,那腳步聲又遲緩又沉重,仿佛是雙腳吊了千斤墜一般一步一步的走的艱辛,四爺便從先前的沉思中回了神,轉過頭有些納悶的看向他。 此刻蘇培盛離四爺有二三十步的距離,可一旦感到他家爺投來的目光,他卻如何也沒有了繼續往前走的力氣。膝蓋一軟,蘇培盛噗通一聲跪倒于地,額頭抵著冰涼地面,說不出話卻是哽咽不止。 四爺的身體陡然僵硬了一瞬。 鄔思道也詫異的從案前抬起頭,看了看地上的蘇培盛,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不遠處沉默不語的四爺。 屋內除了那壓抑的哽咽聲外,有好一會的死寂,又過了一會,才傳來四爺那喑啞壓抑的聲音:“那件事容后再議。你先回吧。” 鄔思道也隱約察覺是府內出大事了,自然是不敢多留,忙躬身告退。 等鄔思道一離開,四爺就疾步走向蘇培盛,抬腳就踢上了他的肩:“給爺說話!什么事,說!” 蘇培盛忍著肩膀上的痛再次爬回了原處,趴在地上咬著牙,死磕著不出聲。 見此,四爺忍不住又欲抬腳,最終卻忍了下。 目光沉沉的落在蘇培盛的頭頂,四爺身后負著的手死死攥著始終沒有松開,好一會,方閉了眼沉聲道:“出了什么事,實話跟爺說吧,爺……受得住。” 蘇培盛一下子哭出聲來,爬到四爺腳邊抱住四爺的腿哭道:“爺,您還是先踢奴才兩下吧,奴才,奴才……”奴才于心不忍啊—— 屋內沉寂了好一段時間,方傳來四爺沉啞的聲音:“爺問一句,你來答一句。” 蘇培盛哽咽著退回了原處,額頭觸地沒有抬頭,不知是不忍看見他家爺的神色還是不忍讓他家爺看見他此時的神色。 “可是福晉她們?” “……是。” 四爺深吸口氣,睜開眼,眸光陡然發沉:“可是朱三那些余孽?” 蘇培盛低聲道:“是,福晉她們在戒臺寺途中遭到了這幫子逆賊的偷襲,后來八爺又派了人來,這才將這起賊子給拿了下。” 盡管蘇培盛盡量將事情描述的輕描淡寫,可四爺依舊能從簡單的幾句話里聽出其中的兇險以及那話里極度壓抑著的未盡之意。 攥在身后的手緊了緊,四爺的目光落在蘇培盛腦門上:“福晉她們……可好?” 蘇培盛陡然一顫,額頭愈發的死死抵著地面。 四爺目中充血死死盯著蘇培盛,最終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爺來問,你來答!福晉可好?” “福晉除了受了些驚嚇外,沒什么大礙。” “李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