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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慎行漠然地看著蒼老的妖王,突然開口道:“桃瓷和謝北澤,從來沒怨過你。相比起上一任妖王,你好歹保護了桃瓷,我們很清楚前任妖王對你施加了多大的壓力,你能扛住并且護住桃瓷,想辦法讓他擁有家人朋友,減少痛苦,已經足夠了。” “怎么可能足夠?”妖王搖了搖頭,“不過是為了贖罪,我到底年紀大了,見不得桃瓷這樣的孩子受苦,卻也沒能完全改變他的命運,比起謝先生,我做的遠遠不夠。” 話說完,妖王就不再開口,安靜地離開了,只是遠去的背影顯得有些蒼老佝僂,沒有之前那樣穩健了。 謝慎行目送著妖王消失在門外,才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病床,同睜開眼的謝遇對視,問:“你是怎么復活的?” 謝遇挑了挑眉,依舊躺在病床上,說:“謝北澤把我的記憶和感情,還回來了,包括我的靈魂。” “昨天晚上?”謝慎行問。 “嗯。”謝遇笑了笑,說:“你也沒想到他的動作會這么快吧?為了讓桃瓷安心,他可是豁出去了。這么一看,謝北澤比你討喜多了。我不介意喊他岳父。” 謝慎行聞聲看了過去,無動于衷地說:“你未免高興太早。該知道的你都聽到了,我勸你,不要再試圖接近桃瓷,謝北澤不可能允許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分裂體占有他的兒子。” 這話說得嚴厲非常,甚至帶了警告。 然而謝遇完全不受影響,只是大大咧咧地坐了起來,惡劣地勾了勾唇,說:“桃瓷的凈化能力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再是謝北澤的分裂體了,他知道我不是謝北澤。我喜歡桃瓷。我也會擁有他。” “那又怎么樣,桃瓷并不喜歡你。”謝慎行冷笑,“他眼里只有自己的父親,你以為像桃瓷這樣長大的孩子,能具備正常愛人的能力嗎?他不能。他天生對于情愛的感知是不完整的,陶瓷妖世間只有他這么一個,他沒有記憶傳承,天生缺陷。除了謝北澤給他的父愛,他什么感情都不懂,連普通妖族擁有的情緒,他都沒辦法完全學會。” “你在開玩笑?”謝遇明顯對這樣的真相極為意外,臉上恣意帥氣的笑瞬間隱沒了,搭在病床上的手也攥得青筋暴起,咬牙道:“桃瓷也是妖族,就算沒有記憶傳承,他也有本能,那是生來具有的東西,怎么可能不會?” “你忘了他的本體是陶瓷娃娃嗎?”謝慎行反問:“那樽娃娃只有一個表情,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謝遇卻因為這話徹底被激怒,嗤笑道:“那學習能力呢?他那么聰明,謝北澤能給他父愛,我不能給愛情嗎?他總有一天能學會,我不在乎時間。” “他不需要。你看不出來嗎?那孩子害怕親情和友情之外的感情,情愛不受控制,他駕馭不了。”謝慎行平靜地說。 這話一出,病房里就陷入了沉默。 “……我不相信。”謝遇垂下頭,過了很久,沙啞的聲音才傳了出來,“他明明那么乖,我說什么都會聽我的,他也喜歡跟我玩。” 這是謝遇第一次表現出如此脆弱迷茫的模樣,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像一個年僅18歲的少年。 謝慎行看了謝遇一眼,就轉過了身。 這一次,他用了相對溫和的口吻,認真地說:“謝遇,別忘了你一開始被分裂出來的使命,為了保護桃瓷而存在。即便你已經成為了獨立的人,不再是分裂體,也不要傷害那孩子。在他眼里,你一直是個獨立的人,和謝北澤沒有關系,但他依舊沒有接受你,這已經說明了一切。” 話音剛落,身后桌上的玻璃杯就在瞬間爆裂開來,謝慎行卻頭也不回,徑直離開了。 與此同時,謝北澤的別墅內。 桃瓷在謝北澤的房間里歇了一夜,安安穩穩的一個噩夢都沒做,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只是當他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發現謝北澤不在他的身邊,桃瓷就慌了。 家具妖見他慌慌張張地拔腿往門外跑,連拖鞋都沒穿,急得扯著嗓子直喊他,卻壓根叫不住人。 實在沒辦法,家具妖只得用魂力通知謝北澤趕緊回來,又吩咐樓梯客廳的家具多看著點桃瓷,別讓他摔了。畢竟家具妖是管家具和家務的,嚴格來說擔任了管家的職責,要是桃瓷這小祖宗亂跑磕到了哪里,它絕對分分鐘失業回家。 桃瓷可不知道家具妖還有這種功能,他只是急急忙忙地沖出了門,跑去書房繞了一圈,沒找到他爸爸,又跑了出去。 誰知剛下樓梯,他的拖鞋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帶著飛了過來,直直落到他面前,還怪模怪樣地扭了扭,示意他穿上。 桃瓷一時就有些呆愣,傻乎乎地抬起腳丫子跟著做動作,等到穿好了鞋子,謝北澤也從門外進來了。 他一出現,桃瓷眼圈就紅了,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像只小炮彈一樣沖進了男人的懷里。 謝北澤被撞得晃了一下,無奈地伸手攬住少年,托著桃瓷的小屁股把人抱了起來,輕輕掂了掂,問:“不好好睡覺,瞎跑什么?爸爸不是讓家具妖照顧你了么?” 桃瓷閉著眼睛搖搖頭,同樣伸著胳膊去抱謝北澤的脖子,小聲說:“要爸爸照顧。你去哪里了,我都沒看到你。” “給你做早餐去了。”謝北澤說了一句,抱著桃瓷往樓上走,說:“今天怎么這么乖,肯讓爸爸抱了?之前還說你長大了,不給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