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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很疼吧?都碎了……要是拔拔和謝先生在就好了, 他們一定可以輕而易舉地想到辦法, 幫你們在一起,我能做的……太少了。” 少年內疚地耷拉著腦袋, 小心翼翼地輸著妖力, 眸色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悲傷和無助。 盡管謝北澤早就給桃瓷做過心理準備, 讓他不要將時風和安娜的命運攬到自己身上, 桃瓷還是無法讓自己做到鎮(zhèn)定和冷靜。 一切都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原本應該美滿的結局竟然因為一個意外就全盤崩潰。桃瓷被嚇得不輕,此刻整個人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看著極為單薄可憐。 垃圾車足足開了接近兩個小時,才在郊外的一處垃圾場外停了下來。 車子停下后,駕駛員便打開了傾倒垃圾的開關,車后廂緩緩升起,將滿滿一車垃圾倒進了臭氣熏天的垃圾場中,又慢慢回到原位。 桃瓷在時風不受控制地滾進垃圾堆里時,就手忙腳亂地跟著從車上跳了下來,悄悄地站到一邊。 等到垃圾車開走了,他才松了口氣,幾步跑過去掀開覆蓋在時風身上的垃圾袋和各種各樣的包裝盒,蹲下去細細察看了一會兒,發(fā)現男人并沒有因此而受到二次傷害后,才稍稍松了口氣,開始努力地想把雕塑從垃圾堆里扒拉出來。 而在少年認真保護著時風的時候,安娜已經頂著沿途無數驚恐質疑的目光,步伐從容地走出了香榭大酒店。 她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恐懼地盯著自己的人類,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嫵媚又涼薄。 笑完后,安娜回過頭,垂眸沉思了片刻,抬起頭望向右邊的街道,細細感應了一下時風身上的魔氣,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往那個方向一步步走去。 女孩一身艷麗旗袍,身形曼妙曲線妖嬈,眉目如畫,本是棕色的眸子里隱隱泛著一絲紅光,她卻渾然不覺,甚至因為重獲自由而感受到了些許快意。 整整十年時光,她和時風被時間排斥在外,她自己未曾覺醒尚且不覺得如何,時風卻每日每夜孤獨地度過那一個又一個虛無的12小時,那個時候,他是什么感受呢? 就仿佛被世界遺棄一般,無法回到故鄉(xiāng),無法同他人交流。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她而已。 他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只是誰能想到在他們終于決定回到妖界的前一天,會發(fā)生這樣的意外? 安娜不怪任何人。她和時風本來就是雕塑,在人類眼里只是一種裝飾品,無論人們怎么處理他們,都很符合常理。于他人而言,不過是換了一座雕塑,無關緊要。 但是,她怨命運不公。 世間規(guī)則千千萬,她和時風因為魔化被排斥在外,本就一再退讓,試圖以最為平和的方式去求取喧鬧的未來,然而哪怕是最簡單的幸福,都無法擁有。 原來紅塵相守是這樣艱難。 那么,她偏要以身入魔,甘愿墮落,誰能說她魔化后與時風長相廝守便不是幸福? 沒有人知道當她眼睜睜看著時風骨折被搬走,自己卻不能說話不能行動的那種極致的悲哀和無力。那是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的無能和無知。 安娜抬手以指尖拭去臉上殘留的淚痕,不顧路上行人錯愕地注視,運起從來未曾使用過的妖力,瞬息之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桃瓷將時風安頓好,回到酒店尋找安娜的時候,卻已經找不到女孩的身影了。 桃瓷有些茫然地站在空蕩蕩的走廊盡頭,正想離開去找安娜,就聽見身旁經過的兩名服務生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你真看見她動了?” “千真萬確!那女人一直站在這條走廊里,我去年來的時候她就在這,還能有假嗎?那個雕塑絕對是妖怪!” “臥.槽太嚇人了吧……怪不得306的房客說她半夜起來看見兩個雕塑跟活的一樣,這特么都會動了,還能是石頭嗎?” “我就想不通老板怎么放兩個妖怪在酒店里,妖怪都很厲害吧,也不缺錢,天天在這站崗怕不是被老板威脅了?” “噗……你這個想法還行……反正今天大家都看到她走出去,明天記者鐵定把酒店門口給堵了,我都想今晚不回去了……” “……我突然想起來,那個女的會動,那男的不會也是……” “涼了……今天清潔工直接把人扔垃圾堆里了,我們這算不算殘害妖怪?不會改天妖王就被氣炸,然后和人類發(fā)動戰(zhàn)爭吧我的媽……” “那老板還不得趕緊跑路?算了咱今天不加班了……不過酒店也不知道他是妖怪啊,一般雕塑扔了就扔了……” 桃瓷跟在兩人身后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一時間懵懵地停住了腳步,捏著手指疑惑地眨眼。 現在不過是下午四點多,安娜是怎么做到離開酒店的? 想起之前在謝北澤辦公室里見到的安娜,桃瓷恍然反應過來,心中一驚,不由焦急地快步走出了酒店。 安娜在他沒發(fā)現的時候就已經魔化了,這就意味著他來到這里的計劃宣告失敗,現在當務之急是阻止兩人接下去被迫分開的悲劇。 如果改變不了這最后一步,時風就徹底醒不過來了。 在桃瓷奔波于時風的魔化記憶中時,外界酒店里的謝北澤始終抱著昏睡的少年坐在沙發(fā)里。 男人此刻黑色襯衫的袖口被挽起,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上午穿過來的黑色西服早已脫下,正蓋在少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