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常歌試探問道:“是什么……是……折騰人的東西么?” 祝政沉默片刻,方?才答道:“是。” 祝政帶著他停在?什么地方?。 這里八面來風,灌得整個山洞嗚嗚作?響,連火折子都爍動不已。他輕聲?道:“這里……我不知是不是藥王谷,我們進來的地方?是入口,正中?心像是個藥廬,四圍皆是通天藥柜,除了各式制藥煎藥器械,僅有一書案。這是……”祝政聽著像是低下身子,“可?能是一味藥材,白?色堅硬的,灑滿了整個藥廬桌子,藥材上都是血。” 他二人都不熟悉藥材,祝政帶了些裝在?身上,打算帶去給?白?蘇子看看。 祝政接著道:“藥廬周圍有八個耳室,恰合八卦方?位。每個耳室……都有人。” “有人?”常歌險些要?摘了眼罩,他的手當下被捉住,祝政的手冰涼,連手心都布滿細密的汗,常歌記憶里,甚少見到祝政如此緊繃。 “……不是活人。已死去許久,此處風大,如此潮濕竟未腐爛,而是成了……干尸。這些人大的不過十幾歲身形,小的僅有幾歲,當是男女都有,都被鐵鏈楔住肩骨鎖在?墻壁之上,有些竭力想掙脫開,肩骨碎裂卻沒?逃出幾步,匍匐在?地上,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常歌的手瞬間松了勁,難怪先?生不讓他看。單是聽他轉述,常歌心中?已無?比難受。攥著他的手忽然脫開了,接著他肩上一溫,祝政轉而環著他的肩膀,安撫般撫了撫他的頭:“別去想,別把自己的感受浸潤進去,這些既已發生,別再用它來折磨自己。” 常歌幼時便是如此,路上見著只兔子尸體都能難受一陣子,鷹奴的前爪指甲翻了,像是比鷹奴還疼,狼胥營里傷病不斷,他單是看著傷員都能無?比揪心。但這種事情輪到他自己頭上,巨箭穿肩也?好、箭鏃裂心也?好,他反倒像沒?事人一樣?。 祝政讓他靠在?自己頸窩上,陪他說了好一會兒話,才略微安撫過來。 見他緩和,祝政復而牽起他的手,將他朝外帶:“出去吧,這里確實沒?什么東西。” 聽得湖水聲?漸近時,祝政牽著他的手驟然一緊,常歌忙問:“怎么了?” 入口處還有一尸體,其狀慘不忍睹,他們進來時,恰巧背對著它故而沒?看到,祝政漠然掃了一眼,吹了火折子,淡聲?道:“……無?事。” 蒙著常歌眼睛的布料剛一解下,常歌便回頭,想看上一眼,黝黑的洞xue只在?他眼前出現片刻,視野便被溫熱的手掌遮住了,祝政就勢帶著他朝前走,示意他離開這里。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深潭,常歌鉆出水面,太陽已近落山,沒?了日?光,湖水的鏡面感被削弱不少。他朝岸邊瞟了一眼,白?蘇子正呆愣愣站在?湖邊。 “小白?!”常歌同他招手,“你那邊有沒?有什么發現?” 白?蘇子雙目死死鎖著湖面,臉色更是煞白?,常歌踩著水走至湖邊,撲騰得水花四濺,他都渾然無?覺。 常歌提著下擺,雙手擰著衣擺上的水,笑他道:“中?了哪里的邪?” 白?蘇子這邪直到晚上都沒?好。 常歌他們從湖里出來不多久,天便黑沉了,三人只得暫時在?草廬落腳。 大山里涼氣重,常歌又?下過水,不多時便凍得有些發哆嗦。這段日?子白?蘇子雖然以銀針遏住寒毒發作?,但寒毒未解,祝政仍擔憂他的身體,四處搜羅著枯枝生了堆小火。 篝火一燃,頓覺周身暖和不少,祝政又?摸出些甜口宮餅,常歌本就又?冷又?累,心情更是疲乏,見著甜餅當即眼睛一亮,只覺這一日?的勞頓都被甜餅慰勞下去。 他用了些餅,想起祝政還沒?吃,喚了幾聲?見沒?人應,回頭才發現,他靠在?側塌扶手上,輕輕闔著眼睛睡著了。 祝政這段日?子著實太過勞頓,這地方?雖條件差上許多,但好在?能暫時逃開江陵城的瑣碎事宜。常歌沒?打算喚他醒來。 常歌下水前脫了外衣,算是眼下唯一一件干衣,他自一旁取出這件干衣,輕手輕腳幫他蓋上。火光在?祝政臉上跳動,染得眉睫暖融融的,常歌只覺得這火惱人,生怕它將先?生擾醒。 他剛坐回去,便對上了白?蘇子的目光,常歌笑道:“看什么呢,今日?一直呆愣愣的,幼清要?見了,定要?抓住機會好好欺負你。” 白?蘇子抱著膝彎坐著,有一瞬間只顯得又?小又?瘦弱。他搖搖頭:“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人惦記著,真好。” “我也?惦記你們啊。”常歌朝他那側挪了挪,又?分了個宮餅遞給?白?蘇子,“喏,多吃點,你……還在?長?個子吧。” 白?蘇子接過宮餅,極古怪地卷了卷唇邊,看著像是想笑一笑,只是這笑太過于慘淡。 “怎么?”常歌悄聲?道,“之前在?藥王谷幫工,過得不好啊?” 白?蘇子搖頭:“也?不是。” “早知道我便不叫你來了。”常歌隨手撈了個枯枝戳著篝火玩,“今日?我們下那深潭里去,發現了不少……唔,我還是不說給?你聽了,你還太小,聽著怕。總之這地方?也?是有點邪門的,明日?若還無?收獲,我們就早些回去,江陵城那邊,再尋尋別的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