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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護軍腳步未停,未有一人理會程政。 楚國旅賁多由?各世家貴游子?弟組成,惟有這?位衛將軍出身布衣,靠著對當今楚王溜須拍馬爬上的這?個位置,江陵三軍中,許多人深惡他已久。 借著三軍暫時移交司空大人的由?頭?,中護軍兵士好好將他的口令當了一回耳旁風,吹過了便過了。 程政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只在?口中辯解道:“吾乃當朝衛將軍,江陵三軍皆為我的子?弟兵,哪里有讓一外人調遣的道理。不過我敬重當朝梅丞相?,愿意暫交令權。只是司空大人從未掌過我江陵三軍,今晚這?么?大的事?情,我還是得親去。” 他敲敲轎輦扶手,令轎夫追上中護軍,未想到這?轎輦卻被攔住了。 祝政端端立于轎輦之前:“不勞煩程將軍。” 他微微低頭?:“羅校尉,你領左軍,當即開?赴長堤疏導民眾。幼清,你領中護軍,現至城外大營,將帳篷、糧草等物料申領些?許,押后?跟上,待民眾撤離長堤之下后?,做好后?勤。” 二人拱手:“喏!” 左軍、中護軍俱開?始有序班師,程政見兩軍竟無一人聽?從自己?,大覺臉上掛不住,只急聲道:“跟上中護軍,抬至長堤!” 抬著程政轎輦的腳夫小心確認道:“大人,抬著去啊?那?可有七里路呢!” 程政終于逮住個出氣筒,罵道:“讓你抬你便抬!” 腳夫低頭?,轎輦碎步前行,路過祝政時,他讓腳夫稍停,壓低聲音:“我知道你不愿我去,可我偏偏要去!你能拿著文書號令三軍,還能奈何得了我?” 他扯出個涼薄的笑,譏諷地看了祝政一眼。 “程政!” 程政的轎子?猛地一停。 程政聽?得他人直呼其名,本一臉不耐煩,回頭?一見來人,當即亂云似的刮下轎輦,忙不迭湊上前去,攙起此人的胳膊:“梅相?,您老怎么?親自來了。” 丞相?梅和察一把掙了他的手。他用?力過大,扶著柳木杖好一頓咳嗽,與他一道前來的尚書令劉世清便輕緩幫他順著氣。 梅相?好容易平息過來,喉中卻依舊粗喘不止,他將柳木杖猛篤幾下,厲聲道:“我寫的文書都不作數了,老頭?子?再不來,這?楚廷怕不是要跟著你姓!” 程政極使眼色,當即跪下:“梅相?您明察,我是為三軍著想,畢竟那?司空大人從未領過——” “滾!!咳咳咳咳……” 梅和察整個人都攀依在?柳木杖上,又是好一頓咳,咳音間帶著無比駭人的腔音,他竭力控著聲音:“給我滾回你的府邸,禁閉三天!一步都不許出來!” 程政默然大拜,面對梅相?起身退出,連轎輦都沒敢再上。 祝政朝梅相?頷首致意,謝過其解圍,他剛要回身朝宮門外走,梅和察卻叫住了他:“先生留步。” 祝政回身,輕輕行禮:“梅相?,決堤之事?緊急,有何事?,請回來之后?再說吧。” 梅和察緩緩搖頭?:“你且隨我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祝政未挪步。 梅和察前行數步,聽?得身后?并無腳步聲,這?才重了語氣:“還不快跟上,沒這?個東西,今日你處理決堤,還有的受!” 祝政猶豫片刻,抬步跟上。 他跟著楚國丞相?梅和察,來到了太極正殿,楚王親政之處。 每日早朝,殿上站滿文武百官,楚王端端坐于王座之上,聽?得百官論政。 大殿右首,置著一鬼戎雕花椅,楚廷上下惟有一人能在?早朝之時端坐,那?便是丞相?梅和察。 此時梅和察雙手拄杖,正忍著喉中喘息之音,劉世清則指揮著兩位留守侍衛,正搭著梯子?,在?牌匾后?努力夠著什么?。 祝政則端端站在?殿中。 好好的一個治世大殿,正殿上方居然掛著“陰陽大順”的牌匾,令人發笑。 一侍衛臉色突變:“摸到了!”他極力伸著胳膊,似乎從牌匾后?拽出個什么?東西,那?東西擦得牌匾發出一聲裂響。 “慢點。”梅相?蒼著聲音交待,“莫把先王的牌匾蹭壞了。” 那?侍衛的動作果然放輕了許多,他從后?面抽出一長長木制的東西,三兩步下了梯子?,將那?覆滿灰塵的東西雙手呈于梅和察丞相?身前。 “糊涂東西。” 尚書令劉世清白他一樣,“這?么?大塵也往丞相?面前遞。”他掏出自己?的帕子?,將那?木盒上上下下擦了個干凈,方才躬身,重新將這?木盒遞予丞相?。 梅和察將木杖靠在?一側,雙手顫巍巍接過木盒,寶貝般死死抱住,一時老淚縱橫。老人的手輕撫過木盒,木盒之上,精細雕刻著滔滔東去的大江、以及沃野千里的荊楚大地。 “下去……你們……都下去。只要司空大人留下。” 尚書令劉世清低頭?應著,帶離了殿上所有人。 祝政并未上前,只同梅相?離著五六步的距離。太極殿正門闔上,月光透過窗格,在?地上投射出吉祥紋樣。 “浩志啊。”梅丞相?出神地撫著那?木盒,像在?喃喃自語,“我對不住你。可這?楚國,斷不能交在?程政手上。” 祝政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