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頁
祝政拱手請命:“父王息怒,此?事荊州夫人業已知?錯,況且兒臣并未當真改口。” 周閔王:“你?該慶幸沒改口。” 他一眼?都沒瞧祝政,只沉著臉看著癱軟在地?上的?荊州夫人,罵道:“賤人,不?守本分。” 啪。 他扯著荊州夫人的?頭發將她拉起來,廣袖一揮,扇得她臉一偏,鮮血當即順著她的?唇角留了下來。 祝政僵在拱手請命的?姿勢,唇角抽了抽,卻不?知?該如何勸解。他雖年幼,但?隱約知?道,此?事斷不?是“嫡母”那么簡單。 他勉強憶得,今日來報,說荊州日強,并了滇南更吞了交州,南征北戰,版圖已然大?過了大?周,太學上還讓各位學子出策,眾人多?主戰,惟有常歌與他主羈縻,被其余人好一陣奚落。 父王現在明顯是因荊州之事,正在火頭上,此?時隨意為她請命,恐怕只會火上澆油。 “來人。” 兩名侍衛沉默出列,單膝跪下。 周閔王揉著自己的?扇疼的?右手,語氣?波瀾不?驚:“先把多?嘴的?打死。” “喏。” 侍女當即大?驚,連聲叫著冤枉,她尖聲嚎叫卻讓周閔王愈發慍怒,命人堵了她的?嘴,按在湖里活活溺死。 假山石處看不?到侍女溺死的?慘狀,但?她的?凄厲驚叫卻聲聲入耳,聽得祝政通體發麻,心中更是翻騰不?止,他思來索去,僵著手又行了一禮:“父、父王……” 勸解的?話還未說出口,周閔王忽然抬著他的?手肘,直接將他扶了起來,還親手為他拍去了膝上的?灰。 “仔細看著。”周閔王壓沉聲音說,“為父,在教你?做王。” 祝政當即大?退一步,連聲道:“兒臣不?敢。” 他的?手被柔緩地?按了下去,周閔王雖然沒用什么力?道,但?強硬地?不?容反抗。 “看著我的?眼?睛。” 祝政只垂眸,并未看他。 周閔王忽而厲聲道:“抬頭!” 祝政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他年方十四,身量與周閔王已相差無幾。周閔王面?沉如水,純黑的?瞳古井一般,令人難以捉摸他所思所想。 祝政剛看一眼?,側腹忽然一擊悶痛,大?周朝上下,敢對皇子出手之人只有一位,這便是大?周朝的?天,當今王上。 祝政一語未發,咬牙忍住。 周閔王不?以為然,活動了一番他的?右手:“‘帝車天回,太一重光’。司天監說你?是千年難遇的?大?周帝星,沒想到是個軟心腸的?文弱書生。大?周,怎么能交到你?這種?人手上?” 他低頭,審視地?看著祝政:“你?剛說什么來著,‘夫人的?點心好吃’?” 周閔王稍稍退了一步,祝政低著頭,只能以余光瞥到他的?唇角,周閔王居然掛著些笑。 周閔王:“你?再說一遍,賤人的?點心,好不?好吃?” 祝政低垂著眉眼?,垂在身側的?手卻悄悄攥緊了拳。 此?時,打死女侍的?侍衛恰巧回來復命,周閔王將手輕輕一揮,那侍衛沒有半分猶豫,一左一右,當即押住了荊州夫人。 荊州夫人掙扎起來:“你?們干什么,你?們干什么!我親父是荊州丞相梅和察!你?們……放肆!” 周閔王原本臉上只掛著絲不?耐煩,聽得“荊州丞相”四字,勃然大?怒,他猛地?甩袖:“聒噪!讓她徹底閉嘴!” “喏!” 祝政立即反應過來“徹底閉嘴”的?含義,忽然抬頭,侍衛的?動作?早已無比熟練,他抬眼?的?功夫,一道白綾已經纏上荊州夫人的?脖頸。危難當頭,荊州夫人也顧不?得儀容禮節,雙腿亂蹬,只死命撕扯著脖上的?白綾。 祝政當即跪下:“父王!” 周閔王背手站著,為維持側頭瞥他一眼?:“你?是嫌她死得太過體面?么?” 長?安城的?秋日可真冷,縱有陽光,也帶不?來半分暖意。 他不?敢想父王這句話隱藏的?含義,更不?敢再貿然勸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白綾被兩名侍衛反方向拉著,一寸一寸絞緊。 荊州夫人起先還在不?住喊叫,而后只能咳嗽,她奮力?大?喘著氣?,一聲聲痛楚的?嗚咽好似重錘般砸著祝政,眼?前?慘像更是搖搖晃晃直朝他眼?上撞。 祝政連跪也跪不?住了,他一個踉蹌,順著冰涼的?山石,緩緩滑了下去。 荊州夫人的?腳蹬得愈發緩慢,最終她眼?珠緩緩上翻,徹底不?動了。 周閔王平靜道:“拖下去。” 堂堂一位國夫人被人倒提著腳拖了下去,她的?頭發已經徹底散亂,順著地?亂掃,沾了一頭的?的?枯枝殘葉。 “史官。” 周閔王朝身后隨侍的?史官吩咐,“荊州夫人言行無狀,沖撞王后,三皇子政,討其罪。” 祝政抬頭望著父王,涼薄的?日光自他頂側灑下,父王的?玉旒遮了大?半面?的?神色,他像是生著氣?,又像是帶著笑容。 他好像從?未認清過父王。 史官面?露難色:“這……” 一句“討其罪”,這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緣由?推給王后,動手之人推給三皇子,不?僅如此?,他這筆一落,三皇子弒母的?罪冠,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下了,說不?定,原本有可能同三皇子親好的?荊州也會因此?與他反目,再不?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