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鳴鏑引路之人,定是一高?人。 有人指引方向,常歌突圍更加輕松,數箭之后?,常歌距離最終突圍居然業已?不?遠。 城門樓漸近,李守義也看清了?樓上使用鳴鏑指路之人——居然是先生! 襄陽城上,大火未熄。 祝政身后?烈焰接天,素白廣袖被熱浪轟得狂舞。 他看先生白衣飄飄,只以為是個風雅文人,沒想到他居然會用大弓,還用得如此漂亮。 不?,并不?是大弓! 下?一鳴鏑發出之時,李守義發現,先生完全沒用身側長弓,而?是架開了?足足一丈長的象骨平駑! 這弩極重,又是極硬的象骨制成,弩梁所用巨骨足足橫跨二三城垛,非兩三人合力完全不?能拉開滿弓,李守義一直覺得,這東西的威懾裝飾作用遠大于?實戰用途。 但眼下?先生一人,居然將這把上古巨弩,使得游刃有余。他的弩尖一直隨著常歌移動,忽而?長弩松弦,鳴鏑一聲?長嘯,破風而?出,死死楔在常歌前進方向上,為其引路。 “弓箭手,全部換上鳴鏑!” 魏軍如法干擾,弓箭齊發,全是帶有尖銳哨音的鳴鏑。一時之間?,漫天鳴鏑亂飛,四處哨響,不?說?常歌,連李守義都?被吵得天旋地轉,更何談分出先生的鳴鏑聲?。 最后?三圈迷陣就在眼前,可?這短短數丈距離,竟有如黃泉紅塵,生死相隔。 “哈哈哈哈哈哈哈!”司徒玟在將輦上狂笑,“昭武君,昭武君!你一生崢嶸,沙場之上一世英名,今日竟在這襄陽城,在我司徒玟手中折戟!” 常歌紅綾蒙眼,極輕地從鼻中輕笑一聲?:“阿玟這樣說?,可?是要斗將么?愿意奉陪。” “呵。我數萬大軍將你團團圍住,要你項上人頭不?過一聲?令下?,這時候,我和你斗什么將!昭武君,你還是好好想想,死之前的遺言吧!在下?,定為昭武君帶到!” 司徒玟親手舉起令旗:“收攏!” 包圍圈再度收攏,此時常歌一行人不?過數十騎,在泱泱魏軍之間?,猶如海上扁舟,顛簸飄搖。 “弟兄們!”李守義抽刀,“突圍與否,在此一搏!” 一旁楚軍將士跟著應和:“誓死保衛常將軍!” 李守義現在開始后?悔了?。 其實他聽?說?常歌親手掩埋了?殉城親兄之時,內心已?有觸動,況且戰場之上軍令如山,建平陷落之時,常歌與他親兄立場不?同、各事其主,倒也沒什么好說?的。 但眼下?,魏軍圍困,楚國沒個李守義,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昭武君常歌死而?復生,還來助他大楚,如果因為救他夭折在此,那可?是天大的損失。 常歌難得回頭片刻,他的眼睛被紅綾蒙上,但回眸時,依舊給人一種銳利感覺。 “天無絕人之路,勿要輕言犧牲。”他高?聲?道,“能活著,都?給我活著。這是軍令。” 常歌的話還未落音,紛亂的鳴鏑聲?中忽然傳出一聲?清澈聲?響。 響聲?清越,有如山泉瀑布,聽?著仿佛是瑤琴! 瑤琴寧心,故而?聲?弱,本不?會在大地之上徹響,但此琴之音卻猶如乘上夜風,在沙場之上回旋飄蕩。 樂音湍湍,仿佛碎玉落盤。 常歌靜聽?片刻,忽然下?令道:“眾將聽?令,跟我突圍!” 方才鳴鏑李守義還好猜測,現在轉做瑤琴,他素日里就是一介武夫,絲竹管弦之事一竅不?通,只覺瑤琴聲?音如泣如訴,樂音急切,像極了?在催促。 不?僅李守義聽?不?懂,魏軍楚軍司徒玟統統聽?不?懂。 司徒玟站了?半天,愣是沒想通這琴聲?有什么貓膩,他只得下?令多放鳴鏑,可?噪音再盛,如何壓得過清心樂音,鳴鏑越多,反而?襯托得瑤琴聲?音越發清越動人。 常歌跟著樂音再度突圍三層,距離襄陽城不?過十數丈,所有人終于?看清了?弄琴之人。 天黑,月出。 祝政白衣霜然,孑然站在城門樓上,輕手撫琴,像是集了?世間?所有的月光。 數個銅號聚在他的琴側,這些?碩大銅號本是開戰前奏響,鼓舞士氣所用,眼下?居然用以擴散琴音。 琴聲?漸湍,常歌隨之英勇破陣,最后?一層包圍圈宛如決堤之水,潰不?成軍。 楚軍精騎趁機高?歌猛進,直朝著襄陽城門樓奔去。 此時此刻,方才一直沖在最前列,帶著所有人破陣突圍的常歌卻忽然停下?,勒馬回身。 同為一軍將領,李守義太明白常歌此舉含義,他這是要獨自斷后?。李守義深怕常歌有損,也跟著勒馬,留了?下?來。 司徒玟雖陣線崩潰,但依舊氣勢洶洶:“逃有何用!不?出今晚,襄陽必破!” 無數兵士策馬奔騰而?過,常歌逆向而?上,巋然站定。 常歌偏頭,輕笑道:“阿玟。你方才說?,兵者?,詭道也。還說?這詭道之事,誰用得最爐火純青?” 司徒玟臉色一僵。 剛才楚軍陣前放話,指責他流火玉碎攻城,過于?暴虐,當時司徒玟大笑三聲?,矛頭一轉,直指這流火玉碎是常歌發明的,詭道之術,用得最甚者?,當然是兵神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