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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fēng)夾著飛雪,吹開了布陣圖,其下是一張松花箋。 常歌的字向來灑脫無束,奇險率意,惟有這張松花箋上的字,如卷云、如流水,寫得格外溫柔旖旎。 幾點碎雪灑在青綠的松花箋上。 “小憩醒來,見亂風(fēng)鼓葉 不知君安否” * 作者有話要說: “小憩醒來,見亂風(fēng)鼓葉,不知君安否” 常歌歌版本的“我想你” 常歌歌分給 seem、江鶴杠、天天開心 三塊酪糖,又摳巴巴分給 蘇齊云人間天菜 兩壺甜酒~ 第15章 青絲 將軍只在用兵上聰明。 常歌還沒等到三皇子接下那顆酪糖,這清夢就像水中月影一般,倏忽醒了。 他聞著一股幽幽的冷香,重雪壓著寒梅一般,鬧得他醒來前,滿目都是夜深吹雪的零碎片段。 雪后初霽,天還未大亮,屋子里已被雪光映得敞白。 身邊傳來兩三聲細(xì)碎的咳嗽聲,似乎是怕驚醒了他,將聲音壓得很低。 常歌一睜眼,先看到烏黑垂墜的頭發(fā),鋪在素凈暗紋的白衫上。廣袖層層疊疊如月華一般傾瀉在床上,室外雪光薄薄映在這人身上,顯得他凜凜如月、不染塵埃。 祝政坐在他的床側(cè),正在安靜看書,書頁翻飛間,暗香幽浮。 “先生怎么在這里?” 祝政聽著響動,溫和回頭。 他一雙鳳眸本就生得多情,垂眉斂目時,眸中森冷的寒意沖得很淡,分外溫文。 他沒答常歌的問題,反而溫言道:“日上三竿了,小將軍?!?/br> 常歌立即坐起:“怎么會!” 他素有晨練習(xí)慣,日日晨兢夕厲,未敢有一絲松懈,每日無論歇得再晚,卯時也定會準(zhǔn)時醒來晨練。 祝政唇角輕彎,眉眼中也有隱隱笑意。 果然,外面的天還麻乎,顯然還未大亮。 常歌將身上壓著的被褥一股腦掀開:“好啊,先生又誆我?!?/br> 他每次氣惱,總是劍眉輕揚,眸光閃閃,倒比嬉笑時更俊上三分,也正是出于這個原因,祝政總愛刻意逗他生氣。 常歌氣短,心思單純,一逗就上鉤,嗔怒的模樣更是萬般惹人憐愛。 祝政佯做云淡風(fēng)輕提起:“小將軍昨日可是夢著什么心上人?” 沒想到他剛問出口,常歌本已打算起床,身形卻顯著一滯。 那個“達(dá)魯”,肯定有問題。祝政想。 常歌心煩意亂,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確實夢見了心上人,還贈了心上人一塊老寶貝的酪糖,連他接沒接都沒看到就醒了。 見常歌眉眼躲閃,祝政反而越發(fā)認(rèn)真盯他的眼睛:“將軍不肯看我,便是說中了。” 常歌活跟證明似的,立即抬頭瞪了他一眼,瞪完卻又心虛低了頭。 常歌心情看起來不錯。 平日祝政若敢如此頑笑,早被怒目警告了。祝政趁他心情好,再進(jìn)一步:“夢里可有什么非禮之舉?” 常歌竟被問住,一時愣神,眉尖輕皺,真的開始思索昨日夢里有無不妥之處。 他先是夢著舅父帳里的甜酒,還有娘親帶著去打大鷹,以及狼王達(dá)魯……難道他拿先生當(dāng)娘親,胡言亂語了? 想來也是夠害臊的,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能夢見纏著娘親的稚氣之事。 常歌把自己想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更讓祝政覺得這個達(dá)魯是真有問題。這名字聽著不像漢名,說不定是常歌在北境時遇見的什么人…… 他忽然有些慶幸常歌在北境沒待上幾年就回長安入了太學(xué),此后日日常伴身邊,管他什么達(dá)魯格魯皮魯,此后常歌也沒見過。 常歌思來索去,最終還是紅著耳朵坦誠:“我夢到西靈的大鷹?!?/br> 達(dá)魯是大鷹? 祝政打算回頭問問景云,他也是西靈人,會些西靈話。 常歌聲音低了下去:“今年冬天可真冷啊,草原上一定更冷吧,說不定矮草間已經(jīng)結(jié)上了冰碴,連羊群都不愛吃了?!?/br> “……我夢到北境,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夢到我們一同在舅父帳里暖和,夢到你來的那天冬天,冀州公千里迢迢送來的蘇尼特羊,可真是好吃,幾里地外都躥著香……”[1] 祝政被他逗出淺笑。 “現(xiàn)在記著香了。不知道誰,要殺時抱著羊哭了好幾場,死都不撒手。” 常歌耳朵有些發(fā)燒,假裝沒聽到。 “你若是想回去,抽空我們一起去一趟西靈?!?/br> “西靈……”提到這兩個字,常歌忽而黯然笑了,“算了吧,我也只是一提。又冷又苦的日子,我還念它做什么呢?!?/br> 他轉(zhuǎn)開了臉,被下探出幾縷鴉羽,他心中煩躁,便逆著鴉羽撫摸,而后又順著方向理端正,反復(fù)多次,反而越理心思越亂。 祝政離開了幾步,很快又折返回來:“常歌,過來。” 常歌回身,見他手中捏著檀木梳,笑道:“怎么,先生還會這手藝?我沒有那么講究的,隨便一攏,發(fā)帶一系就好?!?/br> 說完他信手扯散發(fā)帶,也不知怎么隨便攏了幾下,又胡亂綁上去了。前后都落了許多凌亂碎發(fā),居然不顯頹唐,反而有些灑脫不羈之感。 “他人青絲,不會便罷了,為將軍束發(fā),必須要會?!?/br> 祝政將他拉到自己身前,背對而坐,拆開他的發(fā)帶,溫言道:“痛了告訴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