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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朝常歌行禮:“將軍暫無符節,還請在官署東廂委屈幾日,待我隨簡報一道請示司空大人之后,由先生示下。” 白蘇子聽到此處,猜測夏天羅將軍提到的這位“先生”,和之前常歌提到的那位先生,當是同一位。 而這位開口的夏天羅將軍,著實不簡單。 一番言論,既沒寒了屬下將士的心,更明確了常歌的功績,還提到請示簡報——這意味著,夏天羅將會在簡報上寫明斬將之人,為其請功。 確實圓滿。 惟有李守義仍有不忿,他一拍城垛,喊道:“夏將軍!” “勿要多言。”夏天羅道,“此人與你有私怨,李將軍自當回避,靜待先生示下。” 火把照亮李守義的半邊臉,他一臉陰沉,但未再多言。 夏天羅側身:“有請將軍。” 常歌回禮,幼清牽了二人的馬,慌慌張張跟上。 夏天羅親自引路,至官署東廂,他帶來的那一小隊精兵,待常歌進入東廂小院后,里里外外將東廂圍了個密不透風。 常歌對此表示理解,無論心底如何,楚廷的正式文書下來之前,面上的提防工作還是要做的。 倒是幼清一點就炸,只覺得自家將軍受了委屈,卷尾鏢頓時滿天亂飛,常歌好不容易才按住他。 這么一沖突,夏天羅順桿通融,當即發話,允許除了常歌之外的人自由出入東廂。 當夜無事。 次日,常歌托了幼清探訪,才將襄陽目前形勢摸了個七七八八。 襄陽城,原本文有孫廉孫太守,武有襄陽郡都尉夏天羅,只是數月之前,夏天羅外出巡防之際竟被數百人圍攻,他雖拖著條斷腿回了襄陽城,但傷他的利器上皆喂了毒,剛摸著襄陽城門,就大頭朝下栽倒,昏迷不醒。 魏軍趁機揮師南下,圍困襄陽。 夏天羅這一倒,他手下的李守義、劉肅清等人只得暫且聽從孫太守管理,可孫太守連把短刀都提不起來,哪里會什么沙場征伐,數萬魏軍一圍,他竟傻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孫太守一面固守不出,一面放人探消息,后又派精兵求援,結果他派出去的人全被亂刀砍死,次日便甩在城下,消息出不去也進不來,急得孫廉團團轉。 戰機一拖再拖,襄陽城無糧草補給,城內百姓余糧吃完,只得減少餐數、殺馬充饑,活活熬了四十多天。 襄陽圍困四十三日,城內百姓易子而食,血腥恐怖之景猶如人間煉獄。 孫太守忍無可忍,這才動了護送襄陽百姓撤退的心思。 按計劃,青壯留守,婦孺先行,臨行前,城內百姓放天燈祈福,祭拜武神常歌將軍,求他庇佑襄陽大地。 誰知剛剛入夜,西南角樓忽然破防,百姓蜂擁而出,恰巧落入魏軍包圍圈中。而襄陽守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陣腳大亂,毫無抵抗之力。 孫太守在官署里懸好了白綾,正打算以死謝罪之時,忽然傳來了消息—— 常歌將軍顯靈了。 只是這位顯靈將軍,剛進襄陽甕城,就被李守義刁難,孫太守實在搞不明白這群武將之間的恩恩怨怨,只好眼睛一蒙兩耳一閉,裝不知道。 之后幾天,也不知是誰的主意,總在細枝末節上刁難常歌,先是不送吃的,后來送來的菜肴夾雜砂石,顯然是不想讓他過得痛快。 當日甕城混亂,白蘇子也跟著混了進來。他這幾日蹲在東廂房檐之上,見常歌在吃食上受氣,頓時心生一計。 白蘇子想法子弄了些燉煮,更冒險跑去城外打了兩只兔子。常歌練武回來,一推門,一鍋兔rou燉煮沸得是熱熱鬧鬧,白蘇子站在吊鍋前,亮著眼睛等著他。 他盤算著,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這回,他總能留下來了吧! 結果常歌不僅沒謝他,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白蘇子幾乎是被幼清拿掃帚轟出去的,他的燉煮常歌更是看都沒看一眼,只勒令不許浪費,分給挨餓的襄陽民眾吃。 東廂動靜鬧得太大,直接驚動了夏天羅,了解了來龍去脈后,那天給常歌送來的飯食有葷有素,還附送甜品。 食盒一掀,滿室飄香。 餓了數日,幼清一見這么精美的菜肴,饞的都快啃盒子了,常歌卻默然蓋上食盒,托人將飯食轉送了出去,交待道:“與軍同吃即可,不必特意單做。” 再送來時,菜色素了,常歌將各式菜肴撿出半份份量,交予幼清轉予官署外平民,自己只食半份。 白蘇子趴在官署房檐上,看到幼清悄悄□□遞送飯食,這才明白他錯在哪里。 * 這天傍晚,白蘇子依舊蹲在檐上,還在絞盡腦汁思索如何能混進常歌身邊,忽見一輛五駕馬車疾馳而來。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楚國雖然稱王,但禮儀制式尚未大改,依舊是諸侯制度。楚國唯一能坐五馬并驅之車的,據他所知,只有楚王。 難道車里坐著的,正是楚王? 白蘇子當即飛身上前,輕身蹲在飛檐之上。 襄陽郡孫太守早早站在門口,踮著腳梗著脖子張望,快要盼成個望夫石了。 五駕馬車剛到,還未停穩,這老家伙立即合手作揖,高聲唱到:“襄陽郡太守孫廉,叩見司空大人。” 白蘇子嫌棄地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