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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 幼清無羈童言雖被呵止,白蘇子還是從只言片語中體會到了這位山河先生的地位。 先王梓宮,一般只有國君、國太或是太子可首列相扶。 重臣同排,惟有一種情況,輔國托孤、軍政獨攬。 “少兒戲言,不必當真。”常歌補充道,“但你到了江陵,若有所求,可至歸心舊居尋他幫助。” 他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他雖面冷,但人是溫和的。” 幼清在旁邊撇撇嘴,小聲說了句才怪。常歌假裝沒聽到。 “就此別過吧,別再跟著了。” 常歌馭馬遠去。 * 襄陽城,城門禁閉。 戰前,襄陽城西南角樓莫名轟破,百姓自此一涌而出,拉開破城戰役大幕。 現在角樓殘垣還在,實在顧不上追究破裂緣由,守城的軍士正加緊時間,修補破防城樓。 城門樓上,駐守軍士只剩下寥寥數人。 常歌騎馬越過沙場,停在城門樓前。 原本他只是來查探襄陽城情況,結果擇日不如撞日,竟免了襄陽破城危機。 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若他分析不錯,此次大勝,反而讓襄陽城的處境雪上加霜。 魏軍定會增援。 襄陽屬于楚國,但處益州、大魏、楚國交界。 此時襄陽北部南陽郡、包括樊城已盡屬大魏,襄陽西部新城、上庸、漢中、建平已屬益州。 楚國西北部,只留下一個孤孤單單的北大門襄陽城,現下的襄陽城,已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之境。 更不用提,襄陽往南一片坦途,可順官道、漢水,車馬并進,直下楚國都城江陵,故而襄陽在則楚國在,襄陽亡則楚國亡。 襄陽,斷不可失。 也正是因為這么一層關系,常歌臨時改了主意,未按約定,探查清楚就返回歸心舊居找祝政,而是打算留在襄陽。 原本他打算讓幼清折返,但幼清堅持“先生要我寸步不離護你周全”,也鬧著留了下來。 “來、來者何人!” 許是被常歌馬身上的濃血嚇到,城門守軍險些劈了嗓子。 常歌一語未發。 “你不明知故問么!”幼清嚷嚷道,“誰不知道今天襄陽大勝,全倚仗我家將軍!” 守兵嘴硬道:“職責所在,誰來都得問!” “你!” “不說,不說我放箭了!” 城門樓上,弓箭手做好準備,箭鏃盡數對準常歌。 “慢著。” 常歌高抬右手,露出提著的東西,問話的衛兵看清之后,險些被嚇坐在地上。 他提著的,是魏軍前鋒大將司徒武的人頭。 * 作者有話要說: [1]升上造:可以簡單理解為建軍功授勛 [2]位列三槐:位列三公,地位崇高 [3]梓宮:楚王棺槨。一般首排為王族扶棺,比如楚王、太后,多數不會由大臣領頭。此處有逾矩,但有隱情。 歸心舊居是楚國江陵祝政的府邸。 常歌是有刀的,騎兵一般都有,稱馬刀。常歌還有一把短匕,在左袖里。 常歌歌:謝邀,溫柔一刀,見血封喉 第5章 破山 難道他在大破魏軍之時,一直處于重傷毒發? “稍、稍候片刻!” 守城衛兵還沒從人頭的驚嚇中緩過來,連滾帶爬地跑去通報。 兩國交戰,敵軍主將的項上人頭,是最好的敲門磚。 果然,未出一炷香的時間,沉重木械聲響,城門緩緩拉開,守門令兵高喊:“襄陽郡都尉夏天羅將軍有請!” 夏天羅。 聽到這個名字,常歌神色一動。 幾個月前,常歌還在益州做建威將軍,守著上庸郡。 他不過離開了上庸幾日,襄陽郡都尉夏天羅趁機進攻,提著破山刀就沖進了上庸城,沒怎么費力氣,上庸就暫時性地換了人。 那一役,他對這位堅守了襄陽北大門十數年的夏天羅,充滿了好奇心。 到襄陽之時,他見襄陽潰不成軍,還以為襄陽守城都尉換了人,才會如此一敗涂地。 當時他還想,若是那位夏天羅將軍還在,襄陽定不會如此。 但開門時,令兵通報的依舊是夏天羅的名字,常歌特意抬頭確認了一番,城門樓上也的確是“夏”字將旗沒錯。 他不禁有些不解——這位扛了襄陽北大門這么多年的楚國硬骨頭,為何忽然衰弱成這樣? 不過,進城之后,一見便知。 常歌沒多思量,馭馬而入。 進入城門后,是甕城。 甕城四面被城墻圍住,四角設有巡哨角樓、流沙、火石等等機關。 這原是為了防止城破后,敵軍徑直涌入主城的緩沖地帶,此處機關遍布、四方死圍,一旦被困,極難脫身。 常歌剛過城門,進入甕城,有些走神。 他想起自己三年前月氏戰役凱旋,大周顛覆那日。 當時,他被祝政攔在長安城門前,沒能進入甕城,而后被賜毒酒“鴆殺”。 因為此事,他曾經怨恨過大周天子祝政,直到許久之后,他才知曉,當時長安城內三道甕城,早已為他布下萬千機關,只等他無知無覺踏入險境。 “鴆殺”,其實是最后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