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靠!喬青望著一瞬間鳥獸散連個影子都不剩的山門口,對著空氣眨巴眼:“跑的倒是快。”她咕噥著搖搖頭,笑罵一句:“要早有這積極性,修為也早上去了——還不滾出來!” 柳飛笑瞇瞇從山門里走了出來:“火氣不小啊。” 后面跟著一系列的熟悉面孔,除了鳳無絕他們之外,還有朱通天、龍天、眠無忌、眠千遙、雷驚艷,甚至穆蘭亭和華留香也在其中。喬青沒好氣兒地白他一眼:“你讓雷劈劈試試,老子都快焦了。” 眾人哈哈大笑。 柳飛幽怨地瞪她一眼:“說的就跟我沒被劈過似的,你不提醒我倒忘了,這全是拜某人所賜。” “你不說自己屬性坑爹,留了個殘丹在翼州。” “哈哈,要是沒有那殘丹,當初在殺域,也注意不到我小師妹啊。” “唔,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喬青一臉防賊地看他,柳飛切一聲,裝模作樣地一拱手:“如今喬青大人的名號舉世皆知,這流沙海上一出一進,直接給珍藥谷招攬了百名神尊,老子當然得巴結著點兒。” 她一腳踹過去:“少裝了,惡心死個人。” 又是一陣大笑:“這馬屁精,踹的輕了。” 這 些朋友不論是翼州的,或者是東洲的,少見的全部集合在了一起,站在這珍藥谷的門外嬉笑怒罵,喬青的心情頓時變的無比的好。珍藥谷從建成之后,她還是第一次 回來這里,仰起頭,望著眼前這巨大的山門。高有數丈,全部為玄石打造,拱形的頂部正中一方匾額鐵畫銀鉤,帶著一種超絕到了極致的霸氣! 朱通天獻寶一樣哈哈笑著問:“猜猜是誰的手筆?” 喬青環著雙臂,將視線落在了鳳無絕的身上:“這還用說?” “咦, 果真是心有靈犀啊?”眠無忌跟著解釋道:“當初珍藥谷方建的時候,柳掌門便請我三人代寫這匾額,可咱們寫出來,怎么的都少了點兒什么。”是什么呢,直到后 來鳳無絕這三個字送來,他們才明白過來——少了那與天爭鋒的霸氣!他們這活了幾萬年的老東西,威嚴是有的,可銳氣早已被歲月和安逸磨了個精光,三個字威嚴 過甚,凌厲欠缺,對于老牌勢力三大門派來說,那是絕對足夠的,可對從下梯拼上來的珍藥谷,卻總缺了那精氣神兒! 可鳳無絕這三字,卻是不同了。不說這年紀輕輕的小子,怎也有那等久居上位的威嚴,尤以那“珍”字三撇最為嚇人,明明是個向下的走向,卻筆筆如劍,沒一筆都蘊含了欲要斬天的鋒銳囂狂! 只讓人望之心驚,觀之生畏! 喬青摸著下巴越看越喜歡,越看眼中笑意越深,這男人,哪怕收斂了性子,骨子里的霸道卻沒減一分:“唔,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兒?” 鳳無絕走過來:“血脈傳承的時候。” 那就難怪了,珍藥谷那時候才建好山門,廣收門徒,她卻還在傳承火里頭燒著呢。她嘖嘖有聲地,看一眼匾額,看一眼自家男人,再看一眼匾額,繼續看自家男人,這得意洋洋的模樣,直接酸掉眾人滿嘴牙:“哎呦喂,受不了了,走走走,沒的在這兒妨礙人打情罵俏。” 眾人一邊兒往里走,一邊兒拿眼角瞄這倆人,像是在等他們惱羞成怒。 天知道,喬大爺這輩子什么都生過,連兒子都生了一只,就是沒生過羞恥心這東西。鳳無絕更是愛咋咋地,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管你們怎么說,于是這倆人猶自笑吟吟地對望著,那小深情,那小濃情,別說牙了,牙花子都快給他們酸沒了…… 忽然:“等等。” 穆蘭亭步子一頓。 下意識的,他就覺得喬青這一聲,叫的就是他。之前他和納蘭顏代表了兩個氏族,都在流沙海上,只不過當時一切都來的突然,又是天道規則又是天罰的,也沒人顧上他。后來待到喬青跑了,眾人紛紛離開,他卻被鳳無絕給單獨叫下了,邀他一同來珍藥谷一敘。 這一對夫妻倆,又哪是無的放矢的人? 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顯然兩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二話不說,逮住穆蘭亭,飛快掠入了珍藥谷中。 隨便找了一個房間,把穆蘭亭丟進去,兩人也走進去,關上門:“有事兒問你。” 穆蘭亭卻沒注意她說的什么,全副心神都被眼前這獨特的房間所吸引:“咦?這什么裝潢,夠古怪的。” 喬青跟著看去,也是一愣。 她雙目帶著微微的濕潤,在這個意外走入的房間中慢悠悠地走著,一會兒摸一摸沙發,一會兒撫一撫電視,一會兒又快步走到內室去,望著抽水馬桶笑成一團!這房間,正是依照當初她給的珍藥谷圖紙建造的!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幾乎都忘了這一茬。只不過對于這里的人來說,要建個電視根本是天方夜譚,她從雷火三千殿借來的鑄造師,便運用了鑄造工藝將那所謂電視弄成了一個反射投影,那抽水馬桶亦是鑄造的工藝,當初她就那么一解釋,沒想到,還真讓他們弄了個似模似樣。 聽著這抽水鑄造品發出的如雷轟鳴,也不知道里面設置了多少的機關,喬青笑倒在鳳無絕的肩上:“他娘的,嚇死爹了。” 鳳無絕卻是并不意外:“這就是……” “唔,差不多吧。” 他 點點頭,也跟著四下里走動著看了起來。之前柳飛就跟他提過,整個珍藥谷中有一部分房間建立成了這樣的模式,不過對這里的人來說,這種房間難免帶著點兒古 怪,就如穆蘭亭這會兒的反應,四處看著新奇不已,可真要住下來,就未免不適應了。是以雖然當初的鑄造師們對那圖紙贊嘆不已,真的落實到實處來,也只試探性 地建立起了一部分而已。 一部分,也夠了,喬青當初亦只是一個突發奇想,說是惡趣味也不為過,如今有這么個似是而非的裝潢,也算是對從前的一個緬懷…… 她笑著仰進沙發里,朝穆蘭亭一揚下頷:“行了,過來坐下,別跟個土包子似的。” 土包子翻著眼睛坐到她對面:“說吧,您無利不清早,就知道肯定有事兒。” “唔?” “如今我修為差你一大截,有了那樣的一支隊伍和珍藥谷,穆氏你恐怕也看不上的。那么……血脈天賦?” “聰明!” 喬青嚴肅下神色,鳳無絕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倚著這軟綿綿的沙發,修長的雙腿翹著,別提多帥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瞇起了眼睛:“囚狼可有問題?” 穆蘭亭猛地起身:“你們懷疑他……” “不是。” 喬青搖搖頭:“我是問,你們穆氏的瞳術,可能看的出,他的記憶有沒有被人篡改或者催眠?” 他 重新坐了下來,這幾年來,他們之前在翼州的事兒,華留香斷斷續續給他講了不少,刀山火海,攜手同闖,那一個個熱血無比的故事,只讓他越聽越羨慕,甚至下意 識地想否決這種可能。這也是方才他以為他們懷疑囚狼的一瞬,那么激動的原因。怎么說呢,帶著點兒期待,你看,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無條件的信任呢?又帶著點 兒失落,連他們之間,也產生隔閡了么…… 如今再聽喬青這么解釋,他也說不出心中的感覺:“若是真的,你當如何?” 喬青皺起眉來:“不如何。”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唄,那是我兄弟,我還能干什么。” 穆蘭亭深深看了她良久,再看鳳無絕顯然也是這個意思,不由笑道:“好吧,那我就直說了,他的確有被人施展過催眠的痕跡,可到底是什么人,這個就不好說了。第一,我敢肯定,施展的人并非穆氏的。” “繼續。” “第二,催眠這個東西,方法非常的多,除了穆氏的瞳術乃是天生可為之外,還有很多較為陰邪的功法,具體是哪一種我看不出來。第三,催眠也是因人而異,若是心志堅定之人,此法只會損人一千自傷八百,依照囚狼如今的修為和心性,能對他施展催眠的人,太少。除非……” 喬青已經明白了:“是他信任的人。” 穆蘭亭點點頭:“你,或者鳳無絕,或者……” “九指!” 她站起身,冷笑著接了上來:“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謝了。” 穆 蘭亭一聳肩,知道這是問完了準備趕人走了,暗罵一聲,走到門口,又頓住步子:“對了,我奉勸你們莫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如果那人施展的是一些較為歹毒的功 法,由旁人告知,突然之下極有可能記憶混亂產生心魔。這種功法,最好的辦法就是隨著時間推移,讓他自己想起來,弊端也最小。”在喬青思索的神色中,走了出 去。 房間內靜悄悄的。 喬青和鳳無絕半天沒說話。 之前在知族圣地的時候,她就覺得囚狼的反應很有古怪,那記憶模模糊糊的,實在不像是他會產生的情況。從前的大風浪經歷的不少,要說一個重傷就能讓他迷瞪成那樣,打死她她都不信! 那么,九指又是為了什么…… 那么,他篡改的又是關于什么的記憶…… 再或者說,那個人,在落下流沙海到出現在知族圣地之中,消失的一段時間里到底做了什么…… 門口有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喬青抬起頭:“進來。” 走進來的,正是許久未見的周師叔:“谷主,當初在殺域的時候,您讓我查的那些人,已經找到了!” 他說的,乃是殺域黑市里賣給喬青身份文牒的人,那些人耳目眾多,早就趕在喬青要滅口前跑了,后來她在天元拍賣上再一次想起,卻忘了知會周師叔去查,沒想到,他竟一直記著這事兒! “谷主交代的事兒,弟子哪里敢忘了……”要是忘了,難道不怕她老人家哪天想起來,把他整的爹媽都不認識么:“那些人藏的倒是深,若無背景必定做不到如此,直到這幾日才讓我從第六梯的險地里翻了出來。如今就關在珍藥谷的地牢里,至于具體身份,還在拷問中。” “好,晚些時候我去看看。” “是,還有那九指,方才清醒了過來。” “……我知道了。” 周師叔又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谷主不去看看么。” 喬青卻半天沒說話,和鳳無絕低著頭,雙雙在思索著什么。過了老半天,喬青才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不急。”他便靜靜退了出去。 的確是不急。 這個時候,已經顯然的那九指有問題了,可問題出在哪里,他們兩人皆是一團亂麻理順不清楚。若只是這么一個人,大不了她殺了就算,可此人明顯在謀算著什么,更顯然和那日石碑里顯現的內容有關。此事關系天道,這別有用心的人,活著比死了要有用的多! 而這個時候。 那人掌握著秘密,她若急于問個究竟,反倒失了先機! 她喬青出手,必要掌握著節奏一擊必中!在將這個人理出個頭緒之前,貿貿然前去問長問短逼問來逼問去,可不是她的作風。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忽然緩緩開口:“我初到東洲,殺域里,和他第一次碰見。神劍門的外門弟子……” 這聲音,在房間內流淌著,既像是在跟鳳無絕細細的說,又像是將之前一切的畫面在腦子里細細的過。從殺域,到玄靈泉,到第三梯,到鬼域,再到最近的流沙海…… 偶爾鳳無絕說上句什么,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或幫她打開思路,或提點起她全沒想到過的可能,又或者,只是一個淡淡的“嗯”,含笑應和著讓她繼續往下理順。時間就在這二人的討論中漸漸過去,夜幕籠罩天際,紅日取代彎月,這么一聊,便是一日一夜的時間。 而房內那倆人,卻分毫的疲累都無,哪怕只是討論著如此枯燥糾結的一個問題,也似是濃情蜜意般的默契無比,笑語晏晏,融融如春。 直到—— 吱呀—— 那關閉了一日一夜的房門,終于打開。 喬青和鳳無絕同時大步走出,對視一眼,冷笑著朝九指所在的房間而去。 這架勢,頗有一種夫妻同心其利斷金的即視感!喬青伸手一推,那房間中獨自靠著床榻的九指,便映入眼簾。這個人聞聲扭過頭來,一副并不意外的樣子,顯然已經等了他們良久。喬青環視一周:“囚狼不在。” 九指微微一笑:“知道你們定有不少問題,便讓哥先回去了。” “哥?” 喬青輕笑著念出這個字,大步走進了門,這字眼中蘊著的諷刺之意九指絲毫都不在意,搖搖頭道:“喬青,我們并不是敵人,你無需對我如此。我知道你一直好奇著我的身份,恐怕心里有諸多的不解……不妨坐下,你想問什么,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卻是搖了搖頭,嘖嘖有聲。 九指微一皺眉,隱約覺得有什么超出了他的控制。 迎面而來的那一雙人,男的黑衣冷沉,直接在房中的桌案前坐了下來,鷹眸一閉,篤定地充當了背景。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敲出一種讓人心煩氣躁的韻律,而女的呢,那紅衣飄搖著逼近了他,一步一步,正正合著那人隨意而敲的韻律,背著光走的緩慢卻逼人! 濃重的壓力排山倒海般朝他逼來! 他看不清背光之中喬青的神色,卻猜測那一定是似笑非笑的。 “哥?”她又一次強調了這個字:“誰的哥,九指的,又或者是——”她微微一頓,黑眸凜冽,含著森涼無比又成竹在胸的冰冷笑意,紅唇微動,吐出了后半句: “……風玉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