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守夜
看著男人邊哭便跟在擔(dān)架車的后面,劉曉六順勢把男人擋在了太平間的外面。“你在外面看看你老婆吧,馬上就會送進冰柜里面了。” 男人帶著哭腔試探道“讓我也進去吧,我想看著你們把她送進冰柜里面。” “你不能進去,只有送到殯儀館火化的時候才能進來。”看著劉曉六在邊上說的義正言辭,我沒有再開口。 值班室的電話響了“吳巍,我是婦科的護士長,讓剛才那個男人去住院部結(jié)賬。” 聽到去結(jié)算,男人哭的搖搖欲墜。“我的命好苦,這是人財兩空啊。” 擔(dān)架車推到了冰柜跟前。褪去尸單,渾身是血的婦女緊閉雙眼。 尸體的一邊放著一個紫紅色帶血的rou團,勉強能分辨出來,rou團上面的五官。 “這應(yīng)該是那個短命的嬰兒”劉曉六戴上了口罩,那股血腥味讓他承受不了。 婦女的上半身是綠色的手術(shù)服,下半身完全赤裸,大腿根下面還有一灘鮮血。看樣子應(yīng)該是從手術(shù)臺上直接推到了太平間,“奶奶的還有沒有人道,不知道把衣服給死者穿上啊。” 我轉(zhuǎn)過頭。要把一塊新尸單蓋在上面。 劉曉六嘴里嘟囔著“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吳巍,尸者的這塊胎盤我是要定啦。” “劉哥,你是不是應(yīng)該跟家屬打個招呼。” “這事不能說,說了甭想給你。”劉曉六低頭看向死體的雙腿之間。 看著我轉(zhuǎn)過頭,劉曉六說道“吳巍別不好意思,這只是一具尸體而已。” “劉哥,這算不算破壞尸體呢?”我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擔(dān)憂。 “我這也不算破壞尸體。胎盤已經(jīng)放置在尸體的外面了。”說完把手插在死體的大腿根部扯動了幾下。 “吳巍,趕緊幫我把尸體的大腿抬起來,胎盤就在下面。” 我閉上眼睛,用手舉起死體的雙腿,帶著腥氣的東西從我鼻尖上面擦過。 “行啦,大功告成。”劉曉六捅了我一把。睜開眼,他手里拿著一塊白色的東西,上面的血跡沾滿了劉曉六的雙手。 “吳巍,我的趕緊走。”說著話,用尸單把手里的東西裹上幾層,頭也不回的走出門。 我在嘴里念著“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把透明的尸袋套在女人的尸體上。 心里對劉曉六有些不滿。“再怎么說,胎盤也是從人家身體上取下來的,還是應(yīng)該跟家屬商議商議。” 轉(zhuǎn)念想到“或許劉曉六用這東西去治病救人呢。”心中才有些釋然。 晚飯吃到一半,賀斯通就來到了值班室門口,“吳巍,都準(zhǔn)好了嗎?” “賀院長,我就多穿了一件衣服,其他的沒啥好準(zhǔn)備的。” 賀斯通難得走進了值班室,“吳巍,拿上一瓶酒吧,晚上冷的時候就喝上點。” 這句話還真的提醒了我。馬伯留下的酒都被我放在了墻角。伸手摸了一瓶揣到了懷里。 雖然白天溫度比較高,晚上還是寒氣襲人。賀斯通把車子開的飛快,半個小時,從燈火通明的公路上轉(zhuǎn)向了一條陡峭的山路。 “吳巍,你看,那座房子就是我老領(lǐng)導(dǎo)的家,今晚就麻煩你守一夜。” 順著車燈的方向我看過去,在半山腰影影綽綽的有一個大院,兩層的別墅小樓就在大院的中央。 走進大院里面,一片死氣沉沉,好像是空無一人的感覺。“賀院長你來啦。” 女聲纖細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這聲音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發(fā)出來的。 抬頭,在屋門口搖曳的燈光下站著一個女人。“我給你帶來一個人,今晚讓他在這里守夜。”賀斯通緊走了幾步。我悶頭跟在他身后進了屋子。 進門之后,就是一個大客廳,兩扇門完全敞開著,頭頂?shù)臒艄庥行┗璋担粋€寬敞的木床擺在客廳中間。 床頭前面是低矮的供桌,上面黑白色的遺像,兩邊燃燒著一堆素蠟,在遺像的旁邊一盞豆油做的長明燈噗啦噗啦的冒著火花。 “吳巍,今晚你就坐在這里吧。”賀斯通有點像男主人,搬過來一把椅子放在木床的旁邊。 女人只是靜靜的看著我,“賀院長,我用不用燒紙?”守夜人要在每個時辰開始的時候在靈床的前面燒上幾張黃紙。 “吳巍,守夜一定要按照規(guī)矩來,需要什么東西我讓主人去準(zhǔn)備。” 看著放在墻角的幾捆黃紙和一些冥香,我說道“不用了,東西不都擺在那里嗎?” 女人難聽的聲音又響起來“小師傅,你受累了,我在樓上,需要什么你就喊一聲。” 我點點頭。看著兩個人一起走到了樓上。半山腰的夜風(fēng)有些硬,從毫無遮擋的大門中吹過來,直接穿透了我的衣服。我暗自慶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決定,帶了一瓶白酒在身上。 坐在椅子上面,我才打量著靈床上面停著的尸體。 黃色的被面中間上面繡著龍鳳的圖案,四周繡著朵朵的白云,福壽帽,福壽鞋都穿戴妥當(dāng)了,看樣子是個明白人安置的。 在太平間這段日子里,耳濡目染我對喪葬文化有了一些了解。 待了一會兒我就感覺渾身冰涼,兩扇敞開的大門又不能關(guān)上,只能咬牙堅持。 停放靈床的屋子里,必須要敞開房門,一個是因為在屋里燒紙燒香,空氣渾濁。 另外一個是民間的說法,陰間的牛頭馬面勾死鬼會在半夜把死人的魂魄領(lǐng)走,關(guān)了房門,惡鬼是不能進入的。 賀斯通從樓上走了下來。“吳巍,沒啥事我就回去了,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我點點頭。送走了賀斯通,女人一言不發(fā)的回到了樓上。“連一句客氣話也不說,真把自己當(dāng)成領(lǐng)導(dǎo)的家屬啦。”我有點生氣。 “大概是悲傷過度,沒這個心情。”嘀咕完這句話,我把一疊黃紙焚化在供桌下面的火盆中。 夜深了,貓頭鷹的叫聲讓我的睡意減去了多半。圍著靈床轉(zhuǎn)了一圈,換上三柱冥香。我瞅了一眼尸體死灰色的臉。 寂靜的的夜里響起了一整急匆匆的腳步聲。“有人來了”我把手里的黃紙放下,往門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