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現(xiàn)在心野成什么樣了。”溫杉嘆氣。

    “我本來氣霍四那樣了還娶你，想把你帶到島上，讓你隨著我生活。”溫杉道，“章東亭要不求娶，我是想著給你在咱們島上找個男人的。他一開口，旁的人比來比去，又都比不上他，我才想著把你嫁給他。”

    “誰想著你是一心一意要和霍四過日子的。”

    “我也更想不到，霍四本事這樣大。鐵線島竟然是他的。我也無話可說。”

    “總之東崇島是你娘家，若有事，青州回不去，東崇島是你可以回的地方。”

    溫蕙沒有坐鐵線島的船，她一直坐自己的船，她如今跟這些屬于她的人漸漸熟悉了。

    三月下旬的時候，她到了鐵線島。

    鐵線島的頭目們都來與她相見。

    這些人和東崇島、當(dāng)南島的人是不一樣的，溫蕙的感受特別強烈。

    他們更像番子。番子是軍戶。

    溫蕙又看了島上的演練，震驚于鐵線島的裝備，也震驚于鐵線島的武力。

    “四哥，是在練兵？”溫蕙問秦城。

    秦城道：“是。”

    溫蕙還看到了更多的不同。

    人口配比，自然家庭。這一點上與東崇島和當(dāng)南島有著顯著的區(qū)別。

    “這可是花了十多年，一點點遷過來的。”秦城感嘆，“有很多是匠戶。咱們的兵器，都是島上自產(chǎn)的。”

    牛貴和霍決，利用職權(quán)之便，從大周遷移了許多匠戶和民戶人家到島上。便是民戶，大多也都有一技之長。

    整個鐵線島的人員結(jié)構(gòu)更接近于陸地，也可以實現(xiàn)自然婚配。

    因人在不同的位置，眼界是不同的。

    溫杉從賊是為了生存，他所做的一切都首先是生存，然后才是發(fā)展，自下而上。

    但牛貴和霍決身在高位，一開始便是自上而下，有大局的規(guī)劃，更有牛貴在最初便做了巨額的投入，打下了基礎(chǔ)。

    溫蕙細細問了許多。

    秦城讓溫蕙看了鐵線島的賬本。

    養(yǎng)兵自來都是最花錢的事，溫蕙還以為霍決也得大量投入，可看了賬目才知道，鐵線島非但不需要霍決補貼，還反向輸出巨額的財富。

    海貿(mào)利潤之巨，溫蕙由此才有了直觀的感觀。

    最后的最后，溫蕙只有一句感嘆：“牛貴，真是能人。”

    秦城道：“那也死在都督手上了。”

    溫蕙看了他一眼。

    秦城補充道：“但是都督十分敬重牛都督。當(dāng)時都督便下令厚葬了，每年也都要去祭拜的。”

    溫蕙問：“你怎么會被派到這邊做事？”

    秦城挺起胸脯：“我是在都督身邊長大的。”

    秦城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jì)。

    “當(dāng)年，我們還在長沙襄王府的時候，都督就在主人跟前有體面。”他道，“他這樣的，身邊也有人伺候。我便是他身邊伺候的。”

    秦城是當(dāng)年派去永平身邊端茶倒水灑掃洗衣的小監(jiān)。

    他的功夫也是霍決指點的。后來跟著進京，跟著進齊王府，一路跟到了監(jiān)察院，成了霍決信得過的心腹。

    溫蕙道：“鐵線島，三叔是不是不知道？”

    霍決跟她說過船，她由此才猜霍決的退路在海上。霍決卻叫她別問也別說。

    她能跟誰去說呢？府里跟她說話最多的，除了霍決，便只有念安了。

    “是。”秦城道，“有些事，左使右使也不知道。”

    他頓了頓，道：“夫人若是想知道，都督一定會告訴夫人。”

    霍決不說的，是覺得溫蕙沒必要知道，不是不讓她知道。

    譬如在這島上，溫蕙看到一個奇怪的人。

    在這樣的海島上，竟然會有一個貴公子。

    溫蕙看到那個青年的時候，他在一個亭子里正看書。

    他的儀態(tài)氣質(zhì)一看便知道，是出身極好的人。只是眉間郁郁之色甚濃。

    他的身邊也有婢女伺候，但溫蕙看到至少有二十個好手幾乎是貼身地監(jiān)管著他。

    他也看到了溫蕙，蹙起眉頭。似乎在猜測溫蕙的身份。

    但當(dāng)他看到秦城對溫蕙弓腰說話，他就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溫蕙問秦城：“那是誰？”

    秦城道：“一個重要的人，得看管好。”

    這便是，溫蕙沒有必要知道的。

    霍決做的事常涉及很多大人物，有錯綜復(fù)雜的利益關(guān)系和政治斗爭。

    溫蕙幫不上忙，便也不多問。

    溫蕙在鐵線島盤桓了些時日。

    冷業(yè)比溫蕙更喜歡鐵線島。這些天，他在島上到處跑，什么都看，什么都想學(xué)。

    秦城給了他一架小號的手弩，冷業(yè)愛不釋手，學(xué)著鐵線島的人掛在后腰上。

    他不知道，這其實是監(jiān)察院番子的標(biāo)準(zhǔn)裝備。

    他還喜歡上了黑衣。他跟秦城說了，秦城就讓島上的女人給他縫了新的黑衣，跟島上的人一樣的。

    溫蕙把冷業(yè)從東崇島帶出來，是為了將來過繼。

    秦城知道后，便把冷業(yè)當(dāng)作未來少主人對待了。

    別說，小公子穿上一身黑衣，跟都督氣質(zhì)真有幾分像。夫人可真會挑人。

    冷業(yè)穿著黑衣去找溫蕙。

    溫蕙站在山頂，眺望大陸的方向，似在發(fā)呆。

    溫蕙這兩個月，常有這種發(fā)呆的狀態(tài)。

    聽到喚，她轉(zhuǎn)頭看到一身黑衣的冷業(yè)，怔了怔，笑了。

    “我還以為看到你姑父了。”她道，“我還想他怎么變小了。”

    冷業(yè)問：“姑姑，我們是留在這里，還是去京城？”

    溫蕙問：“你希望怎么樣呢？”

    冷業(yè)道：“比起京城，我更喜歡這里。但我也想見姑父。”

    他學(xué)了霍家刀，也知道未來這位姑父會作他的父親。他是這樣厲害的一個人，他是很渴望見到他的。

    溫蕙道：“我讓秦城帶你去見姑父吧。”

    冷業(yè)臉色變了。那些期待和喜悅都消失，他的臉變得嚴(yán)肅冷峻起來。

    “不。”他道，“姑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甚至上前一步，牽住了溫蕙的手。

    霍姑父雖然令人向往敬仰，但若沒有姑姑，對他來說，哪里有姑父。

    小少年的眼中有深深的孺慕之情。

    溫蕙心中悸動，摸了摸他的頭：“那好，你陪著姑姑吧。”

    溫蕙最終作了決定。

    她告訴秦城：“我暫時先不回去，你回去告訴四哥，再給我些時間。”

    秦城又要裂了。這是怕什么來什么，他其實之前隱隱有些異樣的感覺。

    溫蕙常常望著大海發(fā)呆的，很不正常。

    秦城道：“不能這樣啊，答應(yīng)了都督五個月，都督可是都跟我說了。”

    溫蕙道：“我知道，只我……我還有些事沒有想明白。我還需要時間，等我想明白了，我就回去。”

    秦城求她：“咱們回家慢慢想唄。”

    溫蕙道：“回家便永遠想不明白了。”

    她望向大陸的反向。

    有密密的網(wǎng)籠罩大地，若回到網(wǎng)中，便要收了翅膀，也要停了思考。

    那便永遠想不明白了。

    秦城唉聲嘆氣，蹲下?lián)项^。

    溫蕙失笑。

    “沒事，你把我的話轉(zhuǎn)給四哥吧。”她說，“沒關(guān)系的。”

    “你告訴他，我如今有許多許多困惑，就快要想明白了，再給我些時間。”

    “我知道旁的人，一定不會許我這樣。”

    “但這世間，唯有四哥，會這樣縱著我。”

    第265章

    溫蕙和霍決之間的事,秦城知道很多，越是知道，越是頭痛。

    都督從放夫人獨自出行這里就不對。女人哪能隨便放出來亂跑,看，心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