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
這一天,溫蕙又收到了蕉葉的信。 【我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蕉葉在信里道,【我原以為,繁華的都市是最好的地方,其實不是。我們這樣的人,也許就不屬于那里。】 蕉葉和小梳子以前最喜歡熱鬧,她們一路走來,看遍了人間煙火,最后,卻落腳在海邊漁村。 【你一定會吃驚的。】她說,【連我剛來到這里時,都不敢相信。這里的女子竟敢挽著褲腿,露著腳、露著小腿。這要是在京城,不,哪怕在泉州,也是要被打死的吧。】 【泉州的人說,到這里,已經是化外之地,化外之民。可我們覺得很自在,再沒人會動不動對我們說的話感到驚詫好笑了。雖然這里的人語言也不太通。但,真的很自在。】 【這里水天一色,沙子細膩,赤足踩上去的腳印,浪一沖就沒了。】 【陽光曬著腳很舒服,真希望你也能來看一看。】 溫蕙露出微笑。 會的,她遲早也會去看一看的,和霍決一起。 他說會有大船。對旁的人來說可能很難,對他來說應該是真能辦得到的事。 她手邊還有一封未拆的信,是給小安的。 也不是次次都有給小安的信。沒有的時候,小安就很生氣。 但若有,十有八九,是蕉葉她們又沒錢了。 這兩個人一路游玩,于吃喝上十分不節儉。到一地,什么好吃吃什么。還沒到泉州的時候,就把錢花完了。 后面都是從監察院司事處支取銀子,樂呵呵繼續前行。 小安每看這種信,都得哼哼兩聲。 不節儉沒關系,只要別為了幾文錢,摳門摳在了他身上就行。 溫蕙對丫鬟道:“去看看,三叔回來了沒?” 丫鬟去問了回來,回稟:“說是回來了,劉右使也在呢。” 溫蕙收好了自己的信,拿起了小安的信,去給他送去。也想知道小安的信里都說了什么。 小安正跟康順感慨武安伯世子的事:“怪不容易的,前面生了三個閨女了,這次總算得了兒子。” 似小安等人,跟武安伯世子這種武勛之家的子弟相處,可要比跟文官相處舒服多了。康順跟武安伯世子也熟,道:“總算踏實了,他也不容易,他夫人也不容易。你以后也不用躲著她了。” “誰躲著她了!”小安炸毛,“我念安怕過誰!” 他道:“我不過是不想他們兩個又因為我吵架罷了。你知他這人,拳頭硬,心卻是軟的。夫人一哭,他就煩惱。我早跟他說,要不就斷了吧。他又不肯。” 小安的情人來來去去。既有新的,自然舊的也有斷了的。只和那人,斷來斷去斷不了。 他喟嘆一聲,歪到在榻上,翹起腿,壓著手臂,枕著引枕,道:“如今好了,既有了嫡子,他們兩口子也徹底踏實了。武安伯也不用見著我老斜著眼哼哼了。” 越想越開心,道:“行了行了,以后都踏實過日子吧。” 又問:“你侄媳婦什么時候生?” 康順道:“快了,年底吧。” 小安道:“你也要當叔爺爺了。” 劉家香火有繼,康順欣慰喟嘆:“我也算對得起我爹娘了。” 小安道:“日子就是越過越好的。想想當年襄王府,再看看現在。” “可不是。”康順再贊同不過了,“看看嫂嫂剛來的時候,再看看哥哥嫂嫂現在。” 小安可得意了,晃腳:“那不都是我的功勞嘛!” 他道:“當初,要不是我連船都棄了,快馬加鞭趕到開封,摁著陸嘉言狗爹的頭給嫂嫂發了喪,能有他們倆今日的蜜里調油?你說是不是?” 康順卻沒出聲。 且屋里靜得有點過分。 小安歪頭去看,卻見康順臉朝著外,就沒看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小安覺得不對,手肘撐著起來,便看見了溫蕙。 溫蕙捏著信,正看著他。 女子在家燕居,常穿舒適的軟底繡鞋,走起路來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小安汗都下來了。 溫蕙去無奈笑笑,過去把信擱在榻幾上:“蕉葉的信。” 如小安這般巧舌如簧、嘴甜如蜜的人,這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找補了。 因最沒法描補的,就是大實話。 溫蕙問:“二叔今天留下吃飯嗎?” 康順恨不得現在就拔腿溜走呢。等霍決問起來,他便說他根本就不在場! 期期艾艾地說:“不,不留了。家里等我吃飯呢。” 溫蕙點點頭:“你們說話吧。” 便轉身回去了。 她一走,康順立刻起身也要跑。 小安一把捉住他:“你就走了?” “去去去!趕緊放開!”康順全不顧什么兄弟情了,“我救不了你!你自救吧!” 到底是把小安的手掰開了。 小安氣得破口大罵。 霍決從宮里回來,便看到小安低眉順眼地在大門處等他。 霍決:“……” 看看天,有點陰,今天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再看看小安那乖巧模樣,總有點不太好的預感。 第245章 溫蕙回到房間里,有婢女來稟事,她處理完,婢女出去了。 房中只她一人。 香爐里白煙靜靜裊裊緩緩。 她坐在榻上,手撐著腮發呆。 她發呆了許久,到爐里的香都燃盡了,忽然站了起來,走進了小間里。 再出來,她已經換了衣裳,脫去了衫子和湘裙,換了曳撒。 她抱了些衣服出來,先放下。又進去找了塊包袱皮,鋪開來。 霍決腳步匆匆來到上房的時候,便正好看到這些。 霍決“咳”了一聲,道:“收拾衣服,怎么不叫丫頭做?” 溫蕙道:“你回來了。” 她問:“你知道了吧?” 怎么也不可能裝不知道。霍決訕訕道:“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溫蕙道:“時間過得真快呀,一轉眼就三年了。” 溫蕙與霍決,做夫妻也已經三年了。 “就是。”霍決過去,低聲道,“都老夫老妻了。能不能,嗯,不生氣了?” 溫蕙瞟了他一眼。 霍決低聲道:“要不然打我一頓?” 溫蕙道:“現在怎么不說讓我也捅你一刀了?” 霍決道:“我知道你舍不得。” 他覷著溫蕙臉色,問:“真還在生氣?” 他吞吐道:“其實……” “我知道,你也不用說了。”溫蕙道,“從我離開陸家,就不可能再回去了。你不過就是,把這件事捶實了罷了。” 霍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只我憑什么就不能生氣了?”溫蕙問。 “能,能。”霍決捉住她的手,“你只別氣壞了自己。” 他拖著她到榻上,抱著她坐下,問:“剛聽見的時候,是不是特別生氣?” “其實也沒有。”溫蕙撐腮道,“怎么說呢,當時就想,這可真是你會做的事啊。怎么一點都不意外呢。” “就是,你看我就是我這樣的人。”霍決抱緊她,“你不是早知道了嗎?” “是呀。”溫蕙摸摸他的耳朵。 霍決高興起來,一轉眼,這才看到那些衣服下面還有一塊包袱皮。 “這是要干什么?”他詫異問。 溫蕙答道:“被你們氣得厲害,我想出門走走,散散心。” 霍決訕訕:“想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溫蕙道:“我要出個遠門。” 霍決覺得不妙:“有多遠?” 溫蕙道:“我想去看看蕉葉。” 霍決頭皮發麻,道:“怎么一下子就去那么遠呢。要不然找個近點的地方散散心吧?山西不錯的,五臺山你沒去過,那里有許多名寺古剎,值得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