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喔?”淳寧帝頓時精神了,“結果如何?” 霍決道:“小陸探花以一辯四,贏了三人,卻輸給了李大小姐。” 皇帝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推薦李家。” “只李家女兒若都是如此才情……”皇帝又微微躊躇。 霍決很知道皇帝猶豫什么。 因這個皇帝,從前只是藩王庶出的王子,在過去沒想過有天會身登大寶,他其實是個富貴閑人,過得是成日里與兄弟爭寵的日子。 他自身的學問……就,委婉點說,平平吧。 霍決給皇帝支招:“不若以才名征辟李家大小姐入宮為女教習,教導宮妃宮娥讀書明理。令她帶著meimei一同來,給陛下親自過目過目。” 皇帝道:“好,就這么辦。” 翌日書房當值的恰好是陸睿。 陸睿亦覺得這樣安排很好,提筆書就了征辟的諭令。 淳寧帝問:“你從前見過李家女兒?” 陸睿道:“李家孩子不分兒子女兒,都一道讀書。我前兩年到那里游歷時,與李家諸位公子、小姐曾有一辯,與余人亦有交流。他家的女兒,于旁人家的,是有些不同的。” 淳寧帝問:“不同在哪里?” 陸睿想了片刻,道:“不夠女子。” 這四個字,淳寧帝品了很久。 霍決回到府里,告訴溫蕙:“陸嘉言托了陸侍郎夫人,帶陸大姑娘到慈恩寺為你做七日道場。你要不要去看看?” 溫蕙意外:“前兩天不是剛來過線報嗎?又有?” 霍決道:“這又不是開封府,都到了京城了,我的地盤。” 能隨時知道璠璠的情況,真是比遠隔兩地好太多了。 溫蕙忍不住想,陸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人在京城,所以才叫陸嘉言把璠璠也帶到京城來的? 便不能日日相見,知道她就在此地,知道她平安,心里便很踏實。 她道:“我去。” 近一點,再近一點,親眼看看她。 霍決道:“我來安排。” 溫蕙歡喜得抱住了他的腰。 霍決笑起來,將她抱在懷中。 鼻端便嗅到了她身上的香。 淡而清,有些空靈悠遠。 很好聞。 他問:“你熏的什么香?” 溫蕙道:“大象藏。” 大象藏是海外之物,中原本土不出產,全賴海貿。 若遇上臺風年份,便要斷貨,十分珍貴也昂貴。 但監察院都督霍決的家里,最趁的就是珍貴昂貴的東西。溫蕙整理家里的香料儲存,發現了大象藏,便合了香。 她用這香數年,習慣了。 第192章 慈恩寺香火鼎盛,想做道場十分難約,得排期。 陸睿回到京城便去下訂了,排到了七月。這個道場是以璠璠的名義做的。他將此事托給了陸侍郎夫人,讓璠璠跟著這位伯祖母去給她娘親做道場。 第二日,陸侍郎譴了小廝往翰林院去告訴陸睿:“放了值來我這里一趟。” 待散值,陸睿便去了陸侍郎的府中。 書房里,陸侍郎剛落完最后一筆,見他來,吹吹墨,將那張紙遞過去:“跟咱家提親的,我已經篩下了一些不合適的,這是留下來的,你看看。” 陸睿接過來。 眼睛掃過去,第一個就是渝王家小郡主。第二個是一位長公主所出的縣主。 陸侍郎眼睛看著陸睿。 陸睿提起陸侍郎剛放下的筆,道:“藩王、宗室,皆不可沾。” 將郡主、縣主直接劃去。 再看,馮學士的老來女。馮學士的老妻老蚌懷珠所得,跟孫子孫女年紀相仿,可謂是掌上明珠。 陸睿道:“學士已是我座師,沒必要再結親。” 將馮學士之女劃去。 左都御史何大人之女。 陸睿道:“何大人性子過于剛烈,不知變通。我讀過他的奏折,政見上頗有我不能茍同之處。” 將何家女兒劃去。 剩下兩個,皆是閣老之孫女。 陸睿道:“高閣老尸位素餐,不過幫陛下在內閣占個位子罷了。他孫子上個月強占民女,剛被何大人參了一本。” 唯一剩下的,是寧閣老之孫女。 陸睿問:“寧家女,哪一房的?” 陸侍郎道:“寧家五房。她的父親沒有考上進士,以舉人授官,在鴻臚寺掛個閑職。” 陸睿道:“寧閣老與我祖父有私交,我少時在余杭進學,便在家里的山房里翻閱過他與我祖父的書信。此公行事,擅謀劃,知權變,對我少時影響頗大。寧公長子如今在外任,亦是出色之人,簡在帝心。” “勞煩六伯。”他抬眸,“便訂下寧家姑娘吧。” 什么郡主縣主,這名單里其實頗有幾個是陸侍郎用來試試這族侄的。在真正可以考慮的人選中,侄兒選了他也認為是最合適的那一個。 陸侍郎簡直滿意極了。 這個族侄,只可惜沒生成自己的兒子。 堂弟從小嬌生慣養,處處不行,沒想到生個兒子強過了他去。 陸侍郎便與他細說寧家姑娘:“寧姑娘在家里行九,在京城閨秀中有才名,出過詩集。你伯母已經打聽過,端雅大方,溫順貞靜,可堪為主母。她今年才及笄,明年完婚正好。” 陸睿俯身致謝:“勞累伯母了。” 回到自己家中,陸睿看看天,問平舟:“青州那邊回信了嗎?” 平舟低頭:“沒有。” 陸睿沉默了片刻,回到書房喚了書童研墨,提筆又寫了一封信,告訴溫家自己將璠璠帶到京城,親自照料;告訴溫家,璠璠未來的嫁妝陸家早有籌謀,無需擔心。 告訴溫家,盼親戚不斷,往來書信。 信交給了平舟,讓他送去了官驛。 陸睿自己在書房靜坐。 夏日天長,此時天光仍亮。窗外花蟬繁茂,婢女們卻都不敢笑鬧,書房院落寂靜無聲。 似浮生偷閑,似時光靜滯。 有心情想錄下,提筆卻忘言。 陸侍郎夫人和陸璠去慈恩寺,包了一間干凈整齊的禪院。陸侍郎夫人居于正房,璠璠居于廂房。 璠璠生得冰雪一樣的人兒,陸侍郎夫人兩個兒子都帶著媳婦在外地任職,孫子孫女們都不在膝前,其實極想將璠璠養在身邊。跟丈夫提了才知道,陸睿從一開始就婉拒了。 雖遺憾,轉念一想,陸睿既然已經決定出了妻孝便續弦,只半年左右的時間,倒也的確不必再折騰孩子。讓璠璠就在陸睿府里養著,等繼母來了,她比繼母更熟悉自家。強于現在養在侍郎府,有了繼母再回家,反而不如繼母更熟悉自己家里了。 上午入住之后,隔壁院落是熟人,還來打了招呼,抱怨自家要被人擠走。 陸侍郎夫人問:“誰家這么大排場?” “不知道呢。”對方抱怨,“我相公昨晚趕過來的,今天帶我們回去。他也不說。” 果然下午,有新的人家入住。陸侍郎譴了身邊的mama:“去看看是誰家,是否需要走動。” mama去了回來:“是監察院霍都督的夫人。” “竟是她?”陸侍郎夫人恍然,“怪不得如此霸道。” 京城權貴多如狗,宗室遍地走。文臣有文臣的風骨,七品御史敢跟宗室杠一杠。 只從來沒人敢跟監察院對著干。 避之不及。 監察院是鬼不是人。 只要監察院想辦你,就一定能辦得倒你。辦案無需證據,先枷人,再反證。 做官的人,誰個敢保證真一點黑料都沒有。哪怕真的公事上縝密抓不到把柄,從下人口中挖出來你家后宅扒灰jian嫂的爛事,一家子的名聲就全毀了。 陸侍郎夫人嘆:“怎叫我們趕上了。既知道了,不打招呼也不合適,去,拿老爺的帖子去投吧。” mama便去了,回來復命:“霍夫人也是為親人做道場的。只她有個咳嗽易喘的老毛病,遇風沙、花時都不行,所以不便與人走動,說請夫人見諒。” 陸侍郎夫人反松了口氣:“那正好。” 又道:“怪不得聽說她總是帶著面衣不露臉。” 說完又好奇,詢問隔壁情況。 mama說:“看著倒也規矩,只院中都是年輕丫鬟,跟著四個監察院的番子,看著像凈過身的。只沒看見有持重的mama,也沒有媳婦子。” “不稀奇。”陸侍郎夫人點評,“畢竟是從前沒有根基,才起來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