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銀線麻利地將裝錢的匣子取來了,打開給溫家少爺們看。 溫蕙說:“都是我婆婆和陸嘉言貼補我的。” 兄弟倆嘖嘖地,還拿起小銀錁子細看:“這樣子真新鮮。” 溫蕙扒拉出幾個小銀錁子分成兩堆:“給,這些你們帶回去。” 溫柏道:“怎能拿你的!” 溫蕙道:“不是叫你拿去花。這種小錁子,都是在銀鋪專門訂做的。這花樣子咱們那里哪見過,拿回去給嫂子們,她們肯定開心。” 溫松新婚,跟妻子正蜜里調油,這次為了給meimei送嫁分別好久,正飽受相思之苦,聞言頗心動,只眼巴巴地看著他大哥。 溫柏道:“那就偏了你的。替你嫂子們謝謝你了。哎,想不到,還有從你手里拿銀子的一天。” 大家都笑了。銀線找了兩個新荷包,幫他們裝了起來。 兄妹們閑聊,問:“陸嘉言身邊人怎么樣?他的屋里你去看了沒?” 劉富家的心中微動,但想想跟他們兩個青年男子又怎么說,且她也還沒來得及打聽清楚,萬一弄差了呢,豈不白叫溫夫人擔心半年。她便沒張嘴。 溫蕙道:“還沒來得及去呢。今天事情也很多!本想昨天晚上去嘛,結果和婆婆長輩們說話說到好晚,陸嘉言怕我趕時間匆忙過去晃一下子會叫下人看輕我,我跟他說好了,等待招待完你們,事情都踏實了,我再從從容容地過去,也顯得我威風。” “哎~呀。”溫柏道,“還從容。” 溫松道:“還威風。” 兩個人陰陽怪氣:“嘖嘖嘖。” 溫蕙氣得想踢他們倆。只她現在是陸家少夫人了,才不能這樣不端莊哩。 她心里還有個事,就是陸嘉言昨天告訴她他屋里有個通房丫頭。 她知道通房丫頭是干嘛的。就和妾也差不多,都會和男主人睡一個床,然后會生出小娃娃來。 至于怎么生小娃娃,她不知道。從前大嫂子生虎哥,她追著她大嫂子好幾天,使勁問是怎么有孩子的。鬧得楊氏見著她就跑。后來她娘把她胖揍了一頓,她才不敢問了。 以后,問問陸嘉言吧。陸嘉言一定會告訴她的。 至于那個通房,溫蕙決定不告訴哥哥們了。 家里人都很擔心這個,干嘛要叫他們提心吊膽大半年呢。等娘九月里過來的時候再跟她說。 到時候她看她過得這樣好,就不會擔心了。 第53章 兄妹三人說了會子話,陸睿親自過來請了:“父親回來了。” 三人忙起身,捋了捋衣服褶子,跟著陸睿一起去。去的卻不是外院的正廳,而是內宅的花廳。 一般外男不會到讓到這里來,這都是親戚才能來的。 花廳里,陸正夫婦都在。 陸正甚至還穿著一身官服,笑道:“衙門那邊事太多,回來得太晚,怕讓你們久等,沒來得及更衣,不要見怪。” 雖不算是倒履相迎,也足夠讓兩個年輕后生晚輩感動了,直說:“叔叔辛苦了。” 兩家姻親,和和美美用了午飯。只陸大人在,三個年輕人也不敢放肆偷偷在國喪期飲酒了,都規規矩矩的。 待辭別,兩兄弟給陸正夫妻規矩行禮:“meimei就托付給叔叔嬸嬸了,若淘氣,責她便是。” 陸正正要開口,陸夫人忽然先開了口,道:“蕙娘是個好孩子,你們別擔心。將我這話,轉達給令堂。” 溫柏眼眶當場就紅了。 到此時,終于相信meimei沒誆人。她這婆婆,冷雖冷,不是個壞的。 陸正捋須微笑,問:“明天登船?” 溫柏道:“是。” 陸正道:“這幾天的事實在脫不開身,明日叫嘉言和媳婦送你們。” 溫柏推辭一番,兄弟告辭。 待送完了哥哥們,溫蕙對陸睿說:“我回去換套衣服。” 陸夫人一日便是換三套衣服都是有的,要見人就肯定要換衣服,陸睿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點點頭,陪溫蕙一起回了她的院子。 溫蕙去內室換衣服,壓低聲音求落落:“能不能,打扮得不出格,又好看點?” 銀線詫異:“怎么這是?” 要回來換衣服她就已經有點意外了,溫蕙以前可不是這么講究的人,不就是吃頓飯衣服上有點褶子了嗎,從前她何曾在乎過。 面對自己貼身的丫鬟們,溫蕙終于講了實話:“他房里有個通房,待會會見到,我想打扮漂亮點。” 內室里就安靜了一瞬。 銀線和劉富家的面面相覷。 落落道:“我知道了,我去搭配看看。” 劉富家的小心地問:“確定嗎?” 溫蕙道:“當然,昨天他親口告訴我的。” 劉富家的心情十分復雜。銀線年輕,自己都還沒嫁,更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反倒是溫蕙笑起來:“瞧你們,怎么一個個這樣?” 劉富家的嘴唇動動,到底沒說什么。她心里明白,溫蕙雖已經情竇初開,卻還不明白男女床笫間那點事。她對通房丫頭的認知,很可能還懵懂。 但現在,她還小呢。這種事,都是到了新婚前一晚,娘家的長輩女性才會悄悄告訴閨女。 有的可能連說都羞得說,丟一本畫冊給新嫁娘,說一句“你自己看”自己便先跑了。 都指著男方懂。 世間大部分女人,都是靠著一本畫冊,一個“壓箱底”,懵懵懂懂地叫男人帶著才懂了。 甚至一些偏僻愚昧人家,當爹的也羞于跟兒子啟齒。覺得“到時候自然就會了”,便什么都不說。 結果娶了媳婦三年不孕,帶著進城去看大夫,大夫打眼一看就知道,這還是個處子。原來三年新郎都進錯了地方,怎么可能有孕。 這都是鄉野間的俚俗傳聞。 到了大戶人家,又不一樣。哥兒們到了年紀,長輩便給房中安排人,通常都是年紀稍大個幾歲的熟年丫鬟,教哥兒知道人事。待到成親時候,面對新娘便從從容容了。 陸家自然便是這樣。 劉富家的忍不住問:“他怎會忽然與你說這個?”十分擔心是陸睿對那通房上心了,才特意告知溫蕙的。 溫蕙卻道:“我問他的。” 劉富家的:“直問的?” 溫蕙:“昂!” 劉富家的:“……” 劉富家的還想知道當時說話的情形,陸睿的態度和后續的內容。 溫蕙就想起了車廂和唇,呼吸的熱氣和低垂的眼眸。 這些怎么能告訴旁人。她“咳”一聲,道:“沒什么,我就坦坦蕩蕩問,他就坦坦蕩蕩說。只我想著,通房跟別的丫頭不一樣呢,我想待會要去見,咳咳,那個穿得好看點唄。” 看來是問不出來什么了。劉富家的便和銀線一起去幫著落落配衣服——落落個子小,那些高的柜子她不好夠。 別的先不管,只眼前,正室夫人要和通房丫頭見面了,可不能讓她給比了下去。 落落很快搭好了衣服:“這件,跟公子身上的衣裳能搭上。” 大家打眼一看,還真是有那感覺,七手八腳地就給溫蕙換上了。只落落準備的發飾太簡單,銀線忍不住問:“不能多插點嗎?” 落落平時十分安靜柔順,獨這事上,卻不讓步:“不能。” 她解釋道:“咱家比不得陸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若打扮得太華麗,反讓人覺得刻意。” 劉富家的道:“是這個理。” 落落又道:“這幾天我也細細瞧著,夫人和余杭的女眷打扮都清淡。我原也聽說過,南邊文風鼎盛,好雅致,戴個燈籠耳墜子都要被說一聲‘俗氣’呢。” 燈籠耳墜子是女子常見的耳飾,各種燈籠造型都十分繁瑣華麗。溫夫人有,楊氏也有,也十分對她們的審美。 劉富家的窮苦出身,打扮這種事上很沒有什么發言權。銀線雖覺得落落說的可能是對的,然而這與她自己的審美十分相違,不由糾結。 唯有溫蕙卻十分贊同:“落落說的是呢。我婆婆日常頭上就兩根一點油,別的多一點都沒有了。要擱在咱們家里,就覺得寒酸吧?可我婆婆身上可是一丁點都感覺不到寒酸,就覺得干凈,像畫里的人似的。” “是呢!”銀線以拳擊掌,“我看著夫人就是這感覺,干凈,跟仙女似的。” 才說完,門外忽然響起了陸睿的聲音:“蕙娘,可換好衣裳了?” 眾人都閉上嘴,溫蕙應道:“換好了,只……”想說只差頭發還沒好。 沒想著陸睿聽她說“換好了”,便直接推門進來了 溫蕙“啊”的一聲,惱道:“我頭發沒弄好呢,你怎么不聽我把話說完。” 陸睿閑閑地走過去:“我看看。” 圍著溫蕙的三個人都讓開了地方。 落落一貫不吭聲,只站在一邊。銀線傻呆呆。劉富家的想了想,拽了拽銀線的袖子,又推了推落落,三個人一起退到外面去了。 陸睿掃了一眼妝匣,挑中了一支白玉簪給溫蕙插在發髻中。然后看了看菱花里,一張芙蓉面,正嬌艷。 他問:“可有眉筆?” 溫蕙取了眉筆與他,陸睿托起溫蕙下巴:“閉上眼。” 溫蕙不大信任他:“你、你行不行啊?” 陸睿說:“你以后就知道了。” 溫蕙:“?” 陸睿一笑,說:“我畫美人圖,猶勝于畫花草。你信我。閉上眼。” 溫蕙乖乖地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聽他問:“可有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