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偷偷抬了抬眼，就看一旁又伸過來一只手拍拍她的腦袋，是江澈爸爸的聲音：“湘湘這么看是長高了不少啊，叔叔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到叔叔這兒呢……”說著筆劃了一個夸張的才到肚臍眼的高度。

    她聽著兩人的話，又想到她mama剛才特意叮囑過的，剛準(zhǔn)備開口，但沒想到嗓子眼一下子涌上來一股緊張，嘴邊的那句“叔叔阿姨好”愣是說不出來。

    好在下一秒，面前的衣服晃動了一陣，江澈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mama扯到前邊來了。身上的t恤在燈下白得發(fā)亮，甚至讓顧湘覺得有些晃眼，只好去看他胸口印著的那串手寫體英文，一面聽他開口對她爸爸mama問好：“顧叔叔好，蔡阿姨好?！?/br>
    顧湘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第一時間怔住了，直到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自己的頭皮都震驚得有點發(fā)麻，不自覺在他眼皮底下縮了縮脖子。

    她印象里江澈的聲音完全不是這樣的，雖然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眼下她聽到的這個聲線未免太過于成熟，跟她班里那些男生的完全不一樣。不再是孩童時期那種奶氣十足的尖細音色，而是從干凈清冽中透出些低沉，光是聽起來就讓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所以平心而論，他現(xiàn)在的聲音不是不好聽，只是對她而言太過陌生了。她在聽他開口之前，完全想象不出來記憶里的那個跟她一塊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屁孩哥哥有朝一日竟然會用這樣的聲音說話。

    但僵硬片刻后，顧湘好歹還是緩過來了，知道他應(yīng)該是度過了傳說中男生的變聲期，現(xiàn)在這樣子是正常的。

    畢竟連她都開始發(fā)育了……他還比自己大幾歲呢，總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小時候。

    這頭蔡芬芬在一開始也沒認出江澈來，眼下聽對方跟自己問好，很快笑開了花，嘴里一套一套地丟出“長大了啊”“變帥了啊”“聽你mama說在學(xué)校里成績很好啊”之類的夸獎。

    但也多虧她的這一通鋪墊，顧湘也慢慢從再次見面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把嘴邊攢了半天的那句“叔叔阿姨好”說出了口，總算沒有丟了禮貌。

    然后又偷偷抬起頭，看他的視線似乎是落在自己的方向的，猶豫兩秒后總算鼓起勇氣，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笑臉，一面抬起手小幅度地擺了擺，想跟他打個招呼。

    但就在她絞盡腦汁編出一句問好之前，她mama已經(jīng)結(jié)束跟江家人的第一陣寒暄，開口示意一干人：“行了，那咱們?nèi)ネ＼噲霭?？兩個小的估計都餓了吧？”

    顧湘弱小的手在聽見這句話的第一時間條件反射地縮了回去，有點手足無措。

    而那頭帶著帽子的人也很快轉(zhuǎn)過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猜測他可能沒領(lǐng)會自己想跟他打招呼的意圖，甚至可能根本沒看見她的動作。

    她難免被這個念頭攪得有點泄氣，低頭鼓了鼓臉，默默跟上那群大人們的腳步。

    那頭江露絲帶路領(lǐng)著一行人去停車場取車，片刻后才發(fā)現(xiàn)某人就這么默不作聲地插著兜跟在身邊，一副高高掛起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開口催促：“……去幫meimei提行李箱啊，她這么小提不動。”

    江澈聽到這話，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個矮矮的身影正耷拉著肩膀走在最后邊，只得輕嘆了口氣，把手從兜里拿出來，轉(zhuǎn)身去找她。

    那頭顧湘聽不見他們的話，還在腦袋里琢磨待會兒該怎么跟那個哥哥打招呼比較好：是自己再找個機會主動開口，還是干脆等他先開口算了，這樣一來要是他不準(zhǔn)備跟自己打招呼，那她也不用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畢竟就剛才的見面來說……他們現(xiàn)在確實不太熟，他又長得這么像大人了，跟她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的，看起來也不像是還想跟她一起玩的樣子。

    正這么想著，顧湘稍一抬頭，就看不遠處的人突然轉(zhuǎn)身向她走來，站定后沖她輕一抬手，蹦出兩個字：“行李?！?/br>
    “?。俊鳖櫹鎰偛胚€在腦袋里想他，一瞬間有種被抓包的錯覺，不得不迎面對上他的視線。

    但誰叫他長開后的五官過于有沖擊力，害得她盯著帽子下這張陌生的臉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什么？”

    只是不得不承認，顧湘長到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初步具備了對于“帥氣”的基本判斷能力，面前的這個江澈長得確實很好看，鼻梁高挺，眼睛清亮，還是個雙眼皮，是個典型的帥哥。

    只可惜他雖然長得好看，垂著眼簾看她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很友好，仿佛帶著一點煩不勝煩的厭倦，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只看了她一眼就飛快移開視線，攤開掌心沖她招了招手：“行李箱給我，我?guī)湍闾??！?/br>
    “……?。颗丁x謝。”因為太不熟了，他的臉又臭，以顧湘平時在學(xué)校作威作福的秉性，這會兒竟然有點怕他，聞言便老實松開放在行李箱上的手。

    江澈見狀，側(cè)身拎走行李箱便轉(zhuǎn)身跟上那一行人，因為腿長，腳下的步子邁得也大，一步能抵她兩步。

    顧湘原本還想裝得淑女一點，但很快就不得不小跑起來，總算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但前邊那人似乎在背后安了個眼睛，突然轉(zhuǎn)頭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丟下一句：“跟緊點，別走丟了?！?/br>
    顧湘聽到他的語氣，那絲心虛很快被冒上來的一股怨氣取代，在心里把他這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態(tài)度罵了一遍。

    然而嘴上是不可能說出口的，還得不情不愿地“哦”一聲表示知道。

    ……

    江家一共來了兩輛車，江澈mama的車是一輛漂亮的紅色寶馬，他爸爸開的是一輛寬敞的黑色suv。等行李都裝好之后，江露絲安排兩個孩子坐那輛suv后排，自己則跟顧湘的mama一輛車，也好讓兩個女人在一塊兒敘敘舊。

    于是顧湘到頭來不得不跟那個不愛搭理人的冷漠男搭一輛車，誰也不主動跟誰開口，只能聽兩個爸爸在前排聊天，大都是些沒營養(yǎng)的話題，說些生意上的什么事，又聊到新家附近有哪些好吃的館子，還說改天要喊他們那群兄弟一塊兒聚一聚什么。

    顧湘聽得百無聊賴，這個年紀(jì)又還沒有自己的手機，到頭來還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地轉(zhuǎn)過頭，去瞟一旁坐著的人。

    江澈一米八的身高在坐下來之后倒是少了剛才那樣的沖擊力，這會兒也摘掉了帽子，懶懶地斜靠在那兒，戴著耳機看自己的手機。

    顧湘偷瞄了兩眼，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視線，這才放心大膽地開始琢磨他。

    剛才戴著帽子看不出來，眼下車窗外的陽光透進來，才讓人感嘆他實在白得過分，至少比她還要白兩個度。原本被帽檐下的陰影所掩蓋的修長眼睫耷拉著，半含著雙眼皮的深褶，從側(cè)面看有著細微而巧妙的弧度，映著清亮瞳仁里細碎的光，是一雙干凈漂亮到極致的眼睛。

    顧湘難免被這雙眼睛看得出神，甚至連記憶里稀薄的印象也被勾出，意識到江澈小時候就有這樣一雙眼睛，只是隨著年齡的變化，原本圓溜溜的眼型拉長了些，看起來就比之前要成熟許多。

    至于他臉上的輪廓，仔細看來也依稀能找到小時候的影子。只不過是嬰兒肥褪去之后，骨骼的線條變得清晰了而已，流暢的鼻梁和下頜構(gòu)成恰到好處的清俊側(cè)臉，像是清泉被時間釀成了清酒，最后變成現(xiàn)在這樣莫名其妙就會讓人心跳加快的樣子。

    顧湘的視線就這么緩緩下移，幾乎沒錯過任何一點細節(jié)，直到他脖子上明顯的凸起映出眼簾，讓她不得已再次停留。

    她知道那塊骨頭叫做喉結(jié)，伴隨著聲音的變化出現(xiàn)，男生長大之后都會這樣，她爸就有喉結(jié)。

    可問題是……江澈的喉結(jié)好像格外漂亮，落在他修長的脖頸上，從側(cè)面挺立出好看的弧度，尖尖的，偶爾還會滑動一下，甚至?xí)屓讼胍幻臎_動。

    只不過這個念頭在冒出來的一瞬間就被她打了回去，因為太過出格。顧湘很快把視線從他的喉結(jié)上移開，最后完整地打量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認面前這個人確實是如假包換的江澈。

    但讓人遺憾的是，即便他外表的變化都有跡可循，甚至都在朝著好的方向改變，他現(xiàn)在的性格也變了太多，不再是她印象里那個靦腆又溫柔的哥哥了。

    以至于才見面不到二十分鐘，她對他已經(jīng)有些失望，甚至能猜到，他們以后大概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

    她甚至忍不住開始懷疑，他是不是都已經(jīng)忘了小時候的事情，也忘了她是誰，所以才會像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對待自己。

    這個念頭出現(xiàn)之后，顧湘的心情難免有些黯淡，像亞麻面料抽絲之后鼓起的疙瘩，沒辦法再撫平，只好默不作聲地低下頭，把視線落在自己深藍色的帆布鞋上。

    鞋子還是新買的，今天搬家第一次穿，很配自己淺藍色的t恤和背帶裙，但雪白的鞋頭已經(jīng)不知道從哪兒蹭了道灰色的印子，很難看。

    顧湘就這么垂著眼皮看了它一會兒，中途不知道是在跟誰賭氣，從鼻間悶悶哼了聲，彎下腰用手指把那道印子用力揩去。

    那頭江澈看她總算沒再盯著自己也松了口氣，微微側(cè)過臉來，就看到她彎腰擦鞋的動作。

    他一時被她的動作看得意外，因為印象里她不算是個很愛干凈的小孩，往往吃完飯就帶下桌兩只油爪子，臉上也糊得跟花貓似的，需要她mama拎著不斷掙扎的她丟進洗手間，在她洗完手之后又帶著毛巾追出來，直到把在家里亂竄亂跑的她擦干凈為止。

    所以沒想到才幾年沒見，她倒突然變得整潔起來，甚至能穿上這么白的裙子，上面沒沾到一個油點，還把頭發(fā)養(yǎng)長了，乍一看幾乎讓人認不出來。

    這么想著，江澈伸手拎過后檔玻璃下放著的一包濕巾，抽出一張遞過去，一面用鼻音輕輕“嗯”了聲，示意她抬頭看看。

    第3章 嘗了三口   我們倆又不熟

    顧湘聽到動靜，抬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手，指骨細白修長，指尖沾著一點濕意，生生把這個動作襯得清雅。

    她一時愣住，沒料到他突然的示好，再想到自己剛剛的那一通腹誹，在接和不接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接過了濕巾，干巴巴地開口說了句：“謝謝?！?/br>
    對方對此只是輕一點頭便收回了手，沒再說別的什么。

    這一來顧湘也無話可說，用他給的濕巾搓了搓手指，又苦于沒地方扔，只好就這么握在手心里。

    等到車子抵達吃午飯的餐廳，顧湘手里的濕巾已經(jīng)被她握得快熟了，下車之后才找了個垃圾桶把它扔掉，然后跟著幾個大人上樓吃飯。

    因為早上沒怎么吃，她中午的胃口很好，光是第一盤端上來的炒粉干就吃了三小碗，還因此招來她mama的小聲提醒：“行了，少吃點，后面還有菜呢?！?/br>
    一旁的陳一行顯然也注意到她的飯量，便把剛端上來的番茄魚轉(zhuǎn)到她面前，示意她：“來，湘湘，吃點魚，你這個年紀(jì)還在長身體呢，多吃點才長得高?！?/br>
    顧湘沒料到會被江澈的爸爸點名，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難免有點不好意思，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放下筷子給自己舀了一碗飄著潔白魚rou的番茄湯，然后埋頭慢吞吞地喝湯。

    陳一行看她這副模樣，又笑著道：“叔叔記得你小時候胃口就好，你哥哥小時候不愛吃飯，但是每次一去你家就能吃一整碗，還跟我說是因為你吃飯吃得香，他看了也會忍不住多吃兩口?！?/br>
    顧湘聽著他的話，差點沒讓嘴里guntang的魚湯嗆死。畢竟她都長這么大了，開始有偶像包袱，總覺得飯量太大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還非要扯上江澈一塊說，更讓她覺得羞恥。

    只不過羞恥歸羞恥，她又忍不住想抬頭看看江澈聽到這話的反應(yīng)，既怕他想起來這些事，又怕他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然而等她抬起頭時，對方已經(jīng)先一步收回視線，眼睫半垂著，嘴角微微抿起，似乎帶著幾分還沒褪去的笑意，又可能只是她的錯覺。

    顧湘有些氣餒，又盯著他的動作看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這人正拎著筷子挑番茄湯里的蔥末，像小時候一樣不吃蔥。

    這么想著，他小時候坐在她身邊挑挑揀揀的畫面一下子變得清晰，每次骨碟里都會堆起一小堆他不愛吃的東西。顧湘也因此記起來他還有很多忌口，好比不愛吃各種帶氣味的蔬菜，不愛吃菌菇，不愛吃各種帶腥臊味的rou類，不愛吃帶刺的魚……總之大部分東西都不愛吃，口味刁鉆又單調(diào)。

    這么想著，顧湘再看他挑蔥的樣子時甚至感到一絲安慰，雖然這次見面他變了很多，但有些東西依然沒變，總歸值得慶幸。

    --

    等中午的這頓飯過后，一行人便驅(qū)車回家。

    江家人早些年搬到這里，主要是因為陳一行和江露絲的工作重心移到了杭城，加上這塊樓盤剛開始賣，地段好，升值空間大，又離附近一所很不錯的私立中學(xué)近，兩家人就商量著各買了一套。

    只不過顧家是做餐飲的，在鹿城有家生意還不錯的酒樓，當(dāng)時就沒有搬到杭城來的計劃，想著這套房產(chǎn)拿來收租或者等升值之后賣掉都行，因此三年前只有江家人搬到了這兒。

    然而從去年開始，顧湘升了六年級，顧東勝跟蔡芬芬考慮到她上中學(xué)的問題，他們老家附近學(xué)校的質(zhì)量確實比不上杭城，就動了搬到這里來的念頭，還主動聯(lián)系了江澈他們一家，讓他們幫忙物色物色附近好的店面，想在這兒再開一家店。

    所以到今年顧湘小學(xué)畢業(yè)，新租下的店面裝修好了，那套買來好幾年的商品房也裝修好了，他們家才總算從鹿城搬了過來，重新住到了江澈家對面。

    只不過在裝修那段時間，顧東勝跟蔡芬芬就在兩地來回跑，來過新家好多回；只有顧湘因為上學(xué)走不開，加上也沒有用得著她的地方，所以一直到今天都還沒親眼見過里面的樣子。

    等兩個爸爸和江澈幫忙把幾個行李箱都搬進房子之后，兩家人也就暫時道了再見各回各家，把時間留出來讓他們慢慢收拾行李。

    前陣子蔡芬芬就已經(jīng)陸續(xù)寄了十多個快遞箱來，讓小區(qū)物業(yè)和江家mama幫忙放進來，這會兒家里的客廳簡直成了進貨倉庫，箱子多得讓人下不去腳。

    以至于顧湘參觀新家全程只用了一分鐘，才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就被蔡女士拖著箱子領(lǐng)進自己的房間，在她東張西望的過程中用裁紙刀“咔咔”劃開快遞，一邊囑咐她：“趕緊把自己的衣服啊書啊收柜子里，收完了出來幫忙?！?/br>
    顧湘知道他們倆現(xiàn)在忙得很，她mama又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行動派，對此只能“哦哦”兩聲，收回視線開始干活。

    她的房間并不小，面積幾乎和主臥相當(dāng)，加上她有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毛病，裝修之初她mama還多隔了一個衛(wèi)生間給她，因此頗有點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意味。

    至于里面的裝潢，家具和墻紙幾乎都是她親自選的，淡紫色的墻體搭配白色的法式鐵藝大床，書桌書柜一類的家具也是配套的，整體看起來很和諧，帶著那么一絲精致名媛的氣息。

    顧湘當(dāng)初在照片里看到完工的樣子就覺得滿意極了，這會兒看到實物也依舊覺得驚艷，忍不住一邊哼起調(diào)子一邊收衣服。

    她的衣服并不多，之前在學(xué)校都穿校服，小學(xué)的校服畢業(yè)之后又全扔了，沒一會兒就把行李箱里的東西收完，轉(zhuǎn)頭去看那個大快遞箱。

    跟衣服相比，顧湘行李里邊更多的是雜七雜八的閑書，尤其是漫畫和言情小說。她才翻了兩下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也難為她mama收東西的時候不但沒把她腿給打斷，還好好地把書都理出來寄到這兒了。

    只不過書搬到一半時，快遞箱底下露出來一個禮品盒，藍白配色，盒蓋上畫著鴿子和太陽的圖案，邊緣還描了金，顯然是為了送人的。然而因為路上顛簸的緣故，上面又堆了太多的書，盒子外殼完全被壓裂了，綻出一道一道白痕，有些慘不忍睹。

    顧湘見狀，趕緊彎腰把禮品盒抱出來，打開蓋子看了眼，發(fā)現(xiàn)里面小一號的禮品盒還完好無損，這才松了口氣。

    這兩個禮品盒是她前不久在自己最喜歡的文具店精挑細選來的，價格不便宜，整整花了她四十九塊九。但因為當(dāng)時想到要送禮物太興奮，加上為了看起來體面，她咬咬牙還是買下來了。

    然而等今天真正見到江澈之后，顧湘就有點后悔了，這人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不但不值得四十九塊九的禮品盒，根本不值得自己給他送禮物。

    這么想著，她又打開盒子看了眼，里面裝著的東西很雜，都是她這些年每次逛文具店的時候一點一點攢下來的，想著等見到江澈哥哥的時候就送給他，然而三年來一次都沒見到，不知不覺就攢了這么多……

    顧湘沒忍住惆悵地嘆了口氣，拎起裝滿一整個漂流瓶的小星星看了眼。瓶子里不同顏色的星星排成漸變色，最頂部的星星是最貴的閃光紙折的，中間還夾雜著兩只皺巴巴的千紙鶴。

    這瓶東西說起來還是她四五年級的時候做的，當(dāng)時班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流行起折千紙鶴和紙星星，還會有人在那些紙頭上抄優(yōu)美詩句，等折滿九十九個就送給自己喜歡的人，一下子煽動得所有人都投身其中。

    顧湘當(dāng)時隨大流，也跟著到校門口的小賣部買折紙。只可惜她那雙手不太靈巧，用她mama的話來說手簡直長得跟腳一樣，廢了好多張紙才勉強學(xué)會折千紙鶴，很快又嫌它麻煩，改行折星星去了。

    記得當(dāng)時所有人上課都一邊翹著頭聽老師說話，一邊分心在課桌底下?lián)v鼓折紙，秩序井然得儼然一個折紙車間。顧湘上課閑著沒事，就也跟著她們開小差，直到裝滿一個瓶子才金盆洗手，又礙于當(dāng)時沒有喜歡的人，一直攢到小學(xué)畢業(yè)，才決定干脆送給江澈。

    掂了掂那個花里胡哨的漂流瓶后，顧湘把它放了回去，又一一端詳了她精挑細選馬克杯、保溫杯、日歷本、毛絨小鴨鑰匙扣和兩雙襪子，最后長嘆一聲，蓋上禮品盒，把它們?nèi)阶约旱拇驳紫?，才重新回去收拾自己的書柜?/br>
    等所有漫畫和小說都按照一定地順序整齊排列好后，那片花花綠綠還帶紅蘋果標(biāo)志的書脊看起來著實和她優(yōu)雅的半弧形復(fù)古書柜不太搭，顧湘看了兩眼就覺得汗顏，不忍直視地轉(zhuǎn)身拎起地上的空箱子，到客廳找她mama。

    蔡芬芬那會兒正在餐桌上拆廚房的鍋碗瓢盆，桌上摞著一打一打的碗盤，腳邊全是泡沫塑料箱，見她出來便問：“東西都收完了？房間覺得怎么樣？看著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