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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要較真,當時裴景行在太子衛中雖然有些威望,但并不是真正能夠拍板的人,而且正如蘇衍所說,那時情勢所迫,他們如果不躲進這詭異的古城里,便會被風沙吞噬,同樣是一死。 可但凡是人,心中便有七情六欲,不能完全為理智所掌控。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是這個道理。 四年前,裴景行親眼目睹慘劇的發生,死里逃生之后,又被西域追來的怪物糾纏了三年有余,心魔早已深中,絕非蘇衍三言兩語便可消除。 此刻,蘇衍已經意識到此地的驚險,他急忙抓住裴景行的胳膊,急吼吼地喊道:“裴景行,裴景行我們該走了!” “呵呵,沒用的,他的心魔已經被喚醒,他再也逃不出去了?!睙o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那蒼老的胡人正密切注視著裴景行與蘇衍的一舉一動。他原本因為怯懦而傴僂的身子挺得筆筆直,驕傲的頭顱高高地昂起,眼中的善意也被熊熊的憤怒取代了。 “可惜啊,可惜啊,”老人懊悔地搖了搖頭,“到底是老了,膽子變小了,要是再施展一次水月幻境,你們早就全都死了!” 感嘆間,裴景行已經順著當年的路,慢慢朝著古城深處走去。他的眼前好像浮現出那些死去的同僚,他們就站在他的身邊,三三兩兩相互扶持著。雖然他們身上都帶有大大小小的傷,卻因為找到一個躲避狂風的好地方而驚喜不已,一個個感嘆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還有閑情開起玩笑。 “賢弟,快點跟上,可別這時候腿軟了。” 他好像看到王保平站在不遠處,正笑嘻嘻地朝著他揮手,讓他趕緊跟上去。 “來了!” 他揚起嘴角,高喊一聲,便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蘇衍就跟在裴景行身旁,他一聽裴景行對著前面空無一人的地方說話,心中咯噔一聲,急忙來到裴景行伸手,雙手自他腋下穿過,試圖制住裴景行。 “你瘋了,這是敵人的陷阱!” 裴景行對蘇衍的警告恍若未聞,而且他的力氣偏偏比蘇衍大上許多,只是左右掙扎了幾下,便掙脫了蘇衍的束縛。 老人眼中殺意愈濃,抬起雙手,在胸前比了幾個手勢,外面狂風大作,呼嘯著從四面八方涌向裴景行與蘇衍。 這風向太亂,蘇衍根本不用細瞧便知道不對勁,他被風吹得險些立不穩,干脆攔腰抱住裴景行,咬緊牙關,使出全身的力氣去阻攔。 這一次,裴景行因為腰間的阻力而被迫停住了腳步,他不甘心,以自己的力氣來對抗蘇衍的,只是一時之間難分勝負,兩個人便維持著這么一個不甚雅觀的姿勢,站在風口上。 “怎么回事?”胡人發現裴景行不再動作,心中焦急。 因為先前在山道上設下的水月幻境被蘇衍識破,使得他元氣大傷,加上心有余悸,便選擇了另一個朦朧幻境。朦朧幻境不像水月幻境那般隨心所欲,可以根據幻境中的人心中所想而生出種種變化,但只要維持幻境的核心沒有被破壞,這個幻境便永遠不會消除。 本來,他可以利用朦朧幻境與這些人打一個持久戰,只要朦朧幻境不破,這些人便無法逃脫。沙漠缺水,這些人帶的清水最多只能維持一兩天,十天之后,這些人必死無疑。 朦朧幻境的核心需要他來維持,他既然先前已經受傷,便無法維持那么久的核心,因此他提前在這片區域的一些地方設下了令人察覺不到的陷阱,只要引誘這些人步入這些陷阱,那他們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利用朦朧幻境,將這些人一個個隔離開來,在陌生的極端幻境下,失去同伴之后的人心緒大亂,正是他下手的好時機。但不知什么原因,裴景行與蘇衍兩個人竟然能看得見彼此,正因如此,他才決定將這兩個看上去最危險,也是最不穩定的因素先斬殺。 眼看著自己即將得手,對方卻在距離陷阱一步之遙的地方停止不前,情急之下,胡人暫時放下自己的謹慎,悄悄往前靠近,打算再使些手段,引誘他們踏入陷阱。 可就在他往前走了幾步之后,前方的情況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蘇衍放開雙手,裴景行抽出橫刀,足下一點,便朝著他躲藏的方向奔來! 胡人眼皮一跳,放棄了原本的計劃,整個人好似一條沙中游魚,一個轉身便退到一邊,借著那兩個巨大石柱來掩蓋自己的身影。 但他還來不及高興,突然感覺身后有勁風傳來,他急忙一個扭身,腰竟然生生扭出一個人類無法做到的弧度,腳底抹油似地往另一邊退去。 背后襲來的人正是蘇衍! “別讓他跑了!” 裴景行大吼一聲,手中橫刀脫手而出,發出致命的破空聲,朝著前方逃跑的胡人追去。蘇衍緊隨其后,伸手往乾坤袋里一抓,一揚,手中桃木劍送出,恰好打在空中幾顆石子上。 細小的石子追上橫刀,先后打中胡人的后背與大腿,橫刀則正中胡人后背。橫刀余勁未消,只聽一聲慘叫,胡人腳下一個踉蹌,向前一撲,便被橫刀牢牢釘在地上。 “你,你沒有……”胡人說著,口中吐出兩大口鮮血。 “一開始的確是中了。”裴景行居高臨下,一手握住胡人后背上的橫刀,威脅道,“解開幻境,否則我就把刀拔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