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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衍笑容愈盛,這時候一陣北風吹來,裴景行感到蘇衍大氅下的身體有些發抖,便開口道:“福伯,先進去再說吧。” 福伯這才想起來,忙道:“是是是,這大冬天的,是我疏忽了。屋子里已經讓人放了三個熏籠,地龍也燒起來了,保證不冷。” 晚飯果真如福伯所說,一盆guntang鮮濃的清燉鯽魚被放在了桌子中間,旁邊還圍了一圈的白斬雞、醬鴨、臘rou等等rou食,當中點綴著幾道冬天難得的鮮蔬,頗為誘人。 裴景行讓蘇衍先坐下,又對福伯說:“福伯也一塊吃吧。” 福伯連連擺手:“少爺別說笑了,我哪能和少爺一塊吃呢。” “福伯,”裴景行有些無奈,“都說了多少年了,我把你當長輩看待,你自然能和我一塊吃飯的。” 福伯還是拒絕。 蘇衍在一旁聽著,突然開口道:“好香啊。” “可不是。”福伯笑著給蘇衍介紹,“今兒個有清燉鯽魚、白斬雞、醬鴨、臘rou、炒青菜、油燜筍。” “這么多菜,兩個人吃不光豈不是浪費?”蘇衍又說,“福伯也一塊吃吧。” 福伯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不小心上了蘇衍的當,一旁的裴景行則是已經撫掌大笑:“蘇衍說的不錯,福伯,一塊吃吧。” 大過年的,福伯也不好掃興:“得,今兒個就我來伺候少爺和蘇道長用飯。” 鯽魚腹部rou鮮嫩膩滑,多為大刺;背部的rou則更為有嚼勁,只是小刺太多,吃的時候若是說話,很有可能會不小心吃下去,卡在喉嚨里。 蘇衍失明十幾天,已經能夠熟練用筷子扒拉自己碗里的飯,但說到吃魚,那就麻煩多了。他聞了聞擺在自己前面的那盤菜,估摸著不是臘rou就是醬鴨,正打算這頓飯就靠這道菜時,有人從左邊伸來筷子,似乎是把一樣東西放到自己碗里。 正當蘇衍在思考時,左邊傳來裴景行的聲音:“你愛吃的鯽魚,我把刺挑了。” 蘇衍心中暖暖的,用筷子試了幾次,夾住魚rou送進嘴里,果然比平日里吃的都要鮮美。 福伯見狀,正要開口,卻見對面的裴景行正沉色朝他搖頭,莫名眼皮子一跳,決定不插手挑魚刺的事情了,只顧著自己低頭吃飯。 倒是蘇衍連吃了幾塊魚rou,心滿意足的同時也生出一絲疑慮:“你自己不吃么?” “我吃得快,挑刺也快。”裴景行對著自己面前一碗冒著小尖尖的飯,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道,“快吃吧,給你舀碗湯。” 清燉鯽魚里還加了點豆腐,這會兒魚湯還有些燙口,配上徹底吸收了鮮美魚湯的豆腐吃進肚中,一股熱氣落到胃里,順著血液向著四肢蔓延,讓蘇衍從五臟六腑開始往外熱起來,連一雙腳丫子都暖暖的了。 看蘇衍滿意,裴景行又替他舀了一碗魚湯,再把小塊魚rou里的魚刺挑干凈,放進蘇衍碗里,這才自己開動。 這一頓飯蘇衍吃得十分滿足,裴景行也挺開心的,就只有福伯一個人吃完飯后,臉色有些陰沉,讓下人進來收拾,自己則借口還有雜事要處理,匆匆離去。 到了晚間,福伯領了一個看著機靈的小童過來,對裴景行與蘇衍說道:“蘇道長眼下不方便,老奴做主找了個動作利索的小童來,晚間就睡在屏風外頭,要是蘇道長半夜想要喝水起夜,大可讓這小童伺候。” 蘇衍本想拒絕,他不過是失明了而已,又不是成了廢人。但他轉念一想,自己在太玄觀里時,是習慣了房間里的布置,才行動方便。這裴府自己并不熟悉,要是拒絕了福伯的好意,反倒是給主人家添麻煩了。 裴景行則早有自己的安排,開口道:“福伯,這些天蘇衍和我睡就是了。” 福伯臉色愈發不好看了,尷尬地笑著說道:“少爺,蘇道長好歹是客人,哪有……” “客人與主人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也不是奇怪的事,”裴景行看著福伯,有些疑慮,只是礙于蘇衍在場,不好開口,只是說道,“這小童年紀太小,還是讓蘇衍與我一塊睡吧。” 小童有些委屈,他雖然年紀小,但是非好歹還是能分得清的,既然要照顧客人,哪有管自己熟睡的道理。 但他只是一個小廝,不好和主人家爭辯,只是低著頭,悄悄嘟起嘴。 福伯不好太過強硬,只能退一步道:“也罷,只是今晚就讓老奴守在外頭吧。” 裴景行愈發覺得福伯從晚飯開始就變得行為詭異,卻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他不好在蘇衍面前駁了福伯的面子,點頭道:“也好,晚上有地龍燒著,再讓人多準備兩個熏籠,免得著涼了。” 福伯心中松了口氣,可隨即又提起來,默默地在心里拜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來菩薩等等各路神佛,祈禱今晚可千萬別出他想的那檔子事。 讓福伯安心的是,一夜無事,蘇衍早早睡下,倒是裴景行突然半夜被前來拍門的金吾衛喊醒。 前來報信的金吾衛神色緊張,被迎進裴府后還在發抖。根據他的說法,夜間巡邏的一支金吾衛小隊在西京一處地方發現本發現了一具男尸,這男尸沒有左邊的耳朵,右手手指缺了兩根。但奇怪的是,過了一刻鐘后,被派去收殮的人回來報告,說那里根本沒有男尸,只有一張先前用來裹尸的涼席。 那具男尸是大家都看見的,不可能集體出現幻覺,而且這天寒地凍的,就算有野狗啃噬,也不可能連骨頭碎渣都吃得干干凈凈。臨近除夕,巡邏的金吾衛不敢隱瞞,只好來找裴景行,請他出個對應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