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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裴景行與蘇衍說起這陳年舊事時,明瑯郡主府上,裴瓊正在大發雷霆。 “我侄兒遭人誣陷,你怎么不告訴我?要不是懷玉派人送信給我,我竟然還不知道我侄兒身陷囹圄。” “告訴你又如何?”明瑯郡主臉上不見懼意,反問道,“當年皇帝改了他的名,就在告訴我們,他裴景行與裴家其他人已經沒有干系了!平日里我可以照顧著他點,但他出了事,咱們就得遠著!” “婦孺之見!”裴瓊罵道,“就算皇帝改了他名字,那他也是我裴家的子嗣!你……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明瑯郡主面容委屈:“我也是為了我們家好。當年的事情,你我都是清楚的,就算裴景行安分,但人心叵測啊,皇帝是絕對不會讓他再活下去的。” “夠了!”裴瓊氣得揚起手來,卻怎么也打不下去。 夫妻兩人僵持許久,最終裴瓊還是將手放下,背過身去:“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不必再插手了。” 明瑯郡主聞言,渾身一顫,抖聲問道:“夫君這是在責備我么?” 裴瓊沒有轉頭,也沒有說話,他慢慢地走出屋,以行動無聲地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明瑯郡主癡癡地看著裴瓊的背影,最終雙腿一軟,跌坐在厚厚的毯子上,低聲哭泣起來。 第54章 “都來了,”書房里,一身龍袍的皇帝看著眼前站著的一干臣子,開口說道,“裴景行殺害牛春輝一事,該了了。” “陛下,”牛國公聞言,第一個出列,言辭激烈地說道,“那裴景行殺害老臣唯一的孫兒,還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皇帝不咸不淡地問道:“牛國公意欲如何啊?” 牛國公咬牙切齒:“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八個字要是出自普通百姓之口,倒是有些道理的。但牛國公身為國公,入朝幾十年,要定一個人的罪,哪怕不是口吐蓮花,也應該有理有據,而不是這八個字就概括了的。 沒有其他原因,就是因為被一刀砍死的牛春輝是他唯一的孫子。 牛國公有時候也會在入睡前反省一下,是不是因為自己上輩子沒好好積德,這輩子才落到一個兒子早亡,孫子不爭氣的下場。因為兒子早早撒手人寰,牛國公夫人傷心之余,把自己的一腔悲痛轉化為nongnong的疼愛,全數灌注到了牛春輝身上。 不光牛國公夫人如此,牛春輝的娘親,早早做了寡婦的世子夫人,也把牛春輝當成自己的命根子看待,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放摔了。加上這位世子夫人娘家也是在西京有頭有臉的人家,更加助長了牛春輝的氣焰。 牛國公原本見牛春輝小小年紀沒了父親,心中疼惜不已,加上他年紀大了,和其他人一樣,對孫兒本就多了幾分寵溺。等牛國公發現牛春輝長歪的時候,想到這是自己唯一的孫子,牛國公也只能嘆嘆氣,一邊從嚴管教,一邊也做好了替牛春輝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人總是從惡容易為善難,牛國公一旦有了這兩手準備,所謂的從嚴管教就要大打折扣。等牛春輝大錯已經鑄成,牛國公早就無力回天,只好連同朱國公與當時的刑部侍郎三人,想盡辦法為這些不肖子孫遮掩。 萬幸的是,那件事中,太子也牽扯在內,這等同于皇帝幫他們一塊遮掩,本來是震驚朝野的一樁有違人倫的惡行,竟然無聲無息地被瞞了四年。 但就像許侍郎對裴景行說得“人心叵測”四字,他們雖然隱瞞了事實真相,卻始終擔心有朝一日會被傳出去——那始終不肯與他們同流合污的裴景行,可還活著呢! 如今牛春輝被裴景行“殺死”,牛國公認定這是裴景行要報舊仇,打定主意要讓裴景行給自己孫子償命。至于朱國公和如今已是刑部尚書的趙元瑞,自然是樂得做一個順水人情——裴景行死了,他們才能放心。 但在場的眾人當中,卻又一個禮部侍郎許敬宗在。 許敬宗的來頭也不小,他祖上曾與皇家多次聯姻,父親徐晉明曾三次出任科舉主考官,門生遍天下,但更重要的是,許敬宗自己爭氣。 他早先年投筆從戎,三次南下,將周朝西南方一直不怎么安分的夜南國打得一蹶不振,就此對周朝俯首稱臣,年年納貢。后來他又棄武從文,一路官至禮部侍郎。 禮部管的是祭祀與科舉等事宜,不可謂不清高,許敬宗入了禮部之后,鮮少過問其他政事,每每上朝,也樂得做一個悶嘴葫蘆。 其實,這純粹是是因為許敬宗習慣了軍營里的氣氛,不愿在這陰陽怪氣的朝堂上多花無謂的心思。左右朝廷人才輩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加上當年在戰場上落下舊疾,許敬宗更愿意安安分分地做他的禮部侍郎。 這次出手,全然是因為他與張斐然交好,當年裴景行跟著張斐然練武的時候,許敬宗也曾見過幾次,知道這是一個可造之材。裴景行從西域回來之后,張斐然救下他的姓名,自己卻不能長久呆在西京。無奈之下,張斐然只好把自家愛徒托付給許敬宗,請許敬宗替他照看一二。 許敬宗性子懶,張斐然不能在西京久留,兩個人都忘了和裴景行說這茬事。不過話說話來,牛、朱與趙三家對裴景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就連皇帝也不是完全相信裴景行能保守這個秘密一輩子,要是許敬宗早早跳出來,今天他只怕壓根不能進這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