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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我與你師父也算是有些交情,在西京若是有不便之處,大可與我說。”周予一話語間透著對蘇衍的喜愛,“這么晚了,你們是要出去?” 裴景行只是含糊地回答道:“我有些事需要蘇衍幫忙。” “很好,很好。”周予一點頭贊道,“蘇道友初來乍到,在西京舉目無親,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不過我看今夜星光寥寥,月華被烏云遮擋住,大有天狗食月的樣子,你們兩個可要多加小心。” “多謝周道長提點。”裴景行拱手答謝,一旁的蘇衍也是有樣學樣。 “那我就放心了。”周予一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道童的肩,“走吧,喊上你的師兄師弟,我給你們烤年糕吃。” 春明坊里,裴景行與蘇衍貼著墻,躲過又一撥金吾衛的巡查,來到上官府后院。 裴景行以手搭橋,將蘇衍送進上官府,自己則高高躍起,雙手扒著墻頭,輕松翻了進來。 上官府經過幾代人的經營,不光占地極大,里面彎彎繞繞的小路也有不少,還有各種怪石奇松點綴其間,花團錦簇,游廊來回曲折,連接著亭臺樓閣,頭一次來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一家之主大多都是住在后院正中央的院子里,裴景行帶著蘇衍,小心躲過上官府里巡邏的家丁,溜到后院主屋。 讓裴景行意外的是,雖然已是深夜,院子里依舊燈火通明,尤其是主屋,被燈火照得猶如白晝,一男一女兩個影子映在窗紙上,倒是讓裴景行省了不少功夫。 蘇衍和裴景行一塊貓著腰,覺得胸口隱隱發燙。他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摸,結果一旁的裴景行發現了他的舉動,按住他的手,低聲說道:“別動。” 蘇衍抬頭看了眼窗紙上的兩個人影,點點頭,將手放下。 “蕓娘,這么晚了怎么還不歇息?”上官云的話語中不見半點責問,滿是柔情蜜意,與平時判若兩人。 “我怎么會睡得好呢,”被喚作蕓娘的女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我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蹲在窗戶底下偷聽的蘇衍一張小臉都僵了——自己這是不小心聽到上官云帶綠帽子了?只是這個叫蕓娘竟然就這么當著上官云的面說了出來,膽子也太大了,失心瘋了么?還是仗著上官云的寵愛,一時昏了頭? 他下意識抬頭去看一旁的裴景行,只見對方嘴角抽動,顯然和自己一樣,被蕓娘的舉動給驚到了。 結果更讓兩個人驚訝的是,上官云聽完蕓娘的話來,半點沒見動怒,反而愈發貼心地哄道:“自然是你我的孩子了,蕓娘,你又在說胡話了。” “不!”蕓娘的聲音突然拔高,窗戶上的人影緊接著站了起來,“是她的,是她的孩子!這個身體是她的,孩子是她的,你也是她的!你們都是她的,不是我的!” “蕓娘!”上官云的聲音也隨之高了兩三倍,“你這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總提不相干的人?咱們好不容易團聚,你何必說這種話來氣我?”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蕓娘話語間帶著哭腔,“這一切本來就是她的,我就像是一個不要臉的賊,恬不知恥地偷了她的命,偷了她的丈夫,現在把她的孩子也偷來了。云郎,你知道么,我不敢去沈家,不敢看沈夫人的眼睛。她對我那么好,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我真怕她知道真相。她要是想將我千刀萬剮,我也甘愿!” “蕓娘,我本來就是你的丈夫,什么時候變成她的了?”上官云緊緊抱住蕓娘,貼著她冰涼濕潤的臉頰,安撫道,“我忘不了你啊,蕓娘,我真的忘不了你。你知道那些年我有多難熬么?要不是萬道長找上我,你我就要一直天人永隔。我好怕,好怕啊,我怕你不會在黃泉路上等我,我怕你舍下我早早投胎轉世,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但是現在我不怕了,你回到我的身邊,還懷了我的孩子,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塊的。你放心,有萬道長在,沒有人能傷得了我們。至于沈家那兒,你不愿看,那就不去。” 蕓娘連連搖頭,臉上布滿了淚水:“這些都是我偷來的,云郎,你知道么,她回來了!我知道的,她回來了,她現在就在這里!她要來找回她的身體,她的丈夫,她的孩子!我怕,我好怕啊,我現在不敢照鏡子,不敢洗臉,不敢沐浴。一看到這張臉,我就好像看到她在質問我,質問我為什么要害她。” “蕓娘,你聽我說,”上官云把蕓娘抱到貴妃榻上,替她蓋上毯子,親吻著她光潔的額頭,“是她心甘情愿嫁給我,是她親口說愿意為我做任何事情。人早晚都有一死,她只不過是死在十六歲這年而已。這個年紀多好啊,無憂無慮的,等她年紀大了,她要去煩惱丈夫的后院,兒女的婚嫁,還不如死在這個年紀。更何況她的雙親有我照顧,她有什么舍不下的?” “無恥!”聽了上官云顛倒黑白的話,窗戶外的裴景行實在是忍不住,握著刀身狠狠地罵了一句。 蘇衍深有同感,重重地點頭,表示認同。 屋里的人還不知道窗戶外有兩個不速之客偷聽,上官云一直變著法子安慰蕓娘,可蕓娘卻始終反復念叨著“她回來了,她來要回她的身體,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之類的話。 上官云無法,服侍的侍女和小廝都被他趕到遠處聽后命令,現在他只能暫時讓蕓娘一個人留在屋里,自己則打開門,把在遠處候著的小廝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