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拿脈，扎針。

    那人向可人皺眉道：本官不是已讓你偷偷下解藥么？

    可人流淚道：回宋大人，奴婢確是按您吩咐所辦。可他死了，小姐還能活么？小姐抱了必死的決心，除了不按時服藥，還日日飲酒折磨自己

    宋佩昭眉頭鎖得更緊,說：這事可人姑娘與下官不是早已知道，且有所防備么？怎么說至此處，他深吸幾口氣突然臉色一肅，說道：不對。這屋子里點(diǎn)的什么香？

    可人道：原先用的自是經(jīng)是大人看過后方才燃點(diǎn)。只是后來他去了，小姐便差可心去要了禮佛的檀香回來，點(diǎn)在屋里寄托哀思。

    快滅了去。宋佩昭沉聲道：待本官拿回去看看。

    又說：本官已用金針封住娘娘的xué道，等會開幾副方子與她吃。此毒名為沙漠之淵，七日之內(nèi)身體四肢不得沾到生水或可有救。切記沾水必亡！

    可人，我忙吩咐道：拿出屋中所有生水。派人可靠日夜輪流守護(hù)，任何人進(jìn)來前須得搜身包括我與宋大人。

    宋佩昭與我見過禮，勸我暫不要將此事稟奏文澤。他說：皇上一旦得知，形同后宮人全部得知。如若有人存心害貴妃娘娘，正好趁亂下手。貴妃娘娘今日暈得奇怪，下官拿脈后發(fā)現(xiàn)娘娘體內(nèi)似乎另中它毒只是未有事實(shí)前，也不敢妄下結(jié)論。但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我正要答話，菱門外急稟道：小姐，李總管大禍臨頭，請您快去相救。

    五十九 陳倉暗度(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福居然在錦繡宮中不慎打濕文澤畫像。幸好文澤不在當(dāng)場，良妃給時間他補(bǔ)救。心中一驚，我忙道：趁還有時間，趕緊的重新畫一張裝裱好也就是了。

    李福苦著一張臉道：老奴倒也這樣想來著。可這是皇上的肖像，一般畫師誰敢接活兒？何況還要一模一樣。

    良妃呢？我詫道：她既給公公時間補(bǔ)救，何不好人做到底，賣公公這個天大人qíng？

    李福舉言又止，猶疑嘆道：良主子自然能畫出一樣的來。可老奴不方便求她。慧主子若能勞煩令尊重畫一張，連夜送來宮里裱好老奴將終生感激不盡。

    見他模樣我心中略疑，因有些為難地說：家父多年未見天顏，恐怕李公公，請你與本昭容說實(shí)話，你是宮中老人，怎么會如此不當(dāng)心？

    李福聞言望我一眼，遲疑半響才開口說道：回昭容主子，那主子要老奴密告皇上，說安嬪娘娘小產(chǎn)一事乃皇后娘娘暗中主使。老奴不敢，那主子便自己拿起茶水潑上皇上畫像說給老奴一晚時間考慮。若老奴才仍不從她，明兒一早她就奏稟皇上，說是老奴失手毀了萬歲爺?shù)男は瘛?/br>
    禍害中宮難道良妃真與定懷太子有什么瓜葛？念及此處，我微微冷笑道：李公公您可是皇上身邊老人，那主子連公公也要算計？況且，構(gòu)陷皇后娘娘一事又為何定要公公出面指證？公公又為何不去對皇后娘娘稟明一切？

    李福長嘆道：回慧主子，老奴早先服侍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后來才調(diào)至皇上身邊當(dāng)差。因此那主子覺得只有老奴出面，才能讓皇上深信不疑，一錘定音。但老奴若將那主子圖謀稟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定命老奴回過頭來指控那主子。慧主子您想，老奴再得圣寵也畢竟是只是個奴才，皇后娘娘與良妃娘娘兩位主子老奴是誰也不敢得罪啊。況且憑老奴一面之辭，皇上還不定會相信。最后必定在兩個主子中間和和稀泥，而治老奴個挑事?lián)芊堑淖锩綍r老奴里外不是人因此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將這場飛來橫禍化于無形。

    見我沉吟，他又嘆道：老奴算個什么東西！若擱在往常，主子們之間互相玩笑，拿老奴找找樂子，老奴絕不敢有半分別的念想。只是如今老奴這條賤命雖不值什么，卻也想茍且偷生。還請慧主子救一救老奴。

    說完蒼白著一張臉，迎面對我深深作揖。他言語間雖然吞吞吐吐，但我已明白其中隱qíng。是的，定懷太子一天不歸案，嬪妃宮人們便會不同程度的被疑心成內(nèi)jian，誰也脫不了gān系此時再生事端，若文澤疑他，他必死無疑。

    而文澤他難道從此他便要一面攜我們的手，一面暗自猜疑著與我們共度余生？

    秋風(fēng)突起，連片huáng葉嘩嘩作響。抬眼遠(yuǎn)眺，紅墻huáng瓦青磚在陽光下泛著細(xì)細(xì)金沙般的光芒。宮人們象游在水里的魚，靜靜地，或行在光影里，或走在yīn影中。兩只飛鳥闖進(jìn)視野，落于遠(yuǎn)處地面悠閑地覓食閑話

    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

    真的沒有改變么？

    心內(nèi)暗嘆。回眼看李福，他青藍(lán)色后背上金線繡出的五彩團(tuán)型圖案正對著我，令人微感不安。只覺他可憐，言語也有幾分道理，我便點(diǎn)頭道：也罷。晚上本昭容讓菱去趟成王府，找家父重畫一張皇上肖像。屆時請公公負(fù)責(zé)安排菱進(jìn)出宮門罷。

    多謝慧主子。李福千恩萬謝而去。

    見他走遠(yuǎn)，我如此這般對菱jiāo待一番。去一趟皇后鳳至宮，回來遣楊長安至天簌宮幫忙。一切安排妥當(dāng)，立時緊閉聽雨軒大門，自己重畫文澤肖像一幅。

    三更天時方才畫好。再題詩、晾gān。剛剛gān透，小蘿慌張進(jìn)來說道：小姐，方才蓮蓬來說菱jiejie回宮時在白龍門被侍衛(wèi)捉住。說她私自出宮，違反宮規(guī)。李公公親自前往說qíng，也不管用

    小蘿別急。我微翹嘴角道：你悄悄的拿上這畫，外帶五個金luǒ子去畫館找李畫師，讓他裱成與上次一模一樣的。你在旁邊守著，天明前一定取回。別的事先不要管。

    六十 陳倉暗度(中)

    那日清晨行至鳳至宮前，與打扮得花團(tuán)錦簇的良妃狹路相逢。屈身行禮，她不拿正眼看我，揚(yáng)著頭冷笑連連。果不其然。近中午時分，文澤派人傳我去御書房問話。

    李福與菱并排跪在地上。陽光從房頂高高的天窗玻璃直she而下，一條白色光柱正好打在他們中間的青石地面上。光柱之中細(xì)塵飛舞。玉花薰里飄出淡而冷洌的龍涎清香。

    轉(zhuǎn)眼間，我看見文澤紅檀案幾上放著兩張人物肖像。一張被水漬浸得面目模糊；另一張十分清晰。寶藍(lán)長衫，目光炯炯雖不十分象，卻也與他有七八分相似。但，絕對是兩張不同風(fēng)格的畫像。

    見我來時，文澤臉色yīn沉。慧昭容，他冷冷問道：昨夜聽雨軒的宮女怎么會私自出宮去你娘家？難道恃著皇寵無視宮規(guī)么？

    我微微欠身道：回皇上，宮規(guī)規(guī)定嬪妃宮人們不請旨不得出宮，與不得私與家人傳遞信息兩條，臣妾勞記在心，不敢一刻或忘。菱此次出宮原已奏明皇后娘娘，請有皇后娘娘令牌，臣妾才敢讓她出宮辦差。

    呵，良妃冷笑道：皇后娘娘果然賢淑，竟幫襯著你們弄張假畫來欺騙皇上。

    見良妃中計，我微笑道：jiejie說的卻是什么假畫？罪父雖在成王府為奴，但其畫技卻是有口碑。不知jiejie覺得這畫哪里不象了？

    良妃冷笑道：依本宮看柳山水也不過是làng得虛名。皇上氣宇軒昂王者風(fēng)范，這畫中之人卻賊目鼠眼，哪里有皇上氣度之萬一？李福弄濕皇上肖像，給皇上認(rèn)個罪也就罷了。你們卻合伙造假，這不是欺君又是什么？

    文澤面色一凜。柳荷煙，他冷冷道：難道你也騙朕么？！

    聞言微怔。他為什么會用也字？不及多想，我忙跪下道：回皇上，臣妾從未騙您。什么李公公打濕您畫像之事，臣妾根本不知。您手上這幅畫像原是浩王爺肖像，至于良妃娘娘說浩王爺賊目鼠眼一說，臣妾不敢茍同。還請皇上恕罪。

    是文浩？文澤問。

    他將信將疑，再細(xì)看時，冷凜的目中突然掠過一道光芒。

    是文浩！他點(diǎn)頭嘆道：果然是他！柳山水神來之筆，竟畫得五皇弟栩栩如生！朕一直對照自己，覺得倒不怎么象。現(xiàn)說是五皇弟，可不跟真人一樣么？朕竟沒有想到！

    我趁熱打鐵道：皇上，臣妾因想著，您一向疼愛浩王爺。罪父近年曾有幸見過王爺一兩面，故而斗膽請罪父為王爺畫肖像一幅，以慰皇上思念之qíng。不想?yún)s讓人誤會

    說至此處想起文浩，心內(nèi)微酸。不覺聲音有些嘶啞，便停住不說。

    我聽見文澤長嘆口氣。繞過案幾，他幾步走至面前，扶起我柔聲道：愛妃請起。朕一時心急，錯怪愛妃。

    這時小太監(jiān)huáng勝突然開口稟道：皇上，奴才有事稟奏。

    講！文澤皺起眉頭。

    huáng勝拿起案幾旁大青花壇中一幅huáng色卷軸稟奏道：啟稟皇上，昨天晚上錦繡宮宮女素曾送過這幅畫來。素金說是良主子讓送到御書房，奴才便收下了。請皇上圣閱是不是您要找的那幅肖像？

    文澤接過一看，果然是那幅楊柳煙里承圣意的畫像一模一樣。連題字的筆跡，都分毫不差。轉(zhuǎn)頭看向良妃，他聲音透出冷意，皺眉問道：良妃，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良妃神qíng大變，重重跪撲于文澤腳下的青磚上。回皇上，她顫聲道：臣妾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還請皇上恕罪。臣妾回去一定調(diào)查清楚，嚴(yán)懲傳假話污蔑李福的宮人。

    又說：慧昭容全心全意為皇上著想，臣妾懇請皇上獎賞昭容meimei。

    說完，她額頭觸地連連叩首，作可憐狀泣求原諒。原來，良妃也知不宜就此事多加糾纏而自bào其短。知道若文澤認(rèn)真追查，必能查出原畫不是出自她手。因而見風(fēng)使舵，避重就輕gān脆引他注意力轉(zhuǎn)向我。

    文澤鼻中輕哼了一聲，冷冷道：回去好好反省。不知道朕現(xiàn)正煩著么？后宮應(yīng)供是朕休憩之所。不要因?yàn)殡迣欀悖蜔o風(fēng)亦起三尺làng。

    是。良妃帶著哭聲道：臣妾疏于查察，還請皇上恕罪。

    文澤板著臉道：還有，良妃你記住，朕日后不想再聽到有人污蔑五皇弟。

    是。良妃前額觸地不敢抬頭。

    六十一 陳倉暗度(下)

    文澤長舒口氣，下旨晉我名號。由慧昭容晉封為慧淑儀。淑儀是二品中第六級，比昭容高出五個級別。又獎父親財物無數(shù)，我一并領(lǐng)旨謝恩。

    都跪安罷。文澤說。

    一起低頭行禮。當(dāng)我抬頭，再次見他眼中帶著一閃既逝的厭與疏離。正愕然間，他已回過心神，對我牽了牽嘴角。文澤嘴角很薄，沉默時看上去有些許冷漠。可一旦他微笑，那笑容便如同煦日和風(fēng)，融融暖了整個人間。